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打聽

薑二小姐的生母葉珍珍嫁進薑傢三年無子,一直到瞭薑元柏的通房都生下庶長女後,葉珍珍才懷上薑梨。可惜葉珍珍命薄,生下薑梨後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半年後就去瞭。薑元柏正是考慮到幼女需要人照顧,才會不久就娶季淑然進門。

葉珍珍當初養病的院子,就在這芳菲苑。

薑元柏是個文人,雖然是個一心往上爬對權勢極有野心的文人,但文人的酸腐脾性多少也沾染瞭一點兒。比如薑元柏就喜歡標榜清高,不喜歡俗艷。葉珍珍生在商傢,歷來喜歡繁盛熱鬧的東西,就連養花也要養嬌艷燦爛的,薑元柏卻喜歡清荷翠竹一類。

季淑然會投其所好,以文秀婉約為標榜,這芳菲苑是不屑於進的,如今薑梨回府,有意無意地卻又將生母養病的院子給瞭她。

往深處壞處想,這院子是長房裡最偏遠的一間院子,離其他姐妹兄弟都遠,更毋庸提薑老夫人和薑元柏,這自然是不親近。而住在生母養病的院子,薑二小姐究竟會不會睹物思情,或許備受刺激,甚至被激怒呢?

桐兒的擔憂在看到薑梨的舉動時徹底煙消雲散瞭。

薑梨沒有憂傷,也沒有憤怒,除瞭一開始看到芳菲苑三個字時有些怔然以後,一直表現得很平靜,令孫嬤嬤都十分詫異,匆匆交代瞭幾句,孫嬤嬤就離開瞭。

屋裡隻剩下薑梨和桐兒二人。人既然已經回到瞭薑府,玉香也回承德郎府上柳夫人身邊瞭,臨走時薑梨還托玉香同柳夫人表示感謝,改日定會親自登門道謝。

房間裡收拾得還算幹凈,就是從前芳菲苑裡都是葉珍珍吩咐下人種的各種花卉,如今院子荒廢多年,除瞭被清理的雜草便是一片荒蕪,又因院子太大,顯得格外冷清。

桐兒看向薑梨,猶豫瞭一下還是開口問道:“姑娘心裡沒有不舒服麼?”

“這院子挺好的。”薑梨四處看瞭看,“很大很清凈。”她仿佛沒有將桐兒的顧慮放在心上,而是看著荒廢的花壇認真思索瞭一下,才道:“就是沒有花草荒蕪瞭些,不過也罷,你我在青城山住瞭多年,侍弄花草做得熟,改日你去尋些花種,我們就在院子裡種下,過些日子就熱鬧瞭。”

桐兒聽著高興起來,道:“姑娘說得是,咱們在青城山種過糧食,花草也是一樣,這院子大,種起花來一定很好看。”她覺得自從薑梨落水醒來以後,就一日比一日過得好,或許真是寧遠侯的事情刺激瞭薑梨,如今的薑梨行事有章法,心志堅強,這或許就是老人常說的“破而後立”吧。

“咱們的日子也會如這院子裡開花一樣,一日比一日熱鬧,一日比一日好。”桐兒真心實意地道。

薑梨笑瞭笑,她在院子裡種花,可不是為瞭應景,也不是為瞭表示自己對生活充滿希望,而是她總要做些什麼事情來吸引別人的註意,讓人知道薑傢的二小姐不是可以被人扔在角落裡堆滿塵埃說遺忘就遺忘的。

種花如此,以後做的事也是如此。

她可不準備做一個默默無聞的千金小姐。


到瞭晚上,芳菲苑熱鬧瞭起來。先是季淑然派的裁縫過來給薑梨做衣裳。白日在薑府門口薑梨當著眾人的面說的話,季淑然無論如何都糊弄不過去,為瞭顯示這個繼母的大度,挽回破碎的形象,季淑然自然要下血本給薑梨做幾件真正華貴的衣裳。

不僅如此,季淑然還送瞭一匣子首飾,薑老夫人也讓人送瞭一些銀子過來。比起首飾,薑老夫人送的銀子倒是更為實用些,薑梨如今手裡空空如也,沒有銀子,在這個薑府她可無法差遣人做事。

薑元柏也來瞭一回,瞧見芳菲苑佈置得還算妥帖,這才點瞭頭。父女間都覺得多年不見感情疏淡,說瞭幾句話後薑元柏就離開瞭。

等再過瞭一會兒,屋裡點起燈時,季淑然送的兩個丫鬟香巧和蕓雙來瞭。

這兩個季淑然嘴裡“懂事乖巧”的丫鬟就站在薑梨的面前,給薑梨請安。

季淑然送來的丫鬟隻能做薑梨的貼身丫鬟。

這二人穿得比桐兒實在金貴多瞭,尤其是香巧,腕間的一枚金鐲子竟是赤金的,色澤鮮亮。

蕓雙雖然站著請安,眼神卻透出些倨傲,禮也行得漫不經心,大約是覺得薑梨隻是個失勢小姐,即便是回府,在現在季淑然當傢的情況下,遲早也沒什麼好下場,連裝都不好好裝。

香巧是個精明的,嘴巴也甜,一雙眼睛咕嚕嚕地轉個不停,在季淑然送來的首飾匣子上打瞭個轉,畢恭畢敬地同薑梨請安。

無論是什麼形態,總歸都是季淑然派來盯著她的人,薑梨隻看瞭一眼這二人神情動作,心中大約對這二人的秉性就有瞭瞭解。

蕓雙捧高踩低,目中無人,香巧貪婪拜金,見風使舵。都是小人,雖不是自己人,未必也不可利用。

桐兒對這二人是橫看豎看都不順眼,便將不喜直直白白地擺在臉上。

薑梨就擺瞭擺手,道:“我這裡沒什麼事瞭,香巧,你留下替我說說府裡如今的情況,蕓雙,你先下去吧。”

蕓雙巴不得早點離開,立刻就應瞭。香巧留瞭下來,薑梨讓她坐下,香巧連稱不敢。

等香巧推辭一番坐下後,薑梨打開季淑然給的首飾匣子,從裡面挑出一隻紅寶石蜻蜓發釵,塞到香巧手中,道:“我剛回府不久,還得依仗香巧姐姐提點,香巧姐姐也與我說說府裡的情況吧。”

香巧咽瞭咽口水,她本該推辭的,可手裡的寶石發釵沉甸甸的,她就怎麼也說不出推辭的話。

薑二小姐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是讓人無法拒絕的誘惑!誰能抵抗得瞭?

思索瞭一下,香巧便想,看來二小姐是個沒腦子的,既然如今她在二小姐身邊伺候,隻要把二小姐哄高興瞭,豈不是日日都能賺得盆滿缽滿?要說府裡的情況,反正薑梨身邊也沒什麼聰明人,還不是靠自己一張嘴來說?這樣也沒有背叛夫人,甚至還有兩份銀子拿。

想到這裡,香巧高興起來,便道:“二小姐萬萬不可這樣說,為您解惑是奴婢的本分,如今這府裡……”卻再也沒把握著釵子的手放開。

桐兒急得抓耳撓腮,這香巧分明不安好心,薑梨竟還給她這麼厚重的打賞,要知道人心不足。可看薑梨眼下,又分明聽香巧說得很認真。

香巧直說得唾沫橫飛,口幹舌燥,眼見薑梨聽得仔細,不由得心中得意。她說的這些,看似細致,其實大多都是在講二房三房,至於長房夫人這邊,可是一字也沒透露,這二小姐也是傻,竟然聽得深信不疑。說些無關緊要的話就能得一隻寶石發釵,可是難得的美差事。


待說瞭半個時辰,總算是說得沒話說時,香巧就道:“回二小姐,這就是府裡如今的情況瞭。”

薑梨聽得入神,此刻香巧停住,她似乎有些意猶未盡,想瞭想便道:“既然府裡沒什麼可說的,那就說說府外的趣事吧。”

“府外?”香巧一愣。

“對,就是燕京城近幾年有什麼有趣的事兒麼?聽聞榮信陵的老太太三年前去世瞭,我記得小時候她還給過我一方觀音雙面繡呢。還有,我聽玉香姐姐說起過燕京城第一美人,她的夫君還是新科狀元,聽說前些日子病逝瞭,是真的麼?”

《嫡嫁千金(墨雨雲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