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謝太傅走出幾步後,楚瑜才反應過來。

她思索瞭片刻,抿瞭抿唇,終於還是追瞭上去,揚聲道:“太傅!”

謝太傅停下步子,楚瑜走上他面前,咬瞭咬牙,終於道:“太傅能否給我一句實話,此番事中,衛傢到底有罪無罪?”

謝太傅沒說話,他目光凝在楚瑜身上,許久後,慢慢道:“少夫人該做聰明人。”

聰明人,那便是如果你猜不到、不知道,就不要開口詢問。

楚瑜何嘗不是要做聰明人?可當謝太傅說出那句話時,她也忍不住有瞭那麼點期盼,或許謝太傅會比她想象中做得更多。

楚瑜沒有回話,謝太傅見她神色堅定,沉默瞭片刻後,慢慢道:“有罪無罪,等著便是。”

楚瑜明白瞭謝太傅的意思,如今既然被抓,那必然有罪,可是天子心中,或許還在猶豫,所以才有可能無罪。

她明白瞭謝太傅的意思,斟酌瞭片刻:“那,若衛府有罪,我如今便帶人去跪宮門,於陛下而言,又豈可容忍?”

謝太傅想瞭想,沒有多言,楚瑜打量著謝太傅的神色,繼續道:“不若,太傅做個傳信人,替妾身向陛下傳個意思,求見陛下一面?”

“你見陛下想做什麼?”謝太傅皺起眉頭,楚瑜平靜回復:“如今一切依律依法,七公子尚未定罪,我自然是要去求陛下開恩。若陛下不允,我再尋他法。”

這話的意思,便是她其實隻是去找皇帝走個過場,至少先和皇帝商量一聲,給他一個面子。

謝太傅想瞭想,點頭道:“可,明日我會同陛下說此事。其他事宜,我也會幫你打點。”

楚瑜拱瞭拱手,同謝太傅道:“謝過太傅。”

謝太傅點瞭點頭,看瞭看漸漸小下來的秋雨:“不必送瞭,我先回去罷,之後若無大事,你我不必聯系。”

“楚瑜明白。”

楚瑜躬身目送謝太傅走出去,沒走兩步,她便將管傢招來道:“趕緊準備兩萬銀送到謝太傅那裡去。”

管傢愣瞭愣,卻還是趕緊去準備瞭。

楚瑜舒瞭口氣,回到大堂,蔣純忙走上來,焦急道:“如何瞭?”

楚瑜點瞭點頭:“太傅說會幫我求見陛下。”

說著,蔣純坐下來,倒瞭杯茶,頗有些奇怪道:“你不送謝太傅?”

楚瑜擺瞭擺手:“他既已答應幫我們,我們此刻不要走得太過於近瞭,否則陛下會猜忌謝太傅到底是真心被衛府所觸動,還是別有所圖。”

“那你送那兩萬銀……”

蔣純有些疑惑,楚瑜抿瞭口茶:“他答應幫我們,這上下打點的錢,總不能出在他身上。”

蔣純點瞭點頭,楚瑜放下茶杯,同她道:“你安置父親和小叔們,我還要出去一趟。”

“你去哪兒?”

“還有其他要打點的地方。”楚瑜面上帶瞭疲憊之色:“可能也不會見,但也要去看看。”

說著,楚瑜吩咐瞭管傢準備瞭禮物,便往外走出,蔣純有些躊躇道:“你身上還帶著傷,要不休息……”

楚瑜搖瞭搖頭,直接道:“小七還在天牢,我不放心。”

說完便出門去,上瞭馬車。她列瞭一份名單,將說的話、可能會幫著說話的人全都列瞭出來,一一親自送瞭禮物上門去。

那些人一聽是她來瞭,紛紛閉門不見。

長公主府也是如此,然而楚瑜卻是知道,長公主從來都是一個愛錢的,她面色不動,將銀票暗中壓到瞭前來交涉的奴仆手中,小聲道:“長公主的規矩我都明白,這些碳銀端看長公主的意思。”

那奴仆倒也見怪不怪,不著痕跡將銀票放在袖中後,便將楚瑜送瞭離開。

一連走訪瞭十一傢大臣的府邸後,楚瑜見入瞭夜,便悄悄趕到瞭天牢,亮出瞭楚府的牌子,隨後又散瞭銀子,這才換瞭一刻鐘的探望,被看守的士兵悄悄帶瞭進去。

衛韞被單獨關在一個房間,楚瑜進去時,看見衛韞端坐在牢門邊上。他換瞭一身囚衣,頭發也散披下來,面色看上去有些蒼白,見楚瑜來瞭,他微微一笑:“嫂嫂怎麼這麼快就來瞭?”

楚瑜沒說話,她上下打量瞭衛韞一圈,旁邊士兵諂笑著道:“少夫人,您說話快些,我幫您看著。”

楚瑜點點頭,含笑恭敬道:“謝過大人瞭。”

說著,晚月就從後面遞瞭銀子又過去,那士兵趕忙擺手:“不妨事,不妨事的。”

一面說著,他一面同一起退瞭下去,晚月將食盒交給楚瑜,也跟著推下去,牢中便隻留下楚瑜和衛韞,楚瑜見衛韞神色平靜,關切道:“他們沒打你吧?”

“沒呢,”衛韞笑瞭笑:“畢竟天子腳下,我又無罪,能把我怎麼樣啊?”

楚瑜沒說話,她走到門邊,將食盒打開,把菜和點心遞瞭過去:“你若餓瞭就吃點菜,點心和饅頭你藏起來,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將你接出去,別餓壞瞭……”

聽到這話,衛韞有些無奈:“嫂嫂這話說得,這天牢又不是虎狼之地,我每天就在這裡吃吃喝喝喝睡睡,餓不著。嫂嫂你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做過天牢呢。”

其實也是做過的。

楚瑜恍惚想起來,上輩子,宮變之前,她作為顧楚生妻子,便被關在天牢裡。

那日子哪裡有衛韞說得這樣輕松?

她抿瞭抿唇,沒有多說,隻是將糕點塞瞭進去。

衛韞知道她不信,忙道:“我說真的,我剛才還在睡覺呢,你就進來吵我……”

“地上有血。”

楚瑜開口,衛韞僵瞭僵,聽她繼續道:“從剛開始,到現在,你沒有換過姿勢。衛韞,你敢不敢站起來?”

衛韞沉默下去,楚瑜盯著他,冷聲開口:“站起來!”

衛韞沒動,楚瑜目光落到他腳上,衛韞艱難笑起來:“其實也沒什麼的,就是崴瞭腳……”

“骨頭裂瞭沒?”

楚瑜垂下眼眸,拉開食盒底層:“這些都是府裡頂尖的藥,你藏好。牢房裡會松動的磚頭大多是能夠拉開的,裡面很多都被犯人掏空瞭,你就藏在裡面。我會盡快救你出去,不過你先給我說明白,到底發生瞭什麼?”

衛韞沒說話,楚瑜捏著食盒,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你們去之前,我便同你們說過,不要追擊殘兵,一切以穩妥為主,為什麼,還會追擊殘兵而出,在白帝谷被全殲?”

“我不知道……”衛韞沙啞出聲。

楚瑜皺起眉頭,聽他搖著頭道:“我也不明白,明明父兄從來不是這樣的人……我不知道到底怎麼瞭,那天他們就像是中蠱一樣,我都去勸瞭,可父親就一定要追,我勸瞭沒用,就罰我去清點軍糧,他們就都去瞭。去之前,大哥還和我說,事情不是我像的那樣,讓我別擔心。然後……”

衛韞哽住瞭聲音,楚瑜平靜聽著,聲音鎮定:“小七,你別難過,長話短說,事情從你覺得有異常的時候開始講。”

《山河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