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猶豫瞭許久，還是試探性地說瞭一句：“少爺，夫人還不知道你來瞭洛城，雖是寒假，可是春節將近，要是讓夫人知道你沒去H國拜訪老爺子而是來瞭這裡，恐怕……”
顧景有些不耐煩，微微側瞭側身，對著窗外，說：“別多嘴，我會自己跟她解釋。”
司機立刻靜默不語。
晨光微熹，整座城市都似還沒醒來，簡嶧城帶瞭一束雛菊，進屋的時候，肩膀上甚至還有一層薄薄的霜。
簡東旭一夜沒睡，神色憔悴，看他懷中抱著的花，臉色越發難看瞭，嘴唇微微抖瞭一下，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簡嶧城將他的反應都看在瞭眼裡，抱著花走過去，輕聲問：“簡總，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簡東旭心底悶疼瞭一下，臉色緊繃得有些僵。
他咬緊牙關不願開口，可簡嶧城就像是偏偏要等待這個答案那般。
他陰沉地眼眸沉沉地盯著簡東旭，仿佛聽不到回答，這個話題就過不去。
簡東旭最終還是妥協瞭，他垂著眸子，聲音嘶啞：“當然記得。”
“呵……”簡嶧城嗤瞭一聲，“這麼多年瞭，每年一到今天你就會消失不見，很晚才回來，回來也是避不見人，簡總，你這是懷念呢，還是心虛愧疚到逃避呢？”
簡東旭明顯不想討論這個話題，臉色陰沉得厲害，冷著臉說：“阿城，這是大人之間的事。”
簡嶧城就像是被激怒瞭，眉頭緊鎖，陰沉沉地盯著簡東旭，語氣陰鷙地質問：“那是我爸，他被你害死瞭，現在你說這跟我沒關系，我連提都不能提瞭？”
“我沒有……”簡東旭拳頭一下攥緊瞭，想解釋，可是語氣卻是蒼白到有些無力，沒有任何說服力，“你到底聽誰說瞭什麼，你怎麼會覺得會是我害死瞭你爸爸？”
他那麼……
怎麼可能會去害他？
簡嶧城笑瞭起來，笑容充滿瞭冷冽和嘲諷。
他還抱著那束白色的雛菊，花多清冽的味道彌漫在兩個人周圍。
簡嶧城的臉色冷得像是淬瞭冰，盯著簡東旭陰沉沉地開口說：“要不是你那讓人惡心的感情，他根本不會死。”
簡嶧城呼吸沉瞭幾分，能看得出來，他在努力壓抑自己的怒火，語氣卻是克制不住地生硬冷厲：“那不會跟我媽媽分開，我也不會……淪為你們簡傢的養子。”
他還沒說要，就覺得自己有些呼吸不順瞭，喘瞭一口氣才又補上瞭一句：“讓人妻離子散，如今提起對方又一副傷心懷念的樣子，簡東旭，你可真讓人惡心。”
就像是大腦被雷擊中瞭，簡東旭整個人都呆住瞭，眼神完全空瞭下來，明明在望著簡嶧城，眼神卻滿是驚恐而沒法聚焦。
簡嶧城知道瞭。
他什麼時候知道的？
他以為這麼多年以後，已經很少有人會知道他這份隱晦的小心思瞭。
過去那麼多年，當年經歷過的，要麼已經死瞭，要麼從哪之後，再沒踏入洛城半步，簡嶧城又是從那裡知道這件事的？
簡東旭此刻的失態，落在簡嶧城眼裡簡直不要太可笑。
他眉目中的譏諷更深瞭，繼續捅刀子般紮簡嶧城的心，說：“你以為你收養我，我就會感激你把我養大嗎？其實在我眼裡，你不過就是一個殺人犯而已。”
簡東旭垂著眸子，很輕很輕地接瞭一句：“我從來不是想要你的感激。”
簡嶧城不置可否，自顧自地說下去：“你以為這件事你隱瞞得很好對不對？其實我早就知道瞭，我知道瞭，可我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簡嶧城笑瞭一聲，眼神就像是在諷刺簡東旭的天真，冷聲說：“我更聽你的話瞭，選一個可以結婚的對象，聽你的話讓你滿意，讓你覺得我想成傢立業定下來瞭。”
簡東旭想起之前簡莫染說過的話，她說簡嶧城突然對轉變透露著古怪。
可那個時候都簡東旭真的沒有想那麼多。
他滿心歡喜地接受洛奧淇，甚至願意放下兩傢競爭多年的怨，嘗試著去接受這個“未來兒媳”。
可他沒想到，這一切……從一開始，就隻是簡嶧城做的一個局而已。
簡嶧城越發得意瞭起來：“我甚至都沒費什麼心思，就一步步瓦解瞭你的戒備心，讓你覺得我真的把自己當成瞭簡傢的一份子，讓你以為我是想幫簡莫染的忙，從而助我登上董事長的位置。”
簡東旭痛苦地閉上瞭眼睛，心裡悶得甚至有些喘不上氣來。
每天朝夕相處的人，居然可以有這麼多的心思和算計，而他居然全沒察覺。
其實……
也不能說真的一點都沒警覺吧，是他太渴望這樣的生活，所以心甘情願地沉溺其中。
簡嶧城上前一步，沉沉地望著簡東旭，眼裡藏著太多太多情緒，沉聲問：“我做瞭這麼多，你猜接下來，我準備怎麼做？”
“阿城……”簡東旭仰起頭，望著面前的人，明明是他一手帶大的，此刻卻隻覺得陌生。
他甚至覺得對方身上那種壓迫感，讓他喘不過氣來，簡東旭眼神很深，像是有很多話想對他說，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簡嶧城卻不給他開口的機會，嘲諷道：“你是不是想說，不管我想做什麼，你都不會阻攔我：”
簡東旭沉默瞭片刻，開口說：“隻要你將來不會後悔，你做什麼，都是你的選擇。”
這也算是默認瞭簡嶧城剛剛的話，不管做什麼，他都不會阻攔，他也阻攔不瞭。
簡東旭自嘲地笑瞭笑，懇求說：“我隻有一個要求，不要傷害小染，這件事終究是我跟你父親的恩怨，你要怪，要怨，都沖我來。”
簡東旭喘瞭一口氣，明明才說瞭幾句話而已，他卻像是很累很累瞭，語氣都低瞭下來，近乎哀求地說：“如今你是集團最大的股東，也是董事長，。”
簡東旭抬眸望著簡嶧城，說：“集團的事都已經是你說瞭算瞭，就放過小染吧，她沒做錯過什麼，這些年，她……也是真心把你當成一傢人的。”
簡東旭以為簡嶧城不會輕易答應。
卻沒想到，他答應得特別爽快，直接說：“如果她能安分守己，不摻和進來，我當然可以放過她。”
簡東旭皺著眉，這……
還不如沒答應。
簡嶧城自己也知道這句話充滿瞭矛盾，因為很快他自己就說：“可是可能嗎？簡莫染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我對付你，針對簡傢的，所以，我跟她，從一開始就註定不可能和平相處。”
簡東旭張瞭張嘴，明明有很多話想說，出口卻又變成瞭一句：“算瞭，這是你們年輕人的事瞭。”
反正這些年，他讓簡莫染替他承擔的，已經夠多瞭，多這一次少這一次，又有什麼區別？
就當他自私吧，他連自己都管不好瞭。
簡嶧城也不再繼續討論這個話題，他走過去，將花束放在瞭桌上，說：“今天我會召開新聞發佈會。”
簡東旭看瞭他一眼，不明白他為什麼說這個，等著他的後續。
簡嶧城很快就繼續說：“我可以放你出去，是要去參加新聞發佈會，還是去墓地，你自己決定。”
簡東旭沒有立刻回答，隻是問：“你要做什麼？”
簡嶧城不會在此刻告訴他，隻賣關子似的，故意說：“發佈會上你就知道瞭。”
簡東旭垂眸望著桌子上的那束花，一下就明白瞭簡嶧城的意思，緩緩道：“你明知道……我不會去發佈會的。”
他的語氣和神態都充滿瞭無奈。
簡嶧城扯瞭扯嘴角，笑容滿是諷刺，毫不在意地說：“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簡嶧城離開後，簡東旭望著那束花站瞭許久，對著空氣輕聲說：“當年，我是不是真的做錯瞭……”
“我以為錯誤已經在我這裡終結瞭，卻沒想到把阿城牽扯瞭進來，你要是知道瞭，肯定會怪我都吧。”
他的聲音很輕，在空蕩蕩的房間裡，聽起來更空，那種讓人壓抑的氣氛籠罩瞭整個空間。
簡莫染剛到公司，就聽秘書說：“老板，你來瞭，董事長說要召開新聞發佈會，記者都已經來瞭，他說，如果你來瞭，請你直接去樓下的會堂。”
“新聞發佈會？”簡莫染皺著眉，臉色很差，“他想做什麼？”
這個時候開什麼新聞發佈會？
簡嶧城能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宣佈嗎？
秘書看出來簡莫染心情很不錯，小心翼翼地說：“我也不知道，他就是這麼跟我說的。”
簡莫染點點頭：“行，我知道瞭。”
她很快就轉身下樓。
樓下，發佈會的現場已經準備好瞭，雖然有些匆忙和突然，不過該來的媒體都來瞭。
簡莫染到的時候，正好聽見簡嶧城說：“所以，經過我跟傢裡人商量之後，還是決定改回我原本的姓，戶口我都已經準備好瞭。”
改姓？
簡莫染臉色一變。
簡嶧城明顯看見她過來瞭，隔著人群看瞭她一眼。
他的眼神特別平靜，就像是沒看見簡莫染的滿臉錯愕那般，徑直說：“今天讓大傢來，就是想讓大傢做個見證人，也讓更多人知道，從此以後，這個世上，再也沒有簡嶧城，隻有蒙嶧城。”
簡莫染一口氣卡在瞭喉嚨口，好半天沒反應過來。
此刻，那些專業的媒體反應速度就比簡莫染快多瞭，很快就有人問：“是發生瞭什麼嗎？為什麼你要在這個時候突然改姓？”
簡嶧城隨口解釋瞭一句：“沒什麼，我並不是簡傢人，改姓不是很正常嗎？”
可是媒體根本不信，很快就有好事者追著問：“是因為如今簡傢醜聞纏身，簡氏的產品牽扯進安全事故事件中去。”
簡傢有大麻煩瞭，所以簡嶧城不想繼續做簡傢人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