下午一點二十分,凱利爾公司,員工們的午休正酣,整個樓層都昏昏欲睡。

廁所裡傳來一陣響亮的沖水聲,半夏在鏡前立定,補瞭補妝,又理好頭發,意氣風發地推門而出。

也不怪她意氣風發,畢業才一年半的小妮子,卻坐到公司營銷部副經理的位子,頭像在公司高掛,下書金牌營銷員,她是臉上不放金光也難。

“對不起,請問……公司幾點上班?”走到公司玻璃門前時突然有人發聲,低沉的男中音,將半夏攔在瞭門外。

半夏立刻推起嘴角,露出六個貝齒並微微瞇眼:“午休一點半結束,你來早瞭十分種。”

那人悶聲,推推鼻梁上的眼鏡,似乎在猶豫該不該跨進公司大門。

“可是我的午休已經結束,不介意的話,你可以來我房間坐會。”半夏的笑在這刻就有如春風,立時就把來人的尷尬給吹瞭個盡散。

營銷部副經理室,幾句寒暄半杯茶之後,半夏已經把面前這個男人的底抄瞭大半。

他姓阮,六零二研究所新上任的辦公室主任,所以半夏便貼心地稱他阮主任。

“阮主任是來定婦女用品的麼?”閑聊幾句之後半夏托腮,長睫毛微微顫動,那種無害的甜美將阮主任臉孔照得通紅。

“是……,那個……那個,半小姐你怎麼知道。”

“還有幾天就是三八節嘛。”半夏輕笑瞭聲,蹙起眉頭:“不過你們所也真是,這種事情應該女工委員來做,居然還要勞動阮主任。”

那阮主任咳嗽聲,委屈地撇瞭下嘴,連忙重重點瞭點頭。

“你不曉得,我們那個女工委員簡直就是……,仗著自己大瞭肚子,就把我當傭人來使……”

這句話出口後他立刻瞪大瞭眼,不明白自己是怎麼瞭,居然跟一個一面之緣的小妮子訴起瞭苦。

無害甜美的半夏,就是有這種能力,能輕而易舉推開所有雄性動物的心門。

“我是到洗化部,跟你們徐經理約好,怪我,來早瞭。”一陣尷尬後阮主任舔瞭舔唇,轉移話題。

半夏的眉頭又蹙瞭起來,呼口氣:“又是洗衣粉洗頭膏什麼的,老一套。”

阮主任推瞭推眼鏡,還沒問是怎麼個老套法,半夏已經忽一聲打開抽屜,拿出個塑料薄袋輕輕一扯,露出瞭一條潔白無暇的衛生巾。

“其實阮主任可以考慮這個,我們公司的新產品,幹爽透氣不後漏,這才是跟咱們婦女貼心的好東西。”半夏輕聲,指尖在幹爽網面上掠瞭掠。

阮主任的臉立刻紅成瞭豬肝。

“我可以試給你看。”半夏又是輕聲,扭頭找瞭找,桌上有半瓶自己喝剩的半夏咳嗽糖漿,於是小心的將瓶蓋擰開,半瓶子呼啦一下全倒在瞭網面上。

阮主任的臉開始發紫。

半夏的眼皮微抬,這時突然有瞭些許妖嬈,聲音也變得嬌媚:“阮主任你可以試試,網面還是幹幹的,不粘不潮。”

阮主任的心突突狂跳,猶豫瞭一小會,還是伸出指頭,到網面上輕輕撫摸瞭下。

因為是這麼私隱的東西,而且又澆上瞭和眼前這女孩同名的糖漿,他有種奇異的感覺,好像手指撫上的不是幹爽網面,而是半夏細滑的肌膚。

手指尖就像觸瞭電,阮主任的心都酥麻起來,而半夏垂頭,就在這合適的時機嘆瞭口氣:“如果阮主任為難也可以不考慮,說來也是,我一個小姑娘,卻派來這衛生部做事,推銷這個……,業績是一塌糊塗。”

“我要!”阮主任脫口而出:“我們單位一共四百十六個女工,給她們一人來……來五包!”

半夏莞爾,圓眼睛裡閃著感恩的淚光,連忙轉頭:“我這裡還有一種,是新產品,三十三厘米夜用的,你可以考慮給她們也來五包。”

新產品不在手邊,在辦公室的角落,滿滿一箱,還沒拆封。

半夏於是上前,彎腰將箱子抱瞭起來,準備到茶幾拆封。

耳朵在這時嗡嗡鳴叫瞭起來,該死的耳鳴,又發作瞭!

齊法師的話突然清晰地在她耳邊盤旋:“半夏,你不能執妄於金錢功利,要清心向善。否則你命裡善數用盡,將會有一場大變數大劫難!”

“善數?真真好笑,怎麼我命裡還有善數?”半夏冷哼一聲,抱箱子又挪動一步。

時鐘指向一點半,公司裡響起悠揚的音樂,催促員工們起身。

耳鳴此時更嚴重瞭,那音樂聲就像霹靂,震得半夏腦殼嗡嗡作響。

“善數用盡,大變數大劫難來臨!”這句話突然在半夏腦際炸響,如同在她體內拉響瞭一枚手雷,炸得她眼前白光一片,居然有一瞬失去瞭知覺。

一分種後,音樂停止。

阮主任的嘴巴張成瞭O型。

半夏不見瞭。

青天白日,沒有任何意外,不打雷沒停電,半夏居然不見瞭,抱著她那箱三十三厘米超長夜用,就這麼憑空消失在瞭空氣裡。

※※※※

黑,漆黑,漆漆黑。

這是半夏如今在腦海裡接連冒出的三個形容詞。

沒有一絲的光亮,也沒有一點熱度,半夏感覺自己是站在漆黑的冰窖裡,腳底的潮氣就象藤蔓,正一點點爬上她小腿。

“颯……颯……颯”

身後有東西掠過,很輕,但風很粘膩。

半夏不動,牢牢抱著她那箱三十三厘米夜用。

有東西靠近瞭她,就在她身後,陰寒粘膩的風吹來,就象一條小蛇鉆進瞭她頸項。

“吧噠,吧噠,吧噠。”

隔一會身後開始響起有規律的聲音,好像沒有關嚴的龍頭,正一滴滴往下漏水。

那水漫瞭過來,半夏感覺腳底已被浸濕。

就在這時周遭有瞭光亮,在她眼前,好像突然出現瞭一彎盈潤的月亮,正悠悠將黑暗照徹。

半夏往前一步,這才看清那彎月亮原來是把彎刀,此時被人出鞘,立刻散發出溫潤的瑩光。

刀的主人她沒有看清,隻看見他盤腿坐著,握刀的那隻手修長優美,姿勢有些倦怠。

“為什麼我的褲子老是濕嗒嗒,為什麼……,濕嗒嗒……,總也不幹!!!”

一直在半夏身後的那人突然說話,聲音刺耳,就像有人拿指甲劃過黑板。

半夏轉身,借著柔光,將身後一切看瞭個清楚。

“濕嗒嗒……,濕嗒嗒……”那人還在重復,聲音一陣高過一陣,在抱怨他的褲子總也不幹。

可是他根本沒有褲子!

一個根本沒有腿的人,怎麼可能有褲子!

準確的說,他是根本沒有下半截,從腰往下被人一刀斬斷,如今隻有上半截飄在半空。

微風掠過的空隙,那人安靜瞭一下。

腰際的鮮血開始下落,吧噠、吧噠、吧噠……,一聲又一聲。

“為什麼!為什麼老是濕嗒嗒!”片刻過後那人又尖嘯一聲,似乎抓狂,身子凌空,忽忽直往半夏撲來。

《半夏(無憂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