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他都不回國,還和好幹什麼?”

念慈笑:“聽著怨氣很大啊,是多想他回來?”

“才不想!”我哼瞭一聲,拿出鑰匙上的九連環拆解。反正,他也不會回來——

雖然一直沒聯系,但是免不瞭聽到消息。

這個人在美國也不消停,在加州理工念瞭半年不到,假期就跑到瞭東岸學動畫制作,課業雖然沒耽誤,但是也跟他傢裡最開始期許規劃的科研路線相去甚遠。去年開始,他因為在YouTube上傳的一個特效短片走紅,被一傢很有名的特效公司看重,參與瞭許多重要項目,所以肯定是不會回國的。

我在網上看過那幾個短片,基本上是外星入侵、機甲怪獸、末世災難題材,故事簡單利落,特效異常酷炫,說是為瞭特效而特效也不為過,就像是蔣翼會做出來的片子。

他小時候偶爾還給我畫一些毛茸茸的小動物,估計現在早忘瞭怎麼畫。

我迷迷糊糊睡著,似乎回到高中,陪著他們幾個考前集訓。身邊坐著的人不知道是誰,卻不聽課,摸魚在練習冊上畫瞭一隻小鳥。小鳥太可愛瞭,我忍不住上手摸一摸,一聲鳥兒嘰喳,小鳥展開翅膀就飛到窗戶外面去瞭——

“別走!”我叫瞭一聲醒過來。

念慈已經起床洗漱好,在桌邊紮頭發,回頭笑起來:“沒走呀,你快起床,我師姐叫我去她傢看看,是不是要一起住。”

念慈不讓鄒航立刻騰房子給她住,還是先跟她師姐在公司附近的小區安頓下來。兩室一廳的老式建築,陽臺上卻有綠油油的牽牛花開放。

我在房間裡轉瞭一圈說:“真好,就像是大人瞭。要不畢業瞭我就來投靠你行不行?”“行呀。”念慈整理好新買的被褥:“我收留你。”

郭靖的電話打過來問要不要一起吃午飯。

念慈說:“也行,一會兒去找你好瞭。對瞭,我剛和瀛子看瞭房子,國慶後就搬過來。”郭靖沒說什麼,隻回答瞭一個:“好。”

中午三個人一起回我們學校食堂吃瞭飯,念慈問郭靖新店怎麼樣。郭靖說還可以,後續條件差不多就定下裡瞭,年底開張。

這幾年郭靖傢的店爆紅,一路從傢鄉開到全省,之後輻射整個北方,年初的時候就有北京的商場邀請進駐,看來最近是談定瞭。

念慈這次來北京,不知道跟這事有沒有關系。

隔天周一,念慈去公司報道。我沒有課回瞭雜志社開選題會。

一進門就聽見有人說我的名字,我下意識地沒往裡進,聽瞭幾句才明白大概是想不通我怎麼能采訪到寧川。

“趙緙好像特別喜歡她你發現沒有?”

“不會這次早就打通瞭關系就是放手讓她去采訪的吧?”

“楊峰做瞭好幾年文化口的主筆,現在還沒升主編,手下除瞭司棋一個記者就給招瞭這麼個實習生,不會是打算替代他吧。”

“黃瀛子還沒畢業呢不至於吧。”

·-·

我有點尷尬,更尷尬的是正看見拿著水杯從茶水間回來的楊峰,我們倆都聽見這個對話瞭。楊峰憋得有點臉紅,不自然地咳嗽瞭一聲說:“今天沒課是吧?”

“沒有。”我不知道怎麼面對這樣的職場狀況,一時間有點懵住,隻能不自然地整理雙肩包:“楊老師,那個,上個月的采訪發你郵箱瞭——”

“——嗯,開會去吧。”

我坐在會議室角落,腿上擺著筆記本電腦,有點心不在焉,直到被叫到名字:“黃瀛子,寧川的稿子什麼時候可以交?這個月能上不能上?”

我忙打起精神,“能,我這周應該能完稿,不過寧川的經紀人說要給他們看一下”

“那是你的事,這周之內定稿給編輯。”趙緙按瞭一下圓珠筆,不容置喙地在本子上劃瞭一下,“這幾天你去跑一次秋拍現場,寧川的師兄弟們也可以聊一下。”

“——嗯好。”

“對瞭,下周那個青年動畫電影展映是不是要來國內瞭?這次有幾個作品在國外很受關註,誰去跑一趟?”

娛樂那邊有記者舉手:“我們收到票瞭,已經約瞭主辦方聯系幾個不錯的制片或者導演采訪。”我心裡動一動,猶豫瞭一會兒沒說話。

開會結束瞭,我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整理稿子,快下班的時候,娛樂組的老大從我旁邊經過。我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突然起身問瞭一句:“曾老師,下禮拜動畫展的票還有多餘的麼?”

十一假期之後,念慈就正式來到北京上班。

因為實習培訓的地方就在我們學校旁邊,有時候念慈會去我們宿舍住。大四同學基本上都去實習或者在外面租房子,空床位很多,我還給她跟師兄借瞭一輛自行車。

如果她回瞭總部上班,我沒有課的時候就會跑去跟她住。金融業新人入職,念慈每天都早出晚歸,晚上到傢有一份熱騰騰的泡面就幸福得瞇起眼睛。

分開三年,我又乖巧又黏糊,還會特意到樓下等她下班回傢。

樹影斑駁的深夜,窄窄黑黑的樓梯裡,我在前面穿著拖鞋,拎著念慈的包,念念叨叨今天交稿被趙緙罵“狗屁不通”,采訪對象遲到十個小時,凌晨三點打電話跟我道歉說能不能改期到明年六月份采訪,最近冒出來一個詞叫新媒體,做傳統媒體的要麼夜郎自大要麼風聲鶴唳——

念慈通常的回應是高跟鞋輕柔的點地聲,她白天講太多話,回傢什麼都不愛說,但是很喜歡聽我說。我抱著她的手提包,想起小時候這個人在13號樓後面托著我的書包,感覺什麼都沒變。

十月末的時候,動畫展即將開幕。前一天念慈到我們學校來跟我擠宿舍。深夜,我跑到校門口接她進門。

念慈一身職業套裝,卻換瞭運動鞋,騎著一輛借來的自行車風馳電掣停在校門口,我老遠看跟她揮手。

她招呼:“你上車,我帶你。”

我笑嘻嘻跳上後座,揮手發號施令,“開路!”念慈剛往前蹬瞭兩下,突然停住腳步。

“怎麼瞭?”

念慈往後看瞭片刻,重新開始騎車說:“下次我過來你也別出來接我瞭,太晚瞭不安全。”“學校門口應該還好吧?有保安.”我聽她說難免有點害怕。

念慈不再回頭:“也可能是錯覺,我覺得剛才開走的那輛車裡好像有人在看著你——可能是想多瞭。總之以後還是別這麼晚出門瞭。”

“知道瞭。”我心有餘悸往校門外看,似乎記得方才等念慈的時候旁邊似乎停瞭一輛老式蘇聯轎車,但是什麼時候開走的已經記不清瞭。不過還是聽念慈的話小心點好。

動畫展所在的地方是城北新建的展館,五環外,地鐵直達,但是遠離城區。

我起早跟同事們在展館外集合,才發現娛樂組隻來瞭兩個人,我們文化口的倒是全員出動,楊峰和司棋也一起來瞭。

司棋一臉沒睡醒和不情願,楊峰見到我莫名有些尷尬,說:“我就是來看看。”

我沒多想,點點頭問:“楊老師你們吃早餐瞭沒有,我去肯德基買杯豆漿您要不要?“不用瞭,你快去吧。”

我於是跟娛樂組的老大曾源一起去瞭肯德基,他等咖啡的時候問我:“楊峰一個采訪都沒約怎麼跑來看動畫展?”

“大概是想看展吧,跟我一樣。”

“他不是隻讀外文引進書看不上這些大眾娛樂的麼?不然這些泛文化的選題也落不到我們娛樂組裡。”也是,楊峰對這類選題都沒興趣,基本上隻做文學名傢,所以板塊經常被趙緙罵選題單一,忽略其他文藝視野。

“也許是想做點改變。”

“自打你采訪到寧川,他就不太對勁瞭。”

“啊哈?”這樣麼?我以為采訪到寧川他很高興。“不過全雜志社都不太對勁兒,你沒發現麼?”

不會吧,我也不常過來,除瞭選題會,平時別的事都不用我參加,還真沒發現。“為啥不對勁?”

曾源無語,“采訪到寧川你以為是小事麼?他可不是藝術傢那麼簡單,身後好大的背景,是很有影響力的社會活動傢。”

我心裡迷惑,政經組那邊采訪更大的人物也不是沒有,寧川為什麼被這麼關註。

曾源一臉這孩子沒救瞭,“這不是采訪對象人物大小的問題,現在全國特稿記者就那麼些,文藝口叫

出名字有幾個?那麼多老資歷都被他拒瞭,你初出茅廬什麼人脈都沒有就采訪到寧川?誰信啊?對瞭你到底是怎麼采訪到的啊?”

曾源雖然是性別男,但是在記者圈裡人稱源姐,一個是因為他確實是gay,另外也是因為這人八卦程度很像港臺某位早期娛樂新聞的女主持人,循循善誘,但單刀直入。

不過我也沒什麼可隱瞞的,就把看遍瞭寧川全部的畫作和資料,到他任教的大學和當時念書的學校詢問瞭所有能找到的人,按照編年史的方式整理瞭將近5G的資料,每周都發一封郵件,還給他的朋友發郵件請求關說這些都說瞭。

曾源嘆為觀止:“一個采訪而已,你有必要這麼拼的麼?”這就算拼瞭麼?我以為這是采訪標配呢——

曾源嘬舌,“果然初生牛犢不怕虎,知道的是他被你的死纏爛打和采訪提綱感動瞭,不知道的說什麼都有。對瞭,當初你這個實習機會也是趙緙去電視臺跟大明星social的時候偶然碰見你才來的吧?”

·.··。”

“你說哪有這麼巧的事情?多少人說你其實在廣電有後臺,跟他關說瞭才能進咱們雜志,還有說寧川也是你傢給你找人聯系的。”

我傢?我爸媽這輩子跟文藝最搭邊的就是每天看央視的八點檔瞭。

曾源上下掃瞭我一眼,“要不是你一副沒長開的高中生樣子,沒準傳得更難聽。”

我瞠目結舌,曾源嗤笑:“提防著點吧,職場和社會對新人、對出挑的新人,尤其是對出挑的女性新人的惡意隻有你想不到的。”

我一時間也不知道反駁“哪有那麼誇張”還是跟他說“謝謝”,隻是呆愣愣喝掉瞭一大口豆漿。“對瞭,你怎麼想看這個展?”源姐繼續八卦。

“那個,我本來就喜歡看動畫片,不過我都不認識這些制片導演編劇的,一個都不認識——”我在說什麼。

曾源探究地打量我幾眼,“我開始還真沒覺得你認識。”

我揉揉鼻子,破罐子破摔:“這裡有一個作品是我同學畫的,所以想來看。”“什麼同學?大學小學?男的女的?初戀暗戀失戀?”

我抱著頭縮成蘑菇,心想當記者我比源姐還是差一個層次。“今天人在現場麼?”曾源開始四處探看。

“不在啦!”我無語,“人在美國,我就是想來看看他畫瞭什麼。”

曾源意猶未盡,突然被電話鈴聲打斷,同組的記者於小鴿尖叫支援:“源兒姐我好像看到R.Mask瞭!”

“什麼?”曾源一下子站起來。

“沒想到他也會來!你快點過來幫忙,我怕我英文應付不瞭他!”

《十七歲你喜歡誰(要久久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