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嶧城神色慢慢沉瞭下來，說話的語氣總算稍微正常一點瞭，直接說：“好，既然你不想吃東西，那我們就來說正事。”
簡莫染莫名有些緊張起來，也許是現場的氣氛實在是被搞得有些古怪，她呼吸都放輕瞭。
簡嶧城這個當事人卻是從容得不得瞭，他雙手交查放在桌上，隔著餐桌望著簡莫染，認真道：“我跟洛奧淇決定解除婚約瞭。”
解除婚約？
簡莫染事先還真完全沒想到這件事，聽到這話臉色變瞭一下，眼神都是迷茫又呆滯的，像是還沒反應過來一樣。
“你怎麼這個反應？”簡嶧城微微挑眉，上半身往簡莫染的方向傾斜瞭一下，“你難道一點兒都不好奇嗎？”
簡莫染微微皺眉，卻又很快反應過來，笑著說：“意料之中。”
簡莫染其實心裡一直都有數，隻不過在此刻才終於想通瞭其中的關鍵。
她沉沉地盯著簡嶧城的眼睛，神色冷冽，語氣聽著卻是輕松的，問：“你要做的事已經做成瞭，跟洛奧淇的協議想必也完成瞭吧。”
她也不需要簡嶧城回答什麼。
頃刻之間，簡莫染語氣冷瞭下來，問：“讓我來猜猜你們達成瞭什麼協議，是她幫忙解決催婚的事，你們達成一致，對付我是嗎？所以，這次服裝品牌的安全事故是你送給洛奧淇的分手禮物？”
簡嶧城一慣平靜的臉，此刻還真是有些許錯愕一閃而過。
兩人目光交匯，一個冷靜，一個稍顯局促。
不過很快，簡嶧城就冷靜下來瞭，他嗤瞭一聲，剛剛偽裝出來的溫和和平易近人，統統消失不見瞭，眼底隻剩冷硬的凝然：“你早就知道瞭。”
簡莫染反而更喜歡跟這個狀態的簡嶧城交談，她掀起眼皮看瞭簡嶧城一眼，語氣寡淡：“也不早，在你來找我之前。”
簡嶧城還以為剛剛這些是她隨口胡謅想炸他的，沒想到她居然真的早就知道瞭。
他一下還真有些意外，皺著眉說：“所以你剛剛就看著我跟你演？”
此刻既然已經戳破瞭，簡莫染就不會客氣瞭，嘲諷道：“你要演，我自然得配合一下你，你不是一慣都如此嗎？明明什麼惡心的事都讓你做瞭，卻又喜歡回頭在對方面前裝好人。”
簡莫染說話帶刺，簡嶧城也不會客氣到哪裡去。
他冷著臉，嘲瞭一句：“你比簡東旭那個老傢夥聰明多瞭，你看得多透徹，他到現在都不願意接受這一切是我做的，還以為我被別人騙瞭，被人脅迫瞭呢，你說他是不是蠢？”
簡莫染此刻真實深刻地覺得，有些人，真的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來。
簡嶧城這話說得實在太過刺耳，她聽得心頭火起，也止不住地擔心：“你把我二叔怎麼瞭？”
簡嶧城垂著眸子，笑容分外涼薄：“我能把他怎麼樣，你放心，他安全得很，等到這一切塵埃落定，你就能見到他瞭。”
就能見到瞭？
這是什麼意思？
簡莫染大腦飛快運轉，想通瞭些許後，臉色直接沉瞭下來，噌地一下站瞭起來，居高臨下地望著簡嶧城質問：“你把他關起來瞭？”
動作太大，周圍桌的客人頻頻看瞭過來。
簡莫染卻像是察覺不到這些審視打量的目光那般，隻盯著簡嶧城等一個結果。
簡嶧城卻是滿臉平靜地，甚至還對簡莫染說：“別這麼激動，激動多傷身體，你這麼吼兩句，回頭皺紋都要出來瞭，多大點兒事啊，你又不是以後都見不到他瞭。”
他這幅雲淡風輕的樣子，簡直像是在簡莫染心頭點瞭一把火。
她氣得身體控制不住地發抖，望著簡嶧城的目光陰狠冷厲，卻也無可奈何。
她急促地喘瞭一口氣，滿目陰鷙滴盯著他質問：“你就不怕我去報警嗎？”
簡嶧城神色坦然，甚至眉頭都沒皺一下，面不改色地說：“你不會的，你很清楚簡東旭不會想讓這件事鬧大，他也肯定不想看見我因為他被警察帶走調查，這是他欠我的。”
“他欠你什麼瞭……”簡莫染語氣輕瞭下來，“簡嶧城，你簡直不可理喻！”
這些年，簡東旭幾乎傾盡全力費盡心血去培養他。
結果就真的培養出瞭一條白眼狼。
簡嶧城平靜地端起茶杯淺啄瞭一口。
面對簡莫染的怒火和質問，他是真的一點兒慌亂和愧疚都沒有。
他的眼神甚至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一字一句道：“我不需要你們任何人理解我，我身在地獄，你們這些把我害成這樣的人，就都得下來陪我，誰也跑不掉。”
他那般認真，在他過去這麼多年的認知裡，簡傢就是地獄，認賊作父的他，根本就不配活在這個世上。
他活下來，不過就是為瞭這一天罷瞭。
“瘋子……”簡莫染許久才讓自己稍微平靜瞭一點。
哪怕如此，她說話的嗓音都抖得厲害：“簡嶧城，你簡直是個徹頭徹尾的神經病，瘋子。”
她有些快要控制不住要崩潰瞭，厲聲質問：“你到底想幹什麼，簡傢到底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值得你這麼費盡心思！”
簡嶧城不可能跟她解釋的。
因為他清楚，不管他說什麼，簡莫染隻會覺得，是他小題大做。
在簡傢，沒有任何一個人理解他的痛苦。
他們隻會站在他們自己的角度，高高在上的，用那種憐憫的眼神望著他，給他施舍一點好處，就覺得他應該感激涕零。
他稍微反抗一點，就是狼心狗肺。
不過沒關系，這樣的日子，很快就要結束瞭……
簡莫染現在隻覺得疲憊。
那種累的感覺太過於清晰，讓她一瞬間產生瞭什麼都不想管的念頭。
她垂著眸子，從新坐瞭回去，目光盯著桌面上冷掉的牛排，緩瞭許久才開口說：“簡嶧城，你要對公司做什麼，我什麼地方得罪你瞭，你要跟洛奧淇合謀來害我，你可以直接沖我來沒關系的。”
她努力想讓自己更冷靜一點。
可即便如此，開口的聲音還是透著失望和傷心，冷冷地說：“這些都不過是商場上的手段而已，我要是輸給瞭你們，那證明我技不如人，我認，我可以承受。”
在商場上因為這些心裡手段輸瞭，簡莫染從來不會覺得有什麼好丟人的。
反正贏瞭的人，也不見得多光彩。
而真正讓她在意的，隻有一件事。
簡莫染深吸口氣，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簡嶧城，陰沉沉地質問：“可你明知道我二叔身體不好，明知道他有多在意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傷害他？”
簡嶧城居然說：“隻要他按照我說的去做，我並沒想對他做什麼。”
他的臉色真的太無所謂瞭。
他的這份事不關己的冷漠，讓簡莫染更憤怒。
簡莫染不解，追問：“你還想讓他做什麼？”
她胸腔憋悶得難受，哪怕不斷試圖說服自己不要生氣，都不可能做到。
她深吸口氣，望著沉默不語的簡嶧城，又追問瞭一句：“股份他都已經給你瞭，董事長也讓你當瞭，現在因為你，公司亂成一鍋粥瞭，你還想讓我們二叔為你做什麼！”
簡東旭現在又還能為簡嶧城做什麼？
不管能做什麼，簡莫染都不想讓人傷害她唯一的親人瞭。
她覺得她此刻前所未有的清醒過，緩緩道：“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我二叔不過是一個多年不管公司之事的閑人而已，你放過他不行嗎？你想怎麼樣，我奉陪！”
簡嶧城聽到這話還愣瞭一下，像是有些意外。
不過很快他就能理解瞭，簡莫染要是不這麼說，恐怕才奇怪，她就是一個願意為瞭親人什麼都願意付出的人。
可惜瞭，簡嶧城並不為所動，甚至直言道：“你還不夠資格，這一切本就是沖著他去的，跟你，還真沒什麼關系。”
簡莫染知道他是認真的。
畢竟認識這麼多年，她從來沒在簡嶧城臉上看到過這般輕松和愜意的神色，就像是卸下來身上原本的偽裝，露出瞭他的真面目。
簡莫染伸手撐著腦袋，頭疼得視線都有些模糊瞭起來，卻還是想知道更多的事，硬撐著問：“你到底想做什麼，想看著公司在你手裡覆滅嗎？”
簡莫染覺得自己心裡隱隱有瞭一些底，卻又不太確定，隻試探性地說出口：“你覺得簡傢對不起你，所以想報復我們，而你報復的手段，就是想看公司聲譽被毀，看我一蹶不振，看公司破產，我二叔傷心欲絕？”
簡嶧城終於開口瞭，說：“這隻是開始而已。”
簡莫染微微垂瞭一下眼皮，整個人看起來沒精打采的。
她已經從最開始的憤怒到如今的坦然接受和冷漠瞭。
畢竟在她看來，簡嶧城存瞭異心不是一天兩天，她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隻不過不知道會什麼時候來罷瞭。
簡莫染站瞭起來，拿起瞭自己的包，說：“你有你的算計，我自然也有我的應對之策，簡嶧城我不會眼睜睜看著你毀瞭公司傷害我二叔的。”
她的情緒比最開始的時候已經冷靜瞭許多，至少現在說這些話不是在意氣用事，而是跟認真地在說。
簡嶧城沒說話。
簡莫染也不介意，隻故作瀟灑地說：“謝謝你請我吃飯，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坐在一起吃飯瞭，你慢慢吃，我先走一步。”
等簡莫染的身影走出瞭餐廳，簡嶧城才起身扣上西裝扣子，也出去瞭。
而網上關於他們兩個約會目的和關系的揣測，越發放肆瞭起來。
偏偏這會兒洛奧淇還在參加活動的時候，一不小心說漏嘴，說自己跟簡嶧城已經取消瞭婚約。
如此一來，直接把這件事又推上瞭風口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