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元柏要給薑梨尋夫子,這件事很快就被薑梨知道瞭。
告訴薑梨這事的不是別人,正是二房的少爺薑景睿。
薑傢兩個少爺,薑景佑年紀大些,性情卻好,聽說學識一般,被盧氏每日追著敲打考狀元。薑景睿脾性暴烈,卻沒人敢追著他讓他考狀元,隻要不在外惹是生非就皆大歡喜瞭。
薑景睿上回被薑梨譏諷瞭一頓後,好些日子都沒來芳菲苑,平日裡看見薑梨也是繞道而走,薑梨當然懶得理會,可是今日,這薑景睿又出現在芳菲苑的門口。
明月和清風在門口做刺繡,看見薑景睿嚇瞭一跳,道:“二少爺。”
薑景睿輕咳一聲,問瞭下薑梨在裡面後,就大搖大擺地走瞭進去。
屋裡,薑梨正在看書。桐兒曉得上次薑梨和薑景睿鬧僵瞭,便站在一邊不說話。白雪在房間一角熬花茶,她是個大大咧咧的,看桐兒沒有相迎,自己便也沒起身,還是坐在小板凳上看著茶壺。
見屋裡無人搭理自己,薑景睿有些不自在,又有些惱羞成怒。他一屁股在薑梨對面坐下,看見薑梨面前的書,道:“你看什麼書吶,看得懂嗎?”
這人說話總是如此討厭,不愧是被嬌慣壞瞭的紈絝子弟。薑梨抬頭看瞭他一眼,問:“有何貴幹?”
見薑梨終於搭理自己瞭,不知為何,薑景睿竟然十分高興,也不計較這一屋子丫鬟主子對他態度不敬,立刻道:“我來告訴你一件事情。大伯父要給你請先生瞭!”
請先生?薑梨有些意外。
“我可是一知道這個消息就趕來告訴你瞭。我聽說大伯母對大伯父說,你這樣的資質,想學出什麼門道來也是不可能,就找個普通的先生教你一些粗淺的皮毛,不至於在人前丟臉,做做樣子就行瞭。”
“太過分瞭!”桐兒手裡的帕子“啪”的一下掉在地上,“我們姑娘什麼資質瞭,我們姑娘資質好得很!”
薑景睿看瞭一眼桐兒,搖瞭搖頭:“大伯母哪是認真找人教你傢小姐,根本就是恨不得她變成一個草包。我聽說大伯父將此事全都交給大伯母辦,大伯母找來的夫子,能讓薑梨吃一些苦頭。”
薑梨沒說話,薑景睿又輕聲咳瞭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想出手相助,不過我們二房向來不插手大房的事,我要是和我娘提此事,我娘非罵死我不可。我覺得,你不如去找祖母。祖母這個人還是很公平的,屆時我在旁邊替你說幾句話。如果是祖母挑的先生,應當不會差。”
薑梨盯著他。看來薑景睿經過上次一頓嘲諷,最終還是選擇瞭站在自己這邊。無論是因為過去的薑二小姐同他的交情,還是薑景睿本來是個有同情心的人,事實證明,這少年還不錯。
薑梨道:“多謝你特意來提醒我。”這一回,語氣柔和瞭許多。
聽到薑梨語氣的變化,薑景睿莫名有些高興。回過神來時,恨不得抽自己一大嘴巴。他在薑傢是個小霸王,就連薑幼瑤也不敢輕易招惹他,他自己更是這個瞧不上那個看不起,可對於薑梨,一個名聲不大好又在府裡沒什麼地位的人,薑景睿總覺得有幾分害怕或者是敬畏。
總想著討好她似的。
薑景睿在心裡呸瞭自己一聲。問薑梨道:“你現在怎麼打算?打算什麼時候去見老夫人,告訴我一聲,我也一塊兒去。”
他願意站出來站在自己身邊,到底還是個有熱血的少年郎。
薑梨道:“我隻是不明白,父親為何要為我挑夫子。要知道,京中貴女們向來都是上女子官學的。”
“女子官學?”薑景睿呆瞭幾秒,才道:“你在開什麼玩笑?上女子官學的小姐,非富即貴。燕京城的明義堂,收的女學生都要德才兼備,便是最差的,放在人中也是不凡,你要是去瞭……”
你要是去瞭,就是個笑話!薑梨聽得懂薑景睿沒說完的話。
“不過,”薑景睿又好奇地問:“你竟然知道燕京城的女子官學,你倒是打聽得挺清楚的嘛。”
薑梨笑笑,不置可否。她來燕京城的時候,因貌美而出名,才學也廣為人知,甚至還和明義堂的先生們一起辯過義理,和那些先生們交好。
當時做這些,也無非是讓沈玉容多條門路。狀元郎有個才華橫溢的夫人紅袖添香,聽起來總是一件增添光彩的事。
當然瞭,她的美貌和她的才華,在她與人私通一事出現後,就都成瞭她的禍水,她的罪孽。
薑梨並不願意一直留在薑府。如果一直不走出去,她就沒辦法有機會接觸到沈玉容一行人。倘若薑元柏真的給薑梨請來先生,薑梨隻在薑府後宅裡讀書習字,就勢必少瞭很多機會。
況且,讀書識字,她本來做得就不比任何人差。她要進明義堂,並不是為瞭真的學習,而是為瞭揚名。
有瞭名氣,薑傢人就不會拿她當一個可有可無的小姐,就會有地位。有地位,就會有人交好。一旦有瞭友人的圈子,就能一步步接近永寧公主。
用得著很長時間麼?用不著很長時間。在明義堂裡,她的才華,能讓她在最短時間裡揚名,這是最簡單的方法。
薑景睿見她不知在想什麼,伸手在薑梨眼前揮瞭揮,問:“你可想好瞭,什麼時候去見祖母?”
“我不見祖母。”薑梨道:“我要見父親。”
“大伯父?”薑景睿一愣:“你說服不瞭大伯父。隻要大伯父決定瞭的事情,除非祖母發話,沒人更改得瞭。他既然決定瞭把找先生的事情交給大伯母,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你去找他是白費力氣,別還讓自己吃一肚子氣。”
“多謝你的提醒。”薑梨道:“但我還是要去見一見父親。”
“你這人怎麼冥頑不靈?”薑景睿沒好氣地道。
“不是冥頑不靈,”薑梨笑道:“是堅持。”
她會堅持到最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