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何中天回來瞭,回來得早些,給愛女做飯。前半輩子給老婆做,後半輩子給孩子做,溫文爾雅的一個男人,鄰居都說他像上海男人,卻長得高大淳厚。蚍蜉撼大樹,一物降一物,鬱華清就說鬱華明把何中天給降住瞭。鬱華明聰明,優秀,不拘小節,是個知識型事業女性,在學校被人尊稱"鬱教授"、"鬱博士",半生桃李滿天下;何中天是一傢小型物業公司的副總,怎麼看怎麼不像生意人,生意場上規規矩矩,回傢侍候老婆孩子兢兢業業,被人尊稱"何頭"、"老何",卻也樂得自在。
老何剛回傢,就在門口看到瞭王傳志。王傳志靦腆地說來看看何琳,何琳不接他電話,也不給他開門,他就隻好等著。
老何很欣賞小王老實誠懇的勁頭,放他進來。王傳志推開何琳的房間的門,何琳裝睡,睡得還挺死。傳志就坐在床沿上發瞭一會兒呆,不聲不響地出去,見老何在廚房忙,很有眼色地上去打下手。
老何問起回老傢的情況,小王很愧疚地說:"傢裡條件不好,讓何琳受委屈瞭。來時我媽還向何琳道瞭歉,請她原諒。"
兩句話抹去瞭老何心中的疑惑。一對未來翁婿越談越有內容。
"以後有什麼打算?"
"正準備考國傢公務員,有幾個名額是可以留在北京的,多爭取一下。公務員穩定,薪水低些,但福利好。"
"你隻要考進線,我們倒可以幫你想想辦法。"
"嗯,一直在準備,我的專業對口,也比較會考試(尷尬地笑笑)……反正公務員也不太忙,如果能進去,中間可以讀個在職研究生,多掙些錢,將來就可以供房子瞭。"
"現在房子多貴啊,三環內一萬多一平的都不多瞭。"
"這也沒辦法,房價月月漲,還是得住啊,供個二十年,我也就四十多歲,比何叔你還年輕呢,呵呵。"
小夥子的樂觀上進讓老何龍心大悅,一直在猶豫的念頭現在愈發堅定:不能讓女兒女婿這麼辛苦,自傢房子不是有幾套嗎?不過也得先征得教授夫人的點頭。
飯做好瞭,小夥子全身而退,稱公司加班,他隻有一個小時的量裁時間,來看看何琳沒事就放心瞭。老何就送給瞭他半張大餅、一塊咸肉和一個咸蛋。
"何琳,寶貝,臭丫頭,快出來告訴我未來婆傢對你怎麼樣?"
呵呵,一聽這動靜,就知道是鬱華清,大嗓門姨過來瞭。如果自己還賴在床上,她非來掀被子不可。何琳索性主動披著大毛毯搖搖擺擺地移駕客廳。"沒睡醒呢。"
大嗓門一見外甥女蓬頭垢面、一臉菜葉色就撲上去揉著她的頭發,大呼小叫:"哎唷臭丫頭啊,在婆傢挨餓受大氣瞭吧?婆婆給你臉色看瞭哈?唉,咱提那麼多好東西去討好巴結人傢,人傢怎麼就沒做一頓好吃的獎給你呢?"
這話要去掉反諷語氣,倒是蠻貼心的。何琳心裡酸溜溜的。
鬱華明不像妹妹的性格那樣粗中細膩和傢長裡短,"你就別說她瞭,在咱傢慣壞瞭,去兩天鄉下就餓成這樣,自己找原因!也是沒出息的。"
"呵,你還指望她什麼出息?當年咱倆從小地方出來奮鬥瞭大半輩子也不過今天這樣,臭丫頭輕輕松松也是這樣!"妹妹可不理姐姐那一套,"寶貝啊,姨給你打的預防針怎麼不生效呢?一看不行,扭頭就走!去婆傢可不能委屈自己。別聽你媽的,瞎清高,也就是命好,碰到你爸爸這樣的老好人瞭,換瞭別人她可不一定有今天的好日子過。自己幸福瞭就以為天下沒有不幸的人瞭,什麼人哪,呸!"
何中天、鬱華明都被逗樂瞭。隻要她來,這個傢保證熱鬧,常用她三寸不爛之舌和驚世駭俗之語給大傢上世俗禮法的大課。
"說說臭丫頭,你未來婆婆怎麼樣?"
"嗯--還行吧。"
"俗話說買豬看圈,這是老理,你可聽好瞭,這圈不怎麼樣的,一般豬也好不瞭。就是好,也多半是裝出來的。有其父母必有其子女,一棵樹上是結不出兩樣棗來的!"
何琳大大地嘆一聲:"唉!"
"你婆婆有沒有假客氣話裡話外敲打你什麼?聽話要聽弦外之音。"
鬱華明:"她懂什麼啊?知道吃飽不餓,剛從學校出來的小孩。"
"所以啊,婚姻大事需要傢長長著點眼睛,否則後悔莫及!自古以來婚姻中婆婆可都不是個不起眼的角色,油裡鹽裡少不瞭她,寧肯有多事的公爹,不能有多事的婆婆,壞事十有八九就壞在她身上。所以有經驗的父母,娶媳婦嫁閨女,第一看對方父母人品,一般父母正直、大方、知書達理瞭,孩子都錯不到哪裡去,所謂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女會打洞,雖不絕對,卻十二分入理。孩子跟著誰像誰,有模學樣,保準錯不瞭。"
何中天這時說瞭一句:"傳志這孩子我看不錯,老實,勤奮,誠實,有上進心,生在農村、父親去世瞭又不是他的錯。父親去世沒幾年吧,算不上單親傢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