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端著個白瓷盞坐在屋簷下,拿出裡面的千層糕放進嘴裡,愜意的瞇瞇眼,過瞭半晌才朝院子裡慢跑著盯著她瞧的封皓眨眨眼。
“想吃嗎?凡叔剛從城東賀記帶回來的。我上次打贏瞭北汗的蠻夷,凡叔說我表現不錯,以後天天都給我捎零嘴回來。”
真是比我還像隻豬,封皓心裡這麼想著,頭卻忙不停的點,連忙討好:“清河姐姐……”
“別,你的份例可是已經吃完瞭。”
封皓瞧她搖頭晃腦的囂張樣,嘴撇瞭撇朝門外望瞭望:“我瞧著也有些日子瞭,百裡今日肯定會來。”
清河臉上的笑容一僵,眼底的怒氣一下子升瞭起來。
自從武會後那傢夥就冤魂不散的跟著她,這幾日好不容易消停點,偏偏這臭小子哪壺不開提哪壺。
封皓小跑幾步走過來:“清河姐姐,你怎麼那麼討厭他?百裡好歹也是京城裡數一數二的佳公子,我可是聽說瞭,傾心於他的貴女小姐可是不少哦?你要抓緊機會。”
清河被封皓的話說的一寒,撇瞭撇嘴,把手裡的千層糕掰瞭一半放在他手裡:“我說咱倆認識的不是同一個人吧?那傢夥從來就沒個正行,每天無所事事的閑逛,十足一個紈絝子弟。要不是小姐喜歡他,我早把他趕出洛府瞭。更何況他說喜歡我也隻不過是敷衍小姐而已,你還當真瞭?”
封皓望著清河大咧咧的樣子,一臉無奈,百裡傢的嫡子可是連一般的皇室宗親都比不上,他要不是真的動瞭心,怎麼可能為瞭個蹩腳的謊言纏到現在?
算瞭,百裡那傢夥以前沒少攛掇著他頂缸出格的事,這次就看他自己瞭,不過清河姐姐是個榆木疙瘩,恐怕他有的急瞭。
封皓笑瞇瞇的把手裡的千層糕放在嘴裡,舒服的打瞭飽嗝,他轉身朝園子中間走去,盤算著還有多少圈才算跑完,但是人到半途就感覺到被人提瞭起來,仍然是雙腳離地,隻不過他現在已經完全適應瞭這種洛傢表達友好的方式,甚至愜意的打瞭個哈欠隨清河折騰。
看著清河急急忙忙的朝後院跑,他抬眼朝園子入口處看去,隻看到一片綠色的衣袍在門口一閃而過。
百裡那傢夥,聽到多少瞭?
寧淵瞟瞭一眼坐在地毯上明顯有些心不在焉的百裡詢,把手上拿著的書合上,挑瞭挑眉:“怎麼?有事?”
百裡詢擺擺手:“無事。”他瞅見寧淵手裡的書,臉上帶瞭幾分古怪:“你也喜歡看這本《隱山傳記》?”
這世上難不成還真有和老頭子一樣興趣古怪的人?
“不是,隻不過想找個地方,就翻瞭翻過去的史書。”寧淵淡淡回到,若不是她去書閣找書還真是看不到這本《隱山傳記》,不過翻來也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這本書卻是有些言過其詞瞭,若是隱山真能將幾萬將士轉瞬間灰飛煙滅,恐怕那些入世的墨氏族人早就被當成妖孽給滅瞭。
並不是每一任隱山之主都如她一般自年少時便開始修習功法,隱山一向隨性自由,就像她的那位師父,除瞭醫術外對任何東西都沒興趣,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至於那些什麼隱山之主神力過人的話更是扯談,不過既然這本書存在,那肯定是隱山特意為之,畢竟,強大的恐懼絕對可以熄瞭不少人對隱山的窺探之心。
她當初就沒少做些唬人的事,這書雖言過其詞,但卻差之不遠。
“你想找什麼地方?”百裡詢看寧淵又有恍神的趨向,連忙問道。
“東界。你知道?”
百裡詢神色一愣,看寧淵的眼神就帶瞭點不可置信,明明自己把那地方抓在手裡,還用問他?
“你不知道?”瞧著半躺在軟榻上神色倦倦的寧淵,一想她數年居於禹山,便也釋然。
“東界以前不是這麼個名字,因著那裡有條浮河,五百年前一直被稱為浮界。隻不過當初太祖建瞭後就把那裡的名字給改瞭,還專門建瞭一支軍隊駐守在那裡,久而久之就沒有人再叫它以前的稱呼瞭。不過,也許你對浮界也不是太清楚……”百裡指瞭指她手裡合上的書,笑瞭笑:“吶,隱山與我大寧分界的那塊地方,就是東界。”
寧淵神情淡淡的,心底卻有幾分詫異,東界居然就是浮界,封凌寒竟然敢在那裡駐紮軍隊?
雖然隱山從不入主天下,可是隱山地界周圍從不駐兵幾乎是天佑大陸不成文的禁條,封凌寒竟然就這樣給打破瞭,當年到底發生瞭什麼事?
她隱隱覺察到,也許過瞭五百年,改變的不止是天佑大陸而已,就連一直遊離在世俗權柄中的隱山也起瞭她所不知道的變化。
寧淵垂下眼,看著期期艾艾搓著手的百裡,眉挑瞭挑,淡淡道:“怎麼,清河又不搭理你瞭?”
百裡詢神情萎靡,點瞭點頭:“哎,皇傢的聖旨快頒下來瞭。”
寧淵一愣,道:“你不是不樂意嗎?”
“可那是皇傢,我能有什麼辦法?”百裡奇道,難不成她以為皇室是隨隨便便就可以推脫的不成?這思維還真是奇怪。
寧淵笑瞭起來,眼一眨竟帶瞭幾分平時少見的狡黠。
“要是你不願意,應該可以。”
她這話說得斬釘截鐵,百裡詢一愣,眼中隱隱劃過一道異光。老頭子確實有本事可以推得掉這門婚事,可是要付出的代價絕不會少。但是她怎麼可能知道?百裡傢和皇室的關系就連他也隻是模糊的覺察到一些而已。
百裡詢低下頭,臉上的表情看不清楚:“傢父不同意,我也沒轍。而且清河也瞧不上我……”
這聲音極低,聽著就帶瞭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
寧淵怔住,有些無措的意味,跳脫飛揚的百裡她看瞭不少,這般樣子的,還真是沒有。
“無事,你父親我去跟他說。”寧淵從軟榻上走下來,伸手放在百裡詢肩上拍瞭拍,姿勢有些笨拙。
“至於清河,我瞧著她隻是有些不自在而已,你很好,不必自責。”
年俊站在門口目瞪口呆的看著寧淵輕聲別扭的安慰著那個裝模作樣的小子,眼眨瞭眨朝後退瞭幾步摸瞭摸下巴。
還真是厲害啊,居然懂得圍魏救趙,以退為進,看著這小子也不是個精明的,怎麼會想到這麼個辦法?
百裡詢眼角揚瞭揚,嘴角輕輕勾起,葉韓還真是說得沒錯,這樣果然有用,這回看那老頭子還有什麼話說?
想著便一股腦抬高瞭頭,眼睜得很大,晶亮亮的:“當真?”他這一高興,哪裡還有剛才委屈低迷的模樣。
寧淵一愣,拍著肩的手頓瞭頓,眼瞇瞭起來,眼中的茶色深瞭幾分。鮮紅的衣袍拂過一塵不染的地毯,有種驚心動魄的危險感。
百裡詢心一驚,忙拉住瞭她的衣袖道:“這幾日皇傢的聖旨就要下瞭,我傢老頭子就沒松過口。”
寧淵勾瞭勾嘴角,朝外看瞭看,慢慢道:“我瞧著今日天色還早,就去你府上看看吧。年俊……”她頷瞭頷首:“把清河叫進來,備馬。”
百裡怔怔的看著寧淵,神色中滿是訝然,隔瞭半晌才不安的開口:“呃,其實不用這麼急的。”好像事情開始脫離控制瞭……
寧淵拍拍他的肩,笑瞭笑沒有開口。
既然百裡傢的當傢人想見她,她去上一趟便是。更何況她也想看看,百裡正千方百計的讓百裡詢開口,到底是為瞭什麼?
“小姐,平王下瞭拜帖,現在正在大堂裡。”洛凡走進書房,看著收拾妥當正準備出行的一群人,對著寧淵稟告。
自武會後這已經是平王第三次下拜帖登門拜訪瞭。
百裡詢一愣,眼底有些可惜,踏出的步子還沒縮回來就聽到身後淡淡的聲音。
“不見。”
“是,小姐,不過他現在守在大廳裡……”
“轟走。”
百裡詢咽瞭咽口水,聽著寧淵不耐煩的聲音,垂著頭開始數手指。
當朝皇長子,就算是他傢的老頭子也隻能不見罷瞭,轟走……還真是強大的邏輯。
封辛站在洛府門外,臉沉得能滴出墨來,他身後的侍衛小心的看著他的臉色,猶豫瞭半晌恨恨的道:“什麼小姐身體不適,那老匹夫根本就是在推搪。王爺,這洛傢算個什麼東西,竟然敢三番五次的把您拒之門外……”
“閉嘴。”封辛朝侍衛瞪瞭一眼:“沒眼界的東西,三十萬勁旅算不算?能使用破日弓的武學宗師算不算?你以為我那些兄弟都是省油的燈?我們要是不抓緊時機,到時候可就……”
“可是聽說陛下已經把洛傢大小姐指給端王世子瞭?這事未必會如您所想。”
“哼,你以為父皇還會把洛寧淵指給一個宗室子弟嗎?現在,能娶洛寧淵的人,隻能是……”
封辛看著從洛府大門駛出來的黃金馬車,眼中劃過一道暗光,朝後擺擺手。
“去,跟著他們,我倒要看看,有什麼人比我這個皇長子還要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