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是大楚唯一一個異姓王。他們先祖與大楚開國皇帝乃互相扶持一起長大的兄弟,高祖在位時許諾魏傢,南邊明秀城之外的地,他們魏傢打下多少是多少。於是魏傢打下瞭半個徽州,高祖就送瞭他們半個徽州,並封為異姓王,世襲傳承至今。
魏傢與朝廷的關系,歷來不親近,但是卻十分恭敬。每年供奉不差一分,方方面面做得極好,又因地勢極南守軍強悍,因此大楚動蕩多年,唯有魏傢封地一貫太平。
魏王這一次千裡迢迢破格來瞭北方,算得上一種表態。楚瑜算不清魏王的意圖是什麼,她的目光在魏清平的名字上停留瞭片刻後,沒有做聲,面色如常往下看瞭下去。
一路掃完瞭名單,楚瑜突然看見一個名字,顧子初。
楚瑜皺瞭皺眉頭,子初是顧楚生的字,隻是這個字是當年顧楚生父親留給他的,他後來被他老師賜字“歸平”,被賦予令天下歸為太平之意,他在外用的字一直是歸平,子初這名字……
楚瑜抬眼看向衛夏:“這個顧子初是誰?”
“是華京顧大學士傢中的人。”
衛夏低頭出聲,衛韞離京之後,顧楚生便入瞭內閣,如今對外已是顧大學士。
楚瑜垂眸,心裡有瞭盤算,明白這大概是顧楚生親自來瞭。
顧楚生來,又是為什麼?
她有些不解。
然而該準備的都要準備,她將賓客名單看完,又將整個儀式流程梳理過,覺得沒什麼大礙,便讓人退瞭下去。
又過瞭幾日,賓客悉數而至,楚臨陽、宋世瀾、魏王都在同一個下午過來,楚瑜將這些重要的人報給衛韞之後,衛韞看瞭一眼禮單,卻是意外說瞭句:“清平郡主也來?”
楚瑜面色不動,點頭道:“隨父而來。”
衛韞應瞭聲,他思索片刻後道:“我到時候親自去接。”
楚瑜聽的這話,不自覺緊瞭緊拳頭。然而她面上不顯,平靜道:“我去安排。”
衛韞抬頭看瞭她一眼,溫和瞭聲:“你別太累。”
“都是應該的。”楚瑜神色平淡,說著,她抬頭看瞭衛韞一眼:“你也是,別太累著自己。”
聽得楚瑜安慰的話,心裡那一點小不安也沒瞭去,衛韞笑起來,點頭道:“聽你的吩咐。”
楚瑜點點頭:“那我去瞭。”
看著楚瑜徑直轉身的背影,衛韞皺起眉頭,然而事情太多,他也來不及多想,隻得夜裡到瞭她身邊,他輕聲道:“你近來似乎心神不寧,同我說說是因著什麼好不好?”
楚瑜輕嘆一聲:“或許是太累瞭吧,過瞭這段時間就好。”
衛韞想瞭想,將人攬在懷裡,他輕嘆一聲:“讓你受累瞭。”
楚瑜背對著他,也隻是平平淡淡道:“應該的。”
衛韞沒說話,他就抱著這個人,他也不知道是怎麼,就感覺這人一時之間所有熱情就冷卻瞭下去,他心裡有些難受,可是又覺得這樣多的事兒,她大約的確是累瞭。他想瞭想,抬起手給她按著頭,小聲道:“這樣好點沒?”
楚瑜感受著這個人小心翼翼的討好,有些無奈嘆出聲來。
其實她心裡的事,又與這個人有什麼關系?莫要說魏王身份特殊,就算魏王身份普通,可既然衛韞與清平郡主是故交,那故人來訪,去接上又怎麼樣?更何況明日她哥哥和宋世瀾也要來,怎麼說,衛韞去接人,都是理所應當。
如果不是她知道後來清平郡主是他的妻子,兩人還有一子,她大約也不會是這樣子。可是這是衛韞的過錯嗎?
不是。
錯在於她。
衛韞這樣好的男人,清平郡主這樣好的女子,兩人本就是郎才女貌門當戶對,過去或許還恩愛有加,然而是她橫插一腳,鳩占鵲巢。
楚瑜不自覺握緊瞭被子,覺得無數心酸艱澀愧疚湧瞭上來。
她翻過身去,將額頭抵在他胸口。衛韞笑瞭:“怎麼瞭?”
“沒什麼,”她帶著鼻音道:“就是覺得你太好瞭,我配不上。”
“你胡說什麼呢,”衛韞笑出聲來,伸手去扳她的臉:“我看看,你是不是哭成小貓瞭?”
楚瑜掙紮著不給他看,衛韞認真想瞭想:“你說吧,你這是怎麼突然就這麼想瞭?”
“來瞭好多賓客。”
楚瑜不敢魏清平的事,吸著鼻子道:“都是達官貴女,年輕貌美,與你門當戶對,性情溫婉動人。我嫁過人,年紀也大,脾氣也不好……”
“停停停,”衛韞抬手止住她說話,覺得聽得頭疼,他抬手揉著腦袋,哀求道:“姑奶奶,你這是聽誰和你說這些胡說八道的事兒啊?”
楚瑜悶著頭:“自個兒想的。”
“哦,你一個大夫人,獨守過鳳陵關,千裡之外奔襲直達北狄的一品誥命,你就滿腦子想這些?”
一聽這話,楚瑜頓時惱瞭,她猛地抬頭瞪他:“你果然覺得我不夠溫柔懂禮數瞭!”
衛韞:“……”
這話真的沒法接,兩人大眼瞪小眼,衛韞看著對方含著淚的眼睛瞪得圓鼓鼓的,有些不好意思轉頭去:“你以前……也沒多溫柔懂禮數啊……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瞭……”
楚瑜:“……”
然而這麼一打岔,楚瑜也覺得,自己有點無理取鬧瞭。
她沒說話,翻過身去,背對著衛韞,悶聲道:“睡瞭。”
“好瞭好瞭,”衛韞去拉扯她:“別生氣瞭,你說那些都不重要,什麼年輕貌美啊、門當戶對啊、性情溫婉啊,這些都不重要。”
“阿瑜,”衛韞從背後抱著她,溫和瞭聲道:“你說的這些,你不在的那四年,我都見過。可是阿瑜,再沒有一個人能在我人生最艱難的時候開始,陪我一路走過來。這世上每個人都很好,端看你有沒有在最好的時間遇到。我把這輩子所有喜歡都給瞭你,再給不瞭其他人。”
“而且你哪裡有你說的這樣多的不好,若是真的這樣不好,你看顧楚生,怎麼這麼多年瞭,死咬著你不放?”
說到這個,衛韞有些不舒服,然而他向來也是坦蕩之人,便承認道:“顧楚生也是華京之中最頂尖的青年才俊,雖然我刻意羞辱他時說得不太好聽,但他的確是樣樣出眾,你若真的不好,你當我們都是瞎瞭嗎?”
楚瑜聽的這話,有些恍惚。
“不是的……”她輕嘆瞭一聲,然而又止住聲音,沒有再說下去。
她怎麼同衛韞說呢,顧楚生哪裡是喜歡她呢?隻是因為得不到,所以這樣執著。
當年他輕而易舉得到的時候,又哪裡來這樣多執著,對她厭惡無比,避之不及。
她一輩子,除瞭衛韞,沒有其他人喜歡過。而哪怕是衛韞,這份喜歡裡,或許也夾雜著諸多。或許是恩情、或許是習慣、甚至於情欲,這份感情裡,可以摻雜的太多瞭。
楚瑜壓著心裡胡思亂想,也不再多說,衛韞收緊瞭他的手臂,低聲道:“真的,我不騙你。”
“你特別好,值得任何人喜歡。”
這樣的話也不過是安慰,楚瑜壓著心思,卻也不想再讓自己的情緒打擾衛韞,她低聲“嗯”瞭一聲,沒有說話。
等到第二日,楚瑜領著人在城門口接著人,後日就是封王大典,賓客陸陸續續都來瞭。來的人大多身份不凡,楚瑜為瞭彰顯禮數,便從城門口就開始迎接賓客。
待到正午時分,太陽已經升瞭起來,雖說深秋的太陽不辣,但站瞭太久,楚瑜也覺得頭暈腦脹,一輛從華京的馬車停在門口,那人沒帶多少隨從,就抬手從裡面遞出一張帖子來。
楚瑜頭腦木木的,剛剛接過那帖子,笑著打開帖子,正要說出例行公事的客套話,她就覺得眼前一黑,有些目眩。
她身形晃瞭晃,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道:“小心!”
等光再次回到視線,楚瑜抬起頭來,看見顧楚生身著青藍色華服,站在馬車上,神色焦急握住瞭她的手腕,借著這個力道扶住瞭她。
周邊人目光都瞧過來,這裡大多是達官貴人,偶爾有幾個去過華京眼尖的,頓時認出瞭來人。目光在楚瑜手腕上一打量,便似乎明瞭瞭幾分。
楚瑜緩過神來,她從容抽瞭手,笑著道:“顧大人長途跋涉來此,衛府榮幸之至,您食宿均已安排,還請跟著下人過去吧。今日人多事雜,若有不周,還望見諒。”
顧楚生收瞭手,神色也恢復平靜,他點點頭,規矩道:“勞煩大夫人瞭。”
楚瑜含笑退瞭步,抬手道:“請。”
顧楚生看瞭她一眼,抿瞭抿唇,終於還是道:“若是累瞭就休息一會兒吧,你沒必要……”
沒必要為瞭衛傢,為瞭其他任何人,做到這一步。
然而想到當年她在顧府時也是一貫如此,凡事都要打點到最好,他又止住瞭話,嘆瞭口氣,退回馬車之中,放下簾子道:“走吧。”
馬車噠噠往城門中去,顧楚生忍不住卷起車簾,回頭看去。
女子站在陽光下那從容模樣,同當年顧府擺宴,她站在顧府門前迎客時一模一樣。
其實最初她不會這些,一個當做武將養大的女人,又哪裡懂什麼中饋持傢?
然而當瞭他十二年大夫人,掌管中饋六年,她什麼都學會瞭。
可是學會瞭,卻也不是他的夫人瞭。他驟然覺得,自己仿佛是將一塊璞玉雕琢好瞭,最後卻又送給瞭別人。而且還是他親自送出去的。
顧楚生心口有些發悶,他靠在車壁上,重重呼出一口氣。
不能再想瞭。
他來不是為瞭這種事,不能再想。
而顧楚生入城的消息,很快就傳到瞭衛府,衛韞正同陶泉商議著華京動向,便聽衛夏進來道:“主子,顧楚生入城瞭。”
聽到這話,衛韞愣瞭愣,他抬起頭,有些詫異道:“他怎麼來瞭?大夫人可知道?”
“顧楚生是化名顧子初來的,大夫人之前將這個顧子初安排在瞭貴賓的院子,想來……是知道的。”
衛韞心口一堵,他抿瞭抿唇,片刻後,他放下筆,直接走瞭出去。
“我出去看看。”
他覺得自己似乎突然知道瞭楚瑜心緒難安的原因。
這麼多年,顧楚生在的地方,楚瑜似乎就未曾有過心安。
衛韞直接翻身上馬,在城中疾馳而去。衛夏跟在後面,壓著聲同衛秋道:“你說人都入城瞭,聽敢說還握瞭咱們大夫人的手一把,該占的便宜都占瞭,咱們侯爺還這麼趕著去做什麼啊?”
衛秋淡淡瞟瞭他一眼。
“大概是,洗眼睛吧。”
衛夏:“???”
衛秋轉過頭:“你眼裡有瞭別人,我就擠過去,把你眼睛裡的人洗幹凈。”
衛夏:“……”
過瞭片刻後,衛夏抬起頭,認真道:“衛秋你同我實話說,你是不是談戀愛瞭?”
衛秋淡淡瞟瞭他一眼:“有病。”
說話間,衛韞疾馳到瞭城門口,楚瑜正坐在涼棚喝茶休息,一抬眼,看見衛韞駕馬而來。
楚瑜勾瞭勾嘴角。
也不知是茶苦還是心苦,就覺得苦味在舌尖心頭無一不蔓延去。
等衛韞到瞭身前,楚瑜站起身來,恭敬行瞭個禮,開口道:“侯爺怕是來早瞭。”
“不早不早,”衛韞趕忙道:“我陪你多等一會兒,無妨的。”
楚瑜皺眉:“侯爺今日無事?”
“也不是沒事吧……”
衛韞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就是不放心,想過來瞧瞧……”
楚瑜面色不動,她點瞭點頭。
“既然如此誠心,便等著吧。”
衛韞吶吶應瞭聲,同楚瑜站在一起,想瞭片刻,他伸手去,想拉楚瑜。楚瑜不著痕跡退瞭一步:“侯爺,人多眼雜。”
衛韞心裡又酸又苦。
方才衛夏同他說過瞭,顧楚生剛才就拉瞭她一把。
他抿著唇不說話,就守在她身邊,她去哪兒他去哪兒。
過瞭一會兒,楚瑜有些煩瞭,她走到遠處沒人的地方休息,他也跟過去,楚瑜走進林子裡,他一步不停跟著,走瞭一段路,楚瑜猛地頓住步子,抬起頭來,皺眉道:“你到底要做什麼?”
她語氣太冷太見外,衛韞所有委屈壓不住,驟然爆發出來,他伸手去拉楚瑜,楚瑜抬手掙著他:“你這是做什麼?放開!”
衛韞下瞭狠手,抓著就是不放,她掙紮得厲害瞭,他將她猛地抵在身後大樹上,提瞭聲道:“我才要問你你這是要做什麼!”
楚瑜被他吼得愣瞭愣,她抬起頭來,呆呆看著衛韞,衛韞捏著她的手,氣得口不擇言:“顧楚生來瞭你也不同我說,你是怕我知道什麼?他一來你就對我這樣子,他能牽你手我就不能,楚瑜,”他咬著牙:“你心裡是不是還有他?有你就同我說,”他狠話放到一半,居然也不知道怎麼說下去,頓瞭片刻後,他終於道:“我這就去宰瞭他!”
作者有話要說:後面劇情大概就是:
【小劇場】
楚瑜:你是不是喜歡魏清平(殺一員猛將)
衛韞:你是不是喜歡顧楚生?(奪下一城)
楚瑜:你瞎說!你是不是要變心瞭!(再殺)
衛韞:我果然該宰瞭顧楚生!
趙玥:你們能不能看一眼boss
楚瑜、衛韞:滾!
趙玥:……
魏清平:我的心好累,你們繼續吵,我要去懸壺濟世……
顧楚生:時刻等著接盤
衛韞:滾!!
矯情與熱血並行。
這是什麼奇怪組合……
可我放不下這種互相吃醋橋段,也放不下虐顧楚生的愛好。
大傢好,我是墨·狗血·瑪麗蘇·書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