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時隔三年回來的蔣翼說:“不能算瞭”,他氣呼呼要我還錢。

我眼巴巴在他面前逞強:“那你可說好瞭,從上海回來就來找我要錢。”蔣翼停頓片刻,疲憊地笑瞭笑,半晌清楚答應瞭一個字:“好。”

我突然就沒有那麼生氣這個人悄悄回國的事瞭。於是周末還錢給蔣翼成瞭我一周的盼頭。

我在錢包裡準備五十塊錢,他必然要找給我零錢,但是想必他沒有正好的錢,所以我可以讓他下次來再還給我——

我全部心思都放在保障我的計劃可以順利進行上,到瞭雜志社跟楊峰他們開會也沒有很抗拒。

經過上次的采訪,司棋徹底不跟我說話瞭,楊峰更奇怪,日漸著有些萎靡,頭發發油,眼鏡上一層灰也很少擦一擦。

好在我順利收到瞭攝影師精修的圖片,質量很不錯,於是對俗世的人心又有瞭些微的信任。不過圖文確認之後,我還是自己另外打包瞭原圖給瞭排版老師,也給印務整個部門都發送瞭一份,之後又把備份放在u盤裡隨身攜帶,確保圖片再不會被掉包,即使掉包也可以立刻導出來,避免耽誤時間或者再引發多米諾效應。

小時候,爸爸教我下象棋,他說:“昏招不走第二次,總有一天能贏。”

我從小沒有勝負欲,做事待人從不為輸贏,但總歸懂得趨利避害,吃一塹長一智,不是真的傻小孩。憑著直覺和厚道,攝影師還可以信任,但是楊峰、司棋隻能小心防范瞭。

想起剛進雜志社的時候,楊峰其實很照顧我,他在純文學方面做得特別深入,我一直很敬佩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後來事情就變成這樣。

我晚上跟念慈說起這事,有些沮喪,她想瞭想說:“你能力夠,又喜歡這一行,做得好,成長又快,難免被已經不再能前進的人當成假想敵,這是人之常情,不是你的問題。”

我明白是這個道理,可是不能喜歡這樣的人之常情。

還好這次有蔣翼及時接應。小時候他就像是我的護身符,偶然回國還是能照應我,讓我心安。黃瀛子年紀見長,越發想把這張失而復得的護身符攥回手裡,哪管一天兩天也好。

然而沒想到,護身符自己比我想得還要早回到身邊。周末明雨和郭靖趕來北京,我們在鄒航的傢裡聚會。我們到瞭也沒多久,剛要開始做飯,門鈴響瞭。

我趿拉這拖鞋問:“誰啊?”沒人回答。

這小區安保很不錯的,我遲疑開門,探出頭。

羊皮短靴,牛仔褲,短夾克,蔣翼高挑著頭顱,拎著一瓶酒站在外面。“你!”

他睫毛下有一片陰影,“我早上剛回來。”我一動不動,眨巴著眼睛看著他。

兩邊靜默片刻,鄒航在臥室探出頭問:“是不是蔣翼到瞭?”我沒答話。

這些人叫他來聚會,竟然也不告訴我一聲。蔣翼薄唇抿瞭抿,“我能不能進去?”

“哦,你進——”

我退回客廳,蜷腿坐進沙發裡。

蔣翼進門就被就被鄒航堵在玄關裡摟著脖子揍,“還知道回來啊你!”蔣翼不情不願被他擁抱,“前兩天不是才見過!?”

“我說從上海還知道回來!叫你早點回北京還不情願。”

他倆其實之前也見瞭一面的,得知蔣翼回來的當天晚上,鄒航就跑去他公司樓下堵人,倆人跑去喝酒,第二天被媒體拍到大標題“鄒航片約驟減深夜買醉,疑與圈外女友分手。”

算是最近我們的笑話。

包括郭靖在內都是三年來第一次見到蔣翼,難免擁抱互相錘瞭肩膀。幾個人互毆瞭之後,頭發衣領都亂糟糟的,反而有瞭點小時候的樣子。我坐在遠處就看著他們,心思有點飄忽。

這個人走瞭三年,卻仿佛跟我們沒什麼隔閡,或者隻是我和這個人分開瞭三年。郭靖難得過來,答應給我們解饞,一行人浩浩湯湯湧進廚房。

開放式的空間裡,明雨洗菜,念慈擺桌,郭靖掌勺,蔣翼改刀,連我都被安排瞭在角落裡搗蒜,唯一的閑人鄒公子一邊被指使著找這找那,一邊涼颼颼地說瞭一句:“原來郭靖和關超不在北京都知道你回來瞭,果然從小一起長大的不一樣——”

明雨關瞭水龍頭,語氣更涼:“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也沒人知道啊,蔣大爺可能早就把我們忘瞭。”

蔣翼變化還是有的,小時候他斷然受不瞭這種擠兌,沒準要火冒三丈,如今卻隻是低頭切菜,淡淡回瞭一句:“當時也不確定能留這麼久。”

念慈問:“所以你這次回來是私人行程還是出差?”“開始算是出差吧。”

“什麼叫開始算是?”明雨奇怪。

“——M.S.A的新電影有一段的特效是我們做的,國內團隊做銜接的時候有一些問題,他們就請我回來幫忙,本來停留三天就可以走——”

那是什麼留住你瞭?

我抱著蒜缸眼巴巴看著他,這個人怎麼變得這麼難說話,總要問一句說一句。

蔣翼抬頭看看我們,就事論事回答:“我要離開的前一天R.Mask突然來國內,美方沒有更合適的工作人員陪同,而且他們國內的新項目也想讓我參與特效制作,就問我能不能留一段時間——”

真是公事公辦。

我泄氣地扔掉小小的木頭杵,把一缸的蒜末放在餐桌上。

方明雨濕漉漉著一雙手奪過搗缸,又開始擦桌子,“臟不臟就往餐桌上放。”我起身就走。

“你上哪去?”方小王問。

我不吭聲回瞭客廳,窩進沙發拿著遙控器漫無目的地換臺。

廚房裡一時間也安靜瞭會兒,有人嘆氣,有人竊笑,不過沒人嫌棄搗缸放錯地方瞭,更沒人嫌我不幹活兒。

倒是郭靖關瞭吸油煙機,招呼:“茄盒炸好瞭,黃瀛子吃不吃?我不出聲,埋頭在沙發裡。

我要睡覺。

“一塊也不給你留瞭。”方小王威脅。我才不稀罕。

突然腳步聲響,熱乎乎的香氣從頭頂壓過來,有人戳我的肩膀。我不耐煩掀開一點眼皮,頓瞭頓。

蔣翼黑色毛衣外面是櫻桃小丸子的圍裙,一隻手捧著一盤子茄盒站在在沙發旁邊,狹長的眼睛看著我。

“吃不吃?”我哼瞭一聲。

他在地毯上坐下來,拿起一塊,“涼瞭可就沒這麼好吃瞭。”我側身眨巴著眼睛看他,還是不吭聲。

他就在我旁邊把茄盒咔嚓咔嚓放進嘴裡。

我本來傷心,又開始生氣,之後變得無力、困倦。

鄒航接瞭改刀的活兒,廚房裡他們仍舊說說談談的,聲音和味道都融進讓我安心的煙火。蔣翼吃瞭幾口也就放下盤子,曲著一條腿,坐在我身邊不知道出神想著什麼。

我頭腦空蕩蕩地犯瞭迷糊,叫喚他的名字,“蔣翼。”“嗯?”

“你下個月底不一定要走是不是?”公

嗯。”

“那年底再走好不好?”

我又閉上眼睛,仿佛不看就不會聽到他的拒絕。但是蔣翼很快回答瞭一個字:“好。”

《十七歲你喜歡誰(要久久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