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果敢驕陽 第26章

當常寧說要自行運功療傷時,蔡昭衷心希望就此閉關,就算不像傳奇故事裡那樣閉門不出三五年,也至少來個七七四九或九九八一天。

誰知常大公子不走尋常路,閉關閉的毫無規律——

頭天躲在屋內運功瞭一上午,下午就溜達出門,先是藥廬後是雙蓮花池宮。

次日閉關瞭一整日,然後當天夜裡就打燈籠摸去門尋仇瞭。

第三日起一氣閉關瞭兩日半,用完午飯人又不見瞭。

“常大俠這自創的到底什麼心法,哪不上不下閉關兩天半的。”蔡昭叉腰站在院中仰天質,“這人也是,一出關就跑的人影不見,後頭放條狼狗都攆不上啊!”這天她自也忙練功,哪能無時無刻蹲在常寧門前啊。

翡翠疾步過來回稟:“到處都找過瞭,常公子不在清靜齋。”

“你們就不能將看牢些麼?”蔡昭嘆息。

芙蓉分委屈:“公子輕功法好的很,前一閃人就不見瞭,們什麼法子。”

蔡昭無奈:“算瞭,不去管瞭,頭瘋夠瞭自會回來的。翡翠你還接給熬補氣湯和清毒湯。適才看見山下往大廚房送去好筐櫻桃,芙蓉你去要些來,晚上給那傢夥再加一糖澆櫻桃,愛吃。”

二婢應聲。

蔡昭揉揉腦門,她現在覺得防備常寧出去發瘋比防備別人欺侮難上倍。仔細想想,其實她與常寧不過是四五桿子才能打到的關系,這個大|麻煩還是趕緊推出去的好。

想到這裡,蔡昭一拍手掌,正色:“今日中午師父要回萬水千山崖瞭,為人弟子的,很應該親去迎接。”

芙蓉慢瞭一拍,翡翠已經語氣平靜的誇起來:“哇,姐真是尊師重,孝敬懂禮。”一邊還啪啪鼓掌,芙蓉趕緊跟上,一模一樣誇獎拍手,一模一樣的情緒毫無波動。

蔡昭不滿:“就是給戲班做托的假看客,也比你倆歡呼的真心實意。”

翡翠:“做上年的托瞭,哪還那麼多真心實意啊。”

芙蓉:“姐差不多就成瞭,倆將來還要嫁人呢,別真心實意都用完瞭。”

蔡昭悲憤:“……”不和你們玩瞭!

灰頭土臉的來到萬水千山崖前,恰好見到戚雲柯與曾大樓風塵仆仆的下瞭鐵鏈索,蔡昭左看看右看看,發現居然來接戚雲柯的隻三個人,冷峻寡言的宋鬱之,不停搓手的樊興傢,還兩手空空的自。場面怎一個淒涼清冷可說,蔡昭覺得自出谷去買隻烤鴨回來加菜,受到的迎接都比這熱烈。

更淒涼的是,三個前來迎接的弟子中倒兩個是為瞭常寧。

樊興傢一看見戚雲柯,高興的撲上去就報告大前天夜裡常寧的‘豐功偉績’,倒偏向任何一方,隻不過重點是‘常大公子法力無邊,才疏學淺,實在管不瞭’。

曾大樓皺眉:“常寧的性情也未免太過乖戾冷僻瞭,縱是之前受過欺侮,也不至於手段如此暴烈。”

戚雲柯倒無所謂,擺擺手:“常寧脾氣本就不好,這早就知瞭。再說冤頭債主,為宗門弟子不好好修行養性偏要跟凌波瞎胡鬧。你以為們隻欺侮常寧這樣來投奔的親友子弟麼,當年在門做弟子時,又窮修為又低,少吃這等心術不正之人的苦頭。”

曾大樓隻好:“興傢,常寧再不妥你還是得多加勸導,萬萬不能叫宗門生亂。”

“大師兄自勸過常兄麼?”宋鬱之忽然開口,“與常寧從來說不上三句話,大師兄又何必為難五師弟。”

樊興傢感激的望向宋鬱之,蔡昭頗分意,她還以為宋鬱之這天之驕子必然是目下無塵,誰都不放在裡呢。

曾大樓搖搖頭:“行吧,自來。”

然後輪到蔡昭。她幹脆多瞭,直接:“師父,五師兄的話您也聽見瞭,既然常寧已經好的差不多瞭,也該搬回椿齡築瞭。”

戚雲柯呵呵笑:“行啊,既然常寧已能護衛自,昭昭就住的自在些吧。”

蔡昭歡呼一聲,大叫師父英明。

曾大樓再度皺眉,似乎並不樂見蔡昭搬傢,誰知不等開口,宋鬱之罕見的迅速插言:“接下來這日都是天氣晴朗,很適宜搬傢。不過昨日下過一場大雨,待會兒派人先去椿齡築驅除潮氣,明日師妹就能搬瞭。”

其實蔡昭想過天再搬的,跑的太快她怕常寧發瘋,不過既然宋鬱之這麼客氣瞭,她也恭敬不如從命瞭,“呃……多謝三師兄。”

諸事說定,宋鬱之先行離開,也不知是不是立刻派人去給椿齡築驅潮氣。蔡昭不禁感嘆,宋鬱之真是面冷心熱的好師兄啊。

接,戚雲柯讓曾大樓回去歇息:“你自就體弱畏高,每回從山下上來就要病一場,這日你跟累的不輕,趕緊回去休息,別跟以前似的一病就好半個月。”

其後,樊興傢也跟一走瞭,大約是要向曾大樓交接宗門庶務。

蔡昭笑送們離去,轉頭就:“伯……哦師父,這趟你們下山遇到不好的事瞭麼。”

“被你看出來瞭。”戚雲柯苦笑,“原本隻是下山去接應你爹的消息,誰知山下的弟子告訴,之前派去護送各門各派的人手至今未回。”

“啊。”蔡昭茫然,“們去哪兒瞭?抽空去溜達玩耍瞭麼。”

戚雲柯被逗笑瞭,隨即嘆息:“再等兩三天吧,如若還消息,就得再派人去查探瞭。”

雖然蔡昭不諳江湖中事,此刻也不由得擔起心來。

戚雲柯安慰徒弟:“孩兒傢的別皺這麼深的眉頭,就算天塌下來也輪不到你來頂,你隻管開開心心過日子就行瞭。哦對瞭,常寧真的無恙瞭麼?事就好,事就好,行瞭,你回去玩罷,師父去門找你李師伯去。”

達成心願,蔡昭心滿意足,從山崖邊摘瞭兩支長長的茅草,蹦蹦跳跳甩茅草回去,一路往前,經過一處被遮住的山崖時,她猛的停住腳步。

然後,慢慢的後退,慢慢的轉頭,慢慢的定神凝視——

“常寧!你在做什麼~!”蔡昭尖聲大叫,叫聲足夠嚇死雷秀明所的鴨子。

站在山崖邊的高挑青年轉回頭,漆黑的長發飄飛如絲緞。

略略吃驚:“昭昭怎麼摸到這裡來的?”

蔡昭三兩步上前,指趴在山崖邊痛哭流涕之人,再一次質:“你在做什麼!咦?你…你是…”她忽發覺趴在山崖邊這人很是熟。

這尖窄的腦門,這歪斜的下巴,這一大一的兩隻三角——這這這,這不是那日暮微宮中跟戚凌波一起欺侮常寧的人之一麼?

那日戚凌波後個人來?對瞭,歪瓜裂棗尖嘴猴腮,一共四個人。

蔡昭靈光一閃,連忙站到山崖邊往下張望,果然看見剩下的三人都可憐兮兮的掛在下方山崖壁上,隨時都可能墜落至無底深淵。

萬水千山崖的石壁經過數百年凌厲罡風的吹拂,已變得分平整,甚少突兀,是以攀爬石壁尤其艱難。這三人由遠及近的掛在下方,手腳根本無處可借力,唯一條細弱可憐的麻繩將們四人串起來。

麻繩在寒風中抖動,仿佛隻要一拉就要斷瞭。

除瞭已經趴在山崖邊上的歪瓜,還三人在極度驚恐之下已經放聲大哭,涕淚縱橫,苦苦哀求常寧將們拉上來。

此情此景,蔡昭前一黑,差點滑倒。

“你還不快們拉上來!”她尖叫的活像看見瞭蔡胖在逛青樓。

常寧哦瞭一聲,慢吞吞的提起麻繩拉人上來;也不知如何運的勁,墜瞭三人體重的細弱麻繩,居然愣是斷。

蔡昭用力搖晃常寧的胳膊——其實她想搖晃肩膀和脖子來但是常寧個子太高她夠不——氣急敗壞的大喊起來:

“你瘋瞭麼瘋瞭麼是不是瘋瞭!這是萬水千山崖下面是無底深淵萬一掉下去連屍首都撈不回來啊!們得罪過你不錯,但罪不至死吧!你是不是練功練糊塗瞭難還真要們的性命麼啊啊啊啊!”

常寧理瞭理衣袖,毫不在意:“若真掉下去瞭,就說們熬不住修行之苦逃下山去好瞭,反正也屍首……”看見前的孩頭發都快豎起來瞭,又微笑的解釋,“昭昭別擔心,怎會要們的性命,你誤會瞭。”

“誤會你瞭?”蔡昭大口喘氣,“好,那你倒是告訴,你在這兒做什麼?!”

常寧踢瞭踢最前頭那人:“阿瓜聽見,趕緊說一說,意害你們的性命麼?”

那人因為最早爬上來此刻已經定住瞭心神,恍惚間脫口:“不叫阿瓜……”

“不,你就叫阿瓜。”常寧冷冷的,神冷戾。

阿瓜觸及常寧毒戾的神,燙火般忙:“對對,就叫阿瓜!蔡師姐,常師兄絕對在害們的性命!”

蔡昭都被氣笑瞭:“好,那你們在這兒做什麼!”

阿瓜頭暈腦脹:“,們…們在…”

“說呀,你們在做什麼?”常寧笑吟吟的。

阿瓜在憋死自之前終於想到瞭理由:“,們四個一時貪玩想看看崖底究竟是什麼情形,於是懸繩索下去瞭,誰知下去容易上來難,多虧瞭常…常師兄將們拉瞭上來。常師兄對們救命之恩啊!”

常寧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昭昭師妹,你聽見瞭麼?”

蔡昭:“……”

另三個聽見這些也反應過來,此起彼伏叫嚷——

“常師兄不計前嫌,冒險救們脫離險境,簡直大仁大義啊。”

“嗚嗚嗚,以後常師兄就是再生父母,要為常師兄立長生牌位,嗚嗚嗚嗚……”

“像常師兄這樣的仁義的君子,簡直是正的中流砥柱!以前就是個畜生,不,簡直畜生不如,居然敢對常師兄不敬!”最後一人唯恐氣氛不夠,還啪啪自打起嘴巴來。

蔡昭繃臉,忽然一言不發的扭頭就走。

常寧連忙追上去,將頭歪到孩肩上,微笑:“好瞭好瞭,昭昭別生氣瞭,就是因為想到瞭你的話,才們真扔下去啊。”

蔡昭忽然泄氣,覺得生活真是艱難。離傢遠行來拜師就夠慘的瞭,結果老天還給她配備一個不是正在惹事就是即將去惹事的常寧。

她停住腳步,站在一座丘壑上方的木橋上:“你真的要適可止瞭。姑姑說過,天底下最可悲之事,就是受害者因報仇太過,反成瞭眾矢之的,受萬人指責唾罵。”

常寧點點頭:“知,們是最後四名門弟子,也別人瞭。”

“你知就好,趕緊收斂起來。師父已經上山瞭,等從門李師伯處回來,戚凌波肯定要向師父告狀的,你仔細自的皮吧!”

常寧微不可查的動瞭下長睫,“好,知瞭。”

蔡昭松口氣,步走下木橋,發覺後腳步聲,回頭一看常寧居然還站在橋拱中央。她奇:“你怎麼還不走?”

常寧站在高處,迎山風微微笑:“爪牙收拾完瞭,首惡還未懲處。昭昭先回清靜齋,去去就回。”說揮掌拍向木橋,氣勁兇猛如重錘擊下,木橋‘啪啦’一聲從中裂開,然後木橋前後兩端卡啦啦一陣響動後碎裂,木塊碎片紛紛落入深深的丘壑中。

與此同時,常寧飛躍起,法輕逸飄渺,猶如一朵自在的青雲悠然升起後飄落,然後落足於對岸地面上。

“……”蔡昭傻瞭,直到木橋全部墜落才反應過來,“你,你要去哪裡?你要去找戚凌波嗎,你別發瘋瞭!快回來,快給回來!”

常寧遙遙向她揮揮手,旋即疾步離去。

蔡昭急的在深壑邊上走來走去,這麼寬的距離她一下躍不過去,但凡條長鞭或長繩給她稍微借點力也好啊,可她自幼長在落英鎮,從無習慣隨攜帶兵械。

最後她一咬牙,決心寧願多費些功夫,繞路也要盡快趕去戚凌波的居所,仙玉玲瓏居。

繞過深深的崖壑,順山坡奮力往前,遠遠望見織金鋪銀的仙玉玲瓏居已是火光熊熊,烈焰四溢——沾血污的尹傢私衛們或抱肚子或握手臂,嗚呼哀哉躺瞭一地,逃跑不及被燒傷的侍婢僮兒靠在水池邊哀嚎,未被波及的人手忙端水救火。

蔡昭心跨過地面上的焦黑樹木花枝,無措的站看周遭的兵荒馬亂。

隨後抓住從邊經過的婢,她,“這是常寧放的火麼?”

那婢顫聲:“是,就是常公子!一來就所侍衛都打翻瞭!叫姐出來,姐出來就不由分說放瞭火,說要逼姐出來!”

蔡昭:“現在凌波師姐在哪兒?”

“戴公子帶姐從後門走瞭,常公子一路追瞭過去!”婢已嚇的哭瞭。

蔡昭放開侍婢,從地上撿瞭完好的青釭劍,順婢指的方向提氣飛奔去。

……

垂天塢,青紗廊下。

俊美英氣的青年坐在竹榻上,細細擦拭愛劍‘鯤鵬’。

侍從聲回稟:“公子,仙玉玲瓏居方向似是起火瞭,公子不去看看麼?”

宋鬱之:“不必。”

侍從忍耐再三,又:“聽說前日常寧公子在門很是鬧瞭一通,會不會去尋凌波姐的麻煩啊。”

宋鬱之頭也不抬:“去尋瞭又如何。”

“公子,凌波姐畢竟是您的……”

宋鬱之放下雪白的絨佈,“凌波多年來行事不當,本就該吃些教訓。反正的話她一句也聽不進,不如請常兄代勞瞭。”

侍從:“隻盼常公子莫要做的過瞭,不然反會受到重罰。”

“也不見得。”宋鬱之,“礙尹老宗主的面子,凌波多年來便是做錯瞭事,師父總是不能好好懲治。同樣的,看在過的常大俠的份上,便是常寧做瞭錯事,師父難還真能下手重罰常傢的遺孤麼。”

侍從忍不住:“尹老宗主是公子您的祖父。”

“知。”宋鬱之提劍細看,自顧自言,“都說美人配英雄,但其實青闕宗並不姓尹,青闕宗的下任宗主並不一定非要娶上一任宗主的兒不可。隻不過祖父的名望太高瞭,執掌宗門的時間也太長瞭,於是大傢都忘瞭這一點。”

……

蔡昭一路越過亭臺樓閣直至一片大湖邊上,隻見劍光飛舞,兩個影對戰正酣。

戚凌波渾濕淋淋的趴在一旁,淚汪汪的看兩人,她上披戴風馳的袍,臉上還糊瞭一團污泥。

戴風馳雅號‘追風劍客’,一手流星追風劍自可稱之處,講究的就是迅疾如風,出招剎那如流星絢爛。常寧這回再以樹枝應戰,是從侍衛手中奪瞭青釭劍蹂上,依舊是常傢的‘柳絮劍法’,疏淡輕柔如柳絲纏。

兩劍法本無優劣之分,然不等蔡昭趕到邊,常寧忽然出劍斜挑戴風馳左肩,劍勢之快猶勝流星追風。戴風馳悶哼一聲,踉蹌兩步。常寧旋即右掌拍出,戴風馳被生生拍出數步,嘔出一口血,頹然倒地。

常寧上前一步劍指戴戚二人:“你們當初叫學狗叫時,可想過今日!”

戚凌波憤大聲:“你踢下湖,還用湖泥來羞辱,現在還要怎樣!殺人不過頭點地,本事你就殺瞭!”

常寧輕笑一聲:“當日武元英是何模樣你倆都看見瞭。殺瞭你們什麼痛快的,叫你們難受才痛快!”

武元英的情狀之慘烈,猶如夢魘般深深烙印於眾人心中。

戚凌波嚇的連話都說不利落瞭:“你…你究竟要怎樣…爹不會放過你的!”

“不錯,看戚宗主的面上,的確不能真殺瞭你倆。”常寧點點頭,說揮劍出,順戚凌波的驚呼,劍光直向她臉面去。

看凌波仙子要臉上開花,隻聽一記清亮的劍互擊聲——蔡昭飛側挺劍,堪堪架住常寧迅烈一擊。

常寧回劍退後一步,微笑:“昭昭來的好快,落英谷的飛花渡果然瞭得。”

差不多前後步,其餘內門弟子與侍衛們也飛奔趕到,正看見蔡昭仗劍攔在戴戚二人前,少紅顏如花,長劍清寒如冰。

眾人已見識過常寧的本事,誰都不敢冒頭上前。

蔡昭一字一句:“常師兄,剛才已經說過,你該適可止瞭。”

常寧斂容:“昭昭不會學那些俗人,也來跟說什麼‘既未真正被害到,就不該介懷’的廢話吧。真的學狗叫滾泥潭吃狗屎被挖去心頭血,那是的運氣,不是戚凌波們動瞭惻隱之心,手下留情。”

將劍在前一揮,冷聲,“既害人心,便以害人論,為何不能復仇?!”

蔡昭微微嘆息:“常兄,該說的都說過瞭。何況你這麼聰明,些理不用說你也知。‘存心害人’的確可惡,可終究與‘害成瞭人’是不一樣的。討回公應該,過度報復卻是太過瞭。”

“這也是你姑姑教你的?”常寧側眸望她,笑意冷淬,“難怪你姑姑武功蓋也隻落瞭個臥病餘年淒愴終的命。可不學她,勸你也別學她!江湖瀟灑,肆意快活,不比背負仁俠之名時時刻刻受到掣肘的強麼!”

蔡昭面色發寒:“你相識第一日就約法三章瞭。如今你是用不庇護瞭,是以就膽敢議論姑姑瞭?!”

常寧遮不住中邪肆之氣,大笑:“昭昭莫生氣,不該議論你姑姑,回去你怎麼罰都成……隻要叫再出一口氣!”

說時遲那時快,常寧旋一兜,側劍如靈蛇吐信,繞過蔡昭依舊直取戚凌波臉面。

在戚凌波的尖叫聲中,蔡昭翻過手腕擊開常寧的劍勢,隨即撲上。不過一息之間,雙劍已叮當清鳴擊打數餘下,常蔡二人的劍勢之快的眾人看都看不清。

蔡昭曾聽蔡平殊說過,常傢的柳絮劍法疏淡大氣,來去無痕,其中最厲害的就是一個‘纏’字訣,方兵器一旦被纏上就隻落敗一途。是以從一開始,蔡昭就揮劍迅疾無比,力求招招搶先,不讓常寧的劍網將自纏住。

短短七八招後,蔡昭發覺常寧左手似些凝滯,既像劍法未練至純熟,又像後繼無力,於是她尋得一個空隙,飛快出劍刺去——

“啊!”眾人齊齊驚呼一聲。

一滴,兩滴,鮮紅的血,落在雪白的玉石湖階上。

常寧怔怔的低頭,少雪亮的劍鋒正刺中自左肩。

入肉不深,也並不很疼。想。

眾人驚愕,不由得輕輕的議論起來——

“蔡師妹好厲害啊!剛才都看清她怎麼出劍的。”

“以後誰|媽再跟說蔡傢落瞭落英谷無人瞭大耳刮子抽!”

“看是常公子手下留情瞭……”

“別給自臉上貼金瞭,你們七八個兄弟被常公子一袖子拂倒在地,爬都爬不起來,這會兒找臉面來瞭是吧!”

“幸虧,戴師兄堅持與蔡師妹比武。”

“呵呵呵,你不說還想到……”

“你們別笑瞭,常公子這麼記仇,這下子見瞭血,不知該怎麼瞭結瞭。”

刺入血肉的劍鋒唰的被抽|回,再度帶出一線腥紅。

“你瘋夠瞭麼?”蔡昭努力調勻呼吸,不讓手中長劍顫抖——這是她第一次傷人。

“凌波師姐欺侮瞭你,可是仙玉玲瓏居中的侍婢仆從並。你一大火下去,牽連燒傷瞭多少人!你委屈,你要報仇,就不用顧及無辜瞭麼?!”

孩聲音微顫,依舊堅持,“人惡,然後你為瞭報復也加倍的惡。將自變的與曾經厭憎之人一樣——看不起這樣的人。”

啪嗒一聲脆響,常寧將手中之劍往地上輕輕一拋,然後捂肩上的傷處,長睫下垂,周狂亂暴戾之氣一時風流雲散。

蔡昭心頭一輕,放松瞭緊繃的體,也將長劍隨手丟掉,劍尖的血跡在白玉地階上劃出一條細細的紅線。

她定一定神,緩緩走到常寧跟前,拉起的袖子,“走瞭,回傢喝湯去。”

常寧低頭看自袖子上那隻白生生的手,就像那日在暮微宮中,戚雲柯托孩照看自時那樣。低低應瞭一聲,“嗯。”

眾目睽睽,呆呆的看們二人離去。

“這,這就完瞭?”

“不然呢,你還嫌不夠亂嗎。”

“可是不對呀!凌波師姐還怎麼樣呢,姓常的就鬧的天下大亂,這會兒都拔劍見紅瞭反事人似的走瞭?”

“走瞭好,走瞭好,幸虧蔡師妹還能鎮住,不然真打起來們也得過去幫手——你想再被揍一頓?!”

……

宋鬱之站在廊下望天,微風習習,天色晴美。

微笑:“明日的天氣會比今日更好,正好搬傢。”

《江湖夜雨十年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