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頡心事重重,對太後都沒瞭抵觸的力氣,悶聲回答:“最近政事繁忙,兒臣隻是累瞭。”
太後連忙道:“也該多分點事情給其他人,你總這麼累,哀傢看著也心疼。”
帝王不說話瞭,抿唇目視前方。
他是沒心情跟太後犟,然而不代表他有心情重新接納太後。每次太後都是給他一巴掌再塞個甜棗,次數多瞭,他也不吃這套瞭。
“繼續往前走吧,皇帝先行。”見他臉色冷淡瞭一些,太後娘娘也就沒多說瞭,揮手朝秦公公示意。
秦公公躬身,連忙吩咐宮人往前走。
月見姑姑看著前頭的聖駕,湊在太後身邊小聲問:“太後心疼瞭?”
“唉。”寧太後嘆瞭口氣:“到底都是親生的,手心手背,哀傢都該疼。”
就算羲王爺聽話懂事,皇帝暴躁不孝,那她也得一碗水端平瞭。隻要皇上今晚能與她握手言和,那她還是會繼續當個好母後。
但是,看皇上這態度,她有點擔心。
花丞相當真能有辦法讓皇帝幡然醒悟麼?
後宮眾人包括羲王爺,也陸續到瞭芙蓉宮。前殿裡擺滿瞭椅子,按照位份分列看臺四周。太後和皇上並坐最中間的位置,兩邊便是王爺和後宮嬪妃。
“攻玉侯和花丞相呢?”皇帝一臉凝重地問。
秦公公小聲回答:“兩位大人都在後臺準備,今晚所有的節目都是他們安排的,說是沒空坐下來看。”
心裡一沉,宇文頡眼裡已經有些絕望的神色瞭。
這兩個膽大到不要命的人,該不會是想一起上臺說什麼不該說的話吧?花京華最近腦子不正常,總是有奇怪的想法,賀長安又是放蕩不羈慣瞭,這兩人撞到一起,會有什麼好事?
不安地動瞭動身子,帝王側頭,語氣十分溫和地對太後道:“花丞相和長安都是性情中人,若是今晚的節目有何不妥,還請母後寬恕。”
太後一愣,有些意外地看著他:“皇上…知道他們想做什麼?”
帝王沉重地點瞭點頭:“兒臣……覺得他們雖然沖動,也沒考慮其他人的想法,但是人都有情,能順應自己的心去做事,也是難得。”
頓瞭頓,帝王又道:“兒臣自小就不太會說話,總是惹母後不高興,但是希望母後明白,無論是親情還是愛情,無論對象是誰,懷著感情的人都是值得被寬恕的,即便要罰,也不該罰太重。”
擔心自己兄弟當眾出櫃惹來麻煩,皇帝也是操碎瞭心。為瞭提前給太後打預防針,他說話語氣難得地誠懇,架子也放得很低。而且這話,十分巧地就正中瞭太後的心。
寧太後這叫一個感動啊,瞬間覺得這些天生的氣都可以消瞭。她的皇兒不是不講道理不孝順,隻是很多話在心裡沒有說出來,她這個當母後的做錯事,又怎麼還能為難皇兒呢?
心裡軟得一塌糊塗,太後聲音都有些微微顫抖:“皇上能說這樣的話,哀傢很高興!”
高興就好,宇文頡松瞭口氣,轉頭看向臺上。他能做的也就這麼多瞭,母後同意他的話,那接下來那兩個人就算再過分,他也可以幫他們撿回兩條命。
這樣想想,帝王自己都要被自己感動瞭,分明最該生氣的人是他,結果卻是他在這裡主動收拾爛攤子。
羲王爺在旁邊聽著,眼神裡帶著些驚愕,看瞭看前後態度差別懸殊的帝王,皺瞭皺眉。
這不是宇文頡的性格啊,按照他的性子,別人還沒給夠臺階,他怎麼可能就主動低頭瞭?這一低還說出這麼肉麻的話來!
看太後的表情,他這些天吹的耳邊風算是白費瞭。
皺皺眉,宇文羲也不慌,轉頭去看臺上。
一聲鑼鼓敲響,四周都安靜瞭下來。芙蓉殿前殿的臺階被佈置成瞭戲臺的模樣,高高的帷幕將後頭的東西擋得嚴嚴實實,引得不少人伸手去打量,想看看是什麼名堂。
鑼鼓聲響瞭之後,臺階兩邊走上去瞭四個人,兩男兩女,都陌生得很,不像是宮中之人。
眾人的興致更濃瞭,個個伸著腦袋看著,猜他們是來做什麼的。就連心事重重的帝王也被吸引瞭註意力。
四個人都面帶微笑,在眾目睽睽之下,從身後紛紛拿出瞭紙筒做的喇叭,聲音嘹亮地道:“今夜,我們歡聚一堂、載歌載舞!?”
“今夜,我們激情滿懷、心潮澎湃!”
“所有埋藏已久的期盼,都化做今日相逢的喜悅。??看,月光燦爛,那是秋日絢麗的色彩!聽,金鐘朗朗,這是秋日動人的旋律!”
“我們帶著最喜悅的心情,和最美好的祝願,在芙蓉宮舉行迎秋晚會!”
“掌聲,響起來!”
眾人:“……”
這四個人肯定是茶館裡說書的,聲音洪亮不說,表情還格外豐富,導致四周一片尷尬的死寂。
然而這死寂還沒保持一秒鐘,就有人誇張地笑瞭出來:“哈哈哈——”
眾人微頓,紛紛朝那笑聲看過去,心想是誰那麼不矜持?
結果一轉頭就看見最中間坐著的太後娘娘,不知道被什麼給戳中瞭笑點,笑得前俯後仰,還拿帕子擦著眼淚兒。
宮裡的人大多是有架子的,是高冷的、有身份的。這種鬧鬧騰騰的晚會誰也沒見過,一時都有些放不開。
但是太後這笑聲一傳出來,眾人竟然也情不自禁地跟著笑瞭,而且不知道為什麼,越笑越覺得好笑,連霍昭儀都笑得捂瞭肚子。
今天晚上別說月光燦爛瞭,星星都沒看見一顆!對於這種睜著眼睛一本正經說瞎話的行為,眾人實在是忍不住,一邊斥罵一邊跟著笑著鼓掌。
臺上四個主持人其實腿已經軟瞭,見下頭的人都笑瞭,才勉強振作瞭一點,接著報幕:“接下來請大傢欣賞第一個節目——飛天舞。”
一片笑聲之中,隻有宇文頡依舊板著臉,一動不動地看著臺上。
“皇帝不覺得好笑嗎?”太後笑得眼淚汪汪地看著他道:“丞相也不知從哪裡找來的人,簡直是膽大包天。”
“母後多包涵。”宇文頡下意識地道:“他那個人,最近有點不懂規矩。”
“挺好的,沒什麼要包涵的,哀傢還要謝謝丞相。”太後松瞭口氣:“好久沒笑得這麼暢快瞭。”
帝王點頭,平靜地繼續看節目。
母子之間的氣氛,莫名地就融洽瞭起來。
鑒於太後在場,前頭安排的都是正常的歌舞,舞姬穿著也很保守,但是選的舞極好,宮裡那麼多學舞的人,愣是沒人見過。
“哎,這人怎麼能傾斜成這樣還不倒的?”霍昭儀好奇地問旁邊的惠妃:“你瞧,身子都快橫著瞭,竟然還能跳舞。”
惠妃鎮定地道:“上頭多半有繩子牽著吧。”
“不可能啊,你看她們還換位置的,要是有繩子,還不打結瞭?”
惠妃無言,想瞭想,扭頭道:“妹妹還是多看多學吧,免得被舞姬給比瞭下去,那可才丟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