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的時候,趙半括其實也有些擔心,但走瞭一段,雖然到處都沒有一點生命跡象,有些植物的表皮隻要碰到就直接掉下來,但沒從防毒面罩的過濾層裡聞到什麼奇怪的味道,人也沒什麼不舒服。再看軍醫和其他隊員,雖然還在戒備,但明顯沒那麼緊張瞭。老吊甚至開始調侃軍醫大驚小怪,軍醫也悶聲不吭,算是默認瞭。
走得越深入,樹林枯死的情況就越嚴重,有的枝丫一碰就斷,頭呈現出黑色,地上也滿是掉落後堆積的幹葉。趙半括走在隊伍中間,越看越心驚,植被這樣大面積枯死,感覺是大旱幾年才會碰到,但是腳下的土地又是濕潤的。
行進瞭幾分鐘,前頭小刀子停瞭下來,跟著土匪和王思耄也停瞭下來,馬上問瞭聲什麼情況,小刀子說瞭句:“前頭有大傢夥。”
後頭的阮靈和軍醫他們也馬上停住瞭。趙半括走到隊首,發現前方十幾米的地方,立著一個巨大的金屬物體,遠遠看過去有兩三人高,形狀看起來非常古怪。
而且顯而易見的,巨大金屬物體附近的樹全都枯萎瞭,比起之前看到的都要嚴重得多,趙半括心裡突然湧起一種感覺,好像有什麼聲音告訴他,這裡就是整個森林的死亡源頭。
還沒理清頭緒,軍醫跑上前,緊張地問道:“怎麼瞭怎麼瞭?”一抬頭,聲音詫異起來,“那是什麼玩意兒?”
趙半括沒有說話,一揮手示意隊員跟上。等大傢小心地把金屬物體包圍瞭,趙半括才發現它身上有很多孔洞,它的周邊是凹下去的坑,感覺整個嵌進瞭土裡。
王思耄挨過來說道:“隊長,這看起來不是鐵,怎麼會立在這裡?”
趙半括點頭說道:“的確不是鐵,而且不是叢林裡本來有的東西”他又看瞭幾眼,這個肯定不是武器,也不像具備什麼危害性,所有的感覺累加在—起,隻是讓人覺得它是這幾年才突兀地出現在這裡的。
會是日本人搞的鬼嗎?但好像沒什麼特殊意義?
想再仔細看看,冷不防軍醫一把把他拉瞭回來,說道:“別動,小心有毒!”
趙半括就擺手,想說不會貼上去看,老J已經繞著金屬物體瞭一圈回來,面部表情變得有些奇怪,手插在口袋裡,直接道:“趙,我們走,沒什麼好看的。”
軍醫奇怪瞭一聲,插話道:“J長官,你看出什麼來瞭嗎?會不會是山神爺爺立在這裡的警告牌?我看不像是什麼人間的東西。”
老J面色一變,說道:“你說什麼我聽不懂,我們快走就對瞭。”
趙半括打瞭個手勢讓老草包別搗亂,雖然覺得老J的反應有些奇怪,但他也覺得有地方很不妥,這玩意兒給他一種十分不好的感覺,早走也好。於是聚集大傢,開始往前趕路。
走到天黑透,那片死林被他們甩到瞭身後,趙半括拿出地圖看,發現日軍的大防線已經離他們很近,為瞭早日到達目的地,他們要做的就是盡量避開。
想到這層,趙半括叫過瞭阮靈,一起探討日軍在這片區域的可能佈防地。聽他說完顧慮後,阮靈想瞭一陣後說道:“日軍的佈防肯定已經變動瞭,早先給你的地圖是他們在戰前就已經計劃好的,單我知道的就最少有三套這類戰略變動計劃。接下來的路,還是我在前頭吧,咱們減慢行軍速度,先找出他們的佈防變動規律。”
這時候,趙半括也隻能選擇信任阮靈,但這麼一來,隨後的行軍就要抓緊,睡覺什麼的,必須盡量減少,爭取能在五六天裡,就到達德國飛機的墜毀地。
安阮靈所說,日軍的佈防變動是有規律的,但這種規律隻在小的營地上體現。大的營地,比如孟關和瓦魯班這種地方,是不可能也不會隨便置換的。這就給瞭他們可以利用的機會。再加上遠征軍的猛烈攻勢,一聽到遠處有槍炮聲,他們就用指北針和地圖來繞路。
接下來的路程除瞭行軍還是行軍,黑夜和白天連在瞭一起,兒乎沒有休息,隻有簡單的休整。阮靈和小刀子成瞭領頭的尖兵,依靠著她對日軍熟悉,他們在樹林裡兜起瞭大圈子。
剛開始遠繞的機會並不多,但越接近那條南北大防線,戰爭就越來越常見。最多的一次,他們站在一塊丘陵上,草草地看瞭一眼,就發現幾公裡外有三個地方冒著硝煙,槍炮聲在耳邊炸開。
非常艱苦地繞第四天,王思耄的單兵電臺終於接收到瞭一條信息。翻譯完後趙半括一看,就隻剩下苦笑。那上面說的跟他們現在做的幾乎一模一樣,也是通知他們進行繞路行動,說遠征軍先頭部隊的攻勢太猛烈,日軍的防線已經開始大范圍後撤轉移,所以命令他們不惜任何代價,趕在日軍防線徹底轉移之前,趕到預定地,否則,那片區域就可能被亂軍發現並毀掉。
這種遲來的命令讓趙半括很抓狂,但也很慶幸,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看來行動還是要靠自己,聽軍部的,有時候未必是好,等他們給你指路,不如自己找路。
撕爛那條命令,趙半括一幫人繼續趕路,第五天,頻繁的槍炮聲終於沒有瞭,再看地圖,他們竟然已經繞到瞭胡康河谷的南邊。這裡距離戰區有很長距離,樹林裡的動物和植物沒有受到太多驚擾,還有生機。土匪還說死東西和活玩意兒還真不一樣,到這裡才覺得心裡踏實。軍醫在邊上拉著臉,說老漢就說那裡邪乎吧,你們還不信!老吊拉開他,免得又和土匪戧起來。
到瞭這時候,他們要從西面往北繞路,再走兩天,德國飛機的墜毀地就應該可以看到瞭。
後來的行軍更加的順,爬山過水、渴飲饑食雖然不算輕松,但比起戰爭的殘酷來說,這種感覺還是要好太多瞭。
第六天,他們終於接近瞭那片胡康河谷偏中段的凹地區域。最早那片刺林被他們隔瞭過去,通過指北針和地圖看,他們進入的方向,跟第一次進來的位置有些偏離,那片高地因為地勢的原因,變得很平緩,成瞭個斜坡。這讓軍醫一陣感慨,說第一次來的時候走這邊,也許就沒那麼多的操蛋事瞭。
下午,他們看到瞭那片蒲公英地,二月的天,竟然還盛放著。眼望過去全是成片成片的嫩黃色。土匪和老吊一下震驚得要命,土匪直接跑過去躺在瞭上頭,還閉著眼睛說瞭一串英文,然後老J笑瞭笑,說看不出土匪還這麼羅曼蒂克。
但趙半括完全沒想到竟然在春天蒲公英還會開花,王思耄像是看出瞭他的心思,沖他輕輕搖搖頭,說道:“在野人山裡,植物有多反常都不稀奇。”
另一邊軍醫反常地嘆瞭口氣,停瞭下來,掏出一沓黃表紙,跪在地上燒瞭起來。
土匪頓時來瞭興趣,跳起來湊上去問道:“老草包,你怎麼又燒上瞭?這回要拜什麼菩薩?”
軍醫白瞭他一眼,說道:“死光頭屁話多。”土匪就呸瞭一聲,走到邊上看花去瞭。
另一邊的小刀子卻也掏出瞭三根煙,撮瞭一捧土插在上面點著。
趙半括心裡一動,出聲問刀子你幹嗎?小刀子對著煙拜瞭幾拜,冷著臉說道:“廖隊長臨死的時候,說這裡很美。”
趙半括直接閉瞭嘴,他突然覺得,在小刀子身上,已經看不到他以前的影子,現在跪在地上的,隻是廖國仁的另外一個分身。雖然廖國仁不在瞭,但他的魅力使得他依舊影響著很多人,甚至包括他。
老J走瞭過來,看著刀子和軍醫,疑惑地問道:“趙,他們在做什麼?”
趙半括想瞭想,最後用瞭一個“祭奠”來回答
老J顯然明白那意味著什麼,但又奇怪道:“他們在懷念廖國仁?廖國仁死在這裡瞭?”
看他其實還不明白小刀子的意思,趙半括就解釋道:“我也不知廖隊長到底死在瞭哪裡。但小刀子這麼做,隻是表達他的心情。廖國仁說過喜歡這裡,刀子是想用這種方法給他引引路,招魂。”
老J這才不問瞭,再看小刀子已經站起瞭身,表情奇怪,說“那裡好像有些不對。”
趙半括猛地扭頭,往刀子的視線看去,馬上看到遠處那些古老的石頭建築竟然少瞭很多,長長的古墻壁上出現瞭很多大缺口,而看那些外露的石頭碴子,很顯然是被人為摧毀過不久。
難道那裡的飛機出瞭什麼問題?趙半括心裡一沉,馬上吩咐道:“快點,去飛機那裡。”
一幫人加快瞭腳步,繞過那片華麗又破敗的古代建築,又轉過那道長長的黑石墻壁,等來到墻壁後邊的區域裡,卻看到,本來斜躺著半架飛機的地方,這時候竟然什麼都沒有瞭,隻剩下一個大凹坑的痕跡。
那架巨大的墜毀飛機,沒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