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紀錄片 第三十六章 病酒

辰洲與未洲素來是累世的冤傢。

未洲以劍修聞名於世,劍修向道之心虔誠,清名為諸洲所重,數百年前道生天的老道尊尚未飛升前,稱贊未洲劍修“松峰緣嶽勢,清凈而有為”。

而辰洲則反之,辰洲傲氏,乃真龍後裔,血脈尊貴。傲氏盤踞於此,戮力經營,令辰洲財力物力遠勝諸洲。

未洲認為辰洲以物力堆砌修為乃大道之恥,而辰洲則認為未洲孤芳自賞,雙方相看兩厭,宋逐看穆戰霆自然也多有偏見。

宋逐一出磐音寺,就看見穆戰霆在那裡砸門,二話不說一劍劈去。

穆戰霆險險一閃,罵道:“我找我的人,你有病?”

宋逐怒道:“佛門清凈地,聖琴在前,如此無端喧擾,成何體統!”

穆戰霆急著找嵇煬等人,已快馬加鞭趕瞭兩日,終於查到他們的行蹤,心急火燎地趕來,又遇人攔阻,脾氣一上來,惱道:“滾開!否則山海禁決前,爺不介意跟你現在就分生死!”

穆戰霆帶來的辰洲修士和宋逐身邊的未洲劍修立即各自散開。

諸洲帝子身上各有其背後的一洲之主留下的神念,諸洲帝子間鼓勵切磋競爭,但若帝子之間的戰鬥有人插手,插手那人則會被帝子身上的神念記住,重則當場被神念鎮壓而死。故而,帝子之間的爭鬥無人可插手。

這在上洲是常識,就算魔修也不敢隨意插手……但有人不知道。

二人鬥得正酣,從山門外打到山門內,忽然,遠處轟然襲來一掌,角度刁鉆地隔開二人。

穆戰霆隻覺得一股浩渺又剛銳的佛力炸開,雖傷不到他,也足令他驚訝,抬頭望去,隻見寶殿前,立著一個帶發修行的女尼。

女尼一開口,不是阿彌陀佛,而是:“你們不要再為瞭我打架!”

“……”

周圍圍觀的修士瞬間凝固。

“這女尼完瞭……龍主加上未洲劍雄的神念,她隻有築基,怕是要當場神識崩潰而亡!”

說話間,穆戰霆與宋逐身上分別出現一條龍和一把劍的虛影雙雙指向南顏。

宋逐身形立即暴退,試圖壓制師尊所留神念,對南顏厲聲道:“離遠些!”

穆戰霆同樣想壓制,但他身上的神念極其暴躁,當場沖出似要撕碎南顏。

“我壓不住你快跑吧!”

南顏隱約覺得自己闖禍瞭,就在兩道神念壓身剎那,突然身後一聲泠然琴動。

那兩道神念忽然一轉從南顏身側擦過,那頭龍隨即似有靈性般看清南顏面容,同時一滯。

“你……”

南顏隱隱聽見極遙遠的地方有人震驚出聲,尚未反應過來,磐音寺的鐘卻響瞭起來。

那鐘聲毫無章法,唯有寺中出瞭極大變故時才會如此。

“怎麼瞭?”南顏傳音寺中方丈,但卻毫無回音。

好像是突然間,磐音寺的結界就從清聖佛光變成瞭陰慘慘的模樣,同時寺院墻邊浮現無數扶疏梅樹的影子。

“帝子?!”剛剛他們二人動手,所有外來的修士都在山門在,此刻竟然發現進不瞭磐音寺。

所有攻擊打在寺院周圍的梅樹虛影上都被化解。

穆戰霆一臉茫然,宋逐卻道:“病酒自發護界,有人動瞭聖琴。”

哦豁,被發現瞭。

其實在他們打得正酣時,南顏就知道嵇煬去瞭放置聖琴病酒的佛堂。

隻是……

南顏抬頭看瞭看磐音寺上方詭異情狀,天知道嵇煬做瞭啥。

南顏總有點不祥的預感,立即閃身回到放置病酒的佛堂,卻見那佛堂上方的天穹,出現一輪圓月。

今日明明是下旬,隻有弦月,哪裡來的滿月。

當時黃泉鏡的幻境,也是這樣的。

現在這情形……應該是少蒼用黃泉鏡策動瞭病酒琴。

“少蒼?”南顏往佛堂裡傳音,卻沒人回應。

片刻後,宋逐和穆戰霆也到瞭,二人看見這詭異情形,也是一陣茫然。

“這寺內的僧人呢?”

四下找尋瞭片刻,倒是見到一個僧人,隻不過僧人緊閉雙目,怎麼叫也叫不醒。

“方丈也不見瞭,難道清醒的就隻剩下我們瞭?”

穆戰霆沒有忘記來這裡的初衷,趁機竄到南顏面前,忽然目光一凝,從她衣袖上捻出兩三根雪白柔順的白色獸毛。

“你……你是。”

南顏心頭贊揚大哥情深義重,這麼快就認出來瞭,道:“沒錯,就是我。”

穆戰霆心想面前這是個佛修,而殷琊是個會尋寶的狐貍精,結合黃泉鏡被帶走的事,穆戰霆覺得自己茅塞頓開。

“竟敢脅迫我兄弟和狐貍精為你尋寶!嵇煬呢?你這個衣冠禽獸的賊尼快把我兄弟交出來!”

南顏表情裂瞭:“你喊我什麼?”

那邊宋逐還斥責道:“竟對真圓師太無禮,不知所謂。”

穆戰霆:“賊尼快把我兄弟交出來!”

南顏再一次感到修為的重要性,如果她是個元嬰,她就能把這兩個胡咧咧的狗都殺瞭。

此時,佛堂有瞭動靜,一排僧人迤邐從側門而入,一走入佛堂附近,就身形幻化,變作瞭一個個宮裝仕女。

又是黃泉鏡的幻境……少蒼在用黃泉鏡還原病酒琴的舊事。

“誒你怎麼變……”

南顏忽見穆戰霆和宋逐都訝異地看著自己,發出一聲輕疑,就看見自己身後浮現一株病梅樹,枝條扶疏間,身形起瞭變化,白色的禪衣變作瞭繡著合歡花與重明鳥的華麗裙裳。

南顏知道自己這是又被黃泉鏡控制瞭,隻是不知道這回被強行扮演的是誰。

佛堂前的梅樹掩在迷霧裡,南顏緩步走入,隱隱看見有人正愛惜地擦拭著一把琴。

從背影看,正是南頤。

“我和敖廣寒打瞭十天才騙來的映月梧桐木,你竟拿去送瞭人?”

南顏聽到已經口中說出來的聲音,心頭巨震。

這聲音……是她娘。

“長姐,則唯乃我的好友,世上再無第二人能如他這般懂我琴中之道。何況當年我們年幼無知,他隻不過出於道生天的律條,才訓斥你,這麼多年過去瞭,你總待他如此冷淡,未免不公。”

南顏聽到已經發出一聲輕嗤:“應則唯和我們不是一輩人,他是道尊嫡傳,再過兩年,我們均要尊他為天下師,天下大事有得他忙的,又非要和你扯關系……我不喜歡他。”

南頤輕嘆,道:“父親在時,則唯曾是他屬意許給你的道侶。”

“父親讓他來管我?想都別想。”

南頤知道他長姐的任性,笑著搖瞭搖頭,又忽然起身道:“是則唯好友來瞭。”

南顏看到,梅樹林那頭,徐徐走來一位抱琴的文士。

他的發絲已漸有霜白,但面貌卻十分年輕,抬眸時,目光先是掃向她,灰色的仿佛藏著混沌的眼睛映著一方明艷熾烈的色彩,似乎漸漸有瞭光。

“逸谷兄。”文士微微頷首,姿態帶著一種熟悉的矜持,隨後轉向她,“嬈娘,冬安。”

嬈娘,南芳主,南嬈。

南顏有一種直覺,她覺得這個文士一定是嵇煬幻化的,舉手投足都帶著一種優雅而清貴的感覺。

“則唯兄甫做瞭新琴,名曰病酒,阿姐可要聽一聽?”

南芳主倒是耐性耗盡,轉身道:“不瞭,我素來不喜這些,還不如去找孟霄樓聊天,告辭。”

她轉身離開,南頤滿懷歉意道:“傢姐近來連番被廝纏,故而遷怒。”

“無妨。”文士垂眸撥瞭撥琴弦,道,“嬈娘率性,無緣不必強求,我並未放在心上。”

他說著這樣釋然的話,那雙灰色的,無神的眼睛卻是凝視著南芳主的背影,分明寫滿瞭無盡的渴慕與貪婪。

畫面到這裡戛然而止,幻境也散去,南顏回頭時,那文士果然已經不在,原地隻有抱著琴的嵇煬。

嵇煬仍然在凝望著她,看她的眼神和剛剛那文士……竟有種令人悚然的相似。

南顏與他對望間,旁邊圍觀已久的二人終於可以動瞭。

宋逐一臉懵逼,他聽見瞭自傢師尊孟霄樓的名字……能與他同輩的,那就隻有傳聞中閉關已久的南芳主。

……剛剛那位竟然就是南芳主?

“你們到底是?”

“實不相瞞。”嵇煬施施然抱琴起身,道,“我等為南芳主在凡洲被殺一事,欲向上洲尋個真相。”

嵇煬似乎並不是對他們說的,在他說完這句話後,現場驟然兩股無匹壓力降下。

尤其是穆戰霆身上那道龍影神念,懷著莫大暴戾之氣。

“區區螻蟻,安敢妄言上洲之主生死?”

嵇煬不卑不亢:“龍主若當真不信,我此刻已死。”

虛空中的龍影沉默數息,因過於憤怒,聲音有些顫抖。

“本座先去召集相關之人,三個月後,龍都相候!”

《我有三個龍傲天竹馬(四海顏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