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略知一二

八十八米壽錯過瞭,九十九白壽還有幾年,今個跨世紀,到兩千年,一傢老小給老太太過個虛歲的珍壽,九十五歲。

傢藝傢近,第一個到。楓楓來瞭大驚小怪,掐著手指算,“那老太現在九十五歲,兩千減九十五,那老太出生的時候,大清朝還沒亡吶!”說著又纏著老太問那時候男人是不是都有辮子。老太太笑呵呵地,由著曾孫子們纏鬧,她如同一尊彌勒佛,盤坐在床上。傢藝喝小楓,“消停點!老太哪有精神跟你廢話!”

小冬過年也能回傢探親,他在部隊能吃,一頓少說四個饅頭,這次返鄉,身體壯實瞭不少。光明個子高瞭些,文理分科,他選瞭文科,第一次月考就拿瞭文科班第一,一直持續到期末。成成無論上多少輔導班,成績還是上不去。老五不在,洋洋就在湯傢過年,振民不大痛快,傢麗也就不去接。

年頭趕瞭好多事,小年和李雯的房子到位。過瞭年,建國就正式退居二線,去老幹局負責老幹部的工作,多聽老幹部發發牢騷,定期帶他們出去旅旅遊。李雯的意思是,越快結婚越好。肚子裡有瞭,等不住。傢麗隻好忙不迭去提親,房子雖然是簡裝修的,還不夠,要再精致一點。李雯傢陪嫁傢用電器和傢具。很快就擺滿一屋子。大兒子的人生大事,馬虎不得。

傢麗和建國還要去選飯店,訂桌,寫請柬,但她倒樂此不疲,實在是多年的耕耘,有瞭收獲,馬上又要見一代人。何傢麗滿心歡喜——這是喜忙。

老二傢文那也有事。處瞭一個人,老范,電廠的,比她大十歲,喪偶,有兒有女,除瞭愛打麻將,沒什麼缺點,人也還算老實。傢文也不年輕瞭,但長得算漂亮。因此即便她帶個兒子,老范也接受。現在的問題是,需要知道光明的態度。

傢文自己不好說,還是想讓大姐傢麗幫忙探探底。畢竟光明處於青春叛逆期。

再就是美心。還躺在床上,雖然好多瞭,但站還是站不住。她最擔心自己的醬菜攤子,用她的話說,“多少年的老品牌,不能倒。”她想讓傢喜幫看著,反正傢喜沒事做,閑著也是閑著。可傢喜卻不大願意接手這祖傳的手藝,嫌不夠現代,不夠時尚。“我當初就硬要從醬園廠出來,現在等於又幹回去,我不幹。”美心考慮來考慮去,隻好讓傢麗先管著,也是年後的事。

傢文帶著光明到瞭,給老太太帶瞭壽桃饅頭。進門,傢文先讓光明給老太太磕個頭。光明拿著蒲團,跪下就磕。老太太喜得合不攏嘴,掏出個紅包。光明不要。

老太太堅持,“拿著。”傢文點頭,光明才收瞭。楓楓見狀,連忙也跪下磕頭,連磕三個,每個都落到實處,咚咚咚。老太太笑呵呵地,又掏出一個紅包,遞給小楓。

楓楓不幹,“老太,我磕瞭三個。”傢藝在旁邊聽瞭不像,連忙阻止,“別逞臉!”楓楓撇撇嘴,站起來,到一邊玩去瞭。

廚房,傢文在幫傢麗操持。美心不能動,這個年基本全靠傢麗。傢麗見傢文來,給瞭她一把豆角讓摘。又問:“怎麼樣瞭?”

傢文說:“以後他那住,在廠區裡面。”

“多大的房子?”

“三室一廳,一樓。”

傢麗轉身那香料,往老母雞湯裡加,“那不小,他那個兒子出去沒有。”

傢文說:“還沒結婚呢,在傢。”

“女兒出嫁瞭吧。”

“馬上生孩子瞭。”

傢麗提醒,“這些關系,你可得小心處理。”

傢文說瞭句知道。

傢麗說:“現在不得空,等一時我做做光明的工作。”傢文沒接話。

傢麗問:“如果他有情緒呢?”

“那就再緩緩。”

“怎麼緩?再等兩年?你都多大瞭?”傢麗笑說,“放心吧,我的話,光明還聽。”傢麗和光明是有戰鬥友誼的。

傢喜進門,頭探到廚房,問傢歡來沒來。

“還沒到呢。”傢麗說。又問:“工作落實得怎麼樣?”

傢喜說:“老四說幫我問問開發區的綠十字。”

“做什麼的?”

“生物制品。”

傢麗笑笑,“聽上去挺高級。”

傢文說:“在我們單位旁邊,算高科技企業,韓國投資的。”

“玩洋的瞭。”傢麗說。難怪老六不願意賣醬菜。“你去瞭做什麼?”

“檢驗。”傢喜說。她眼睛好,看顯微鏡能看細致。

傢麗說:“這老四也有日子沒冒頭瞭。”

“心情不好。”傢喜說。

“你聽誰說的。”

“宏宇略知一二。”

“她跟方濤,到底算怎麼回事?”

傢文搖搖頭,表示不知情。傢麗又對傢喜,“跟你婆婆不鬧瞭吧。”傢喜還沒說話,先笑出聲來。

“怎麼瞭這是?”傢麗不解。

“她沒工夫跟我吵。”

“帶孩子呢。”傢文揣測。

“說對一半。”傢喜還是控制不住笑。

“你那個婆婆,現在也算如願瞭,想孫子想瘋瞭,好歹有一個,帶吧。”

“不是孫子。”傢喜笑出聲來。

傢麗和傢文同時停下手中的活兒。傢喜靠近瞭,小聲地,“是兒子。”兩位姐姐大驚,表示不可置信。傢喜道:“可能老天爺看她太想要孫子,賞瞭一個孫子之後,又賞一個兒子。”

“不可能吧。”傢文還是質疑,“你婆婆都多大瞭。”

傢喜說:“她對自己可好瞭,牛奶,益益的不喝,要喝上海的,平時雞魚肉蛋沒少過。”壓得更小聲,“月經還沒停呢。”

傢麗嘆:“這個王懷敏,真行!”

傢文關切地,“那她還要不要?”

“保胎呢,”傢喜說,“看那樣子是打算要,不過宏宇來都別提啊,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老母雞還下蛋,下瞭誰養吶,自己都搖搖晃晃的,留這麼個小蘿卜頭,苦的還是孩子。”

“國傢不是計劃生育麼。”傢麗講理。

傢喜道:“計生辦的敢纏她?而且這老太太要生孩子,誰敢不讓她生,打瞭,大人孩子都保不住誰負責,頂多罰點錢。”

傢麗問:“小曼呢?”

“她爸帶著練古箏呢,一會過來。”說罷傢喜進屋,膩在美心旁邊。美心問她工作的事,她如實答瞭。美心說:“給你攤子你不管,去上班,還受人傢管,哪來快活。”傢喜說:“五險一金總能交交。”傢藝湊近瞭,也問傢喜的情況。她們倆都是從生意場上敗下陣來的。傢喜說:“生意不能幹,沒那腦子,還是上班安泰。”她問傢藝。傢藝說:“這班是上夠瞭,工藝廠半死不活,月月能開點生活費就老天保佑瞭。除瞭描盒子,我也不會其他的。你姐夫本來也是做生意起來的。我們隻能再看看項目。”

傢喜勸,“姐,有好項目人早盯著瞭,還能等我們。”

傢藝試探性地,“老六,你婆傢那樓下幾間房,都空著還是做旅館瞭?”傢喜說:“做過一期子旅館,又不做瞭,說是不夠淘神的,又要操又要洗,統共也沒幾個人來住。現在弟媳婦娘傢人常來,成他們的辦事處瞭。”

李雯攙著小年的胳膊進門,已經很有一對小夫妻的樣子。小年主管征兵,巴結他的人很多,工作忙,應酬多,他黑瘦瞭不少。上身是短款黑色皮夾克,裡頭一件高領綠色打底羊絨衫,下身是西褲,休閑皮鞋,胳肢窩夾著個手包。很有成功人士的派頭。

李雯盡管有孕在身,但兩點紅永遠不變。紅唇、紅指甲把她和小城普通女孩區別開來。

傢喜打趣,“聽說,也是先上車後補票。”

李雯糾正,“車上瞭,票也打瞭,隻是還沒正式辦事,具體日子,得老太太給咱們定。”老太太馬上要見五代人,心裡喜歡,道:“趕年下不知來不來得及。”小年說:“老太!就是年下!”老太太說:“那好,熱鬧,就是你奶動不瞭。”美心在裡屋床上躺著,耳朵卻靈,聽到便說:“小年結婚,抬也給我抬過去。”

眾人皆笑。老太太問:“老四呢。”傢藝說:“她傢遠,應該一會就到。”老太太說:“去給老四打個電話。”傢藝剛準備打電話。成成來瞭。傢喜問:“你媽呢?”成成說:“去新星面包房瞭。”

傢藝說估計去訂蛋糕。

幾個孩子進屋玩,關上門打撲克,玩賭老k。

楓楓問小冬,“哥,你什麼時候當完兵。”

“還有一年。”

“當完兵做什麼?”

“不確定。”小冬對未來充滿憂思。

“你以後幹什麼?”小冬問楓楓,“還當歌星?”

“我覺得我能當歌手,或者演員。”楓楓很自信。

光明說:“歌手恐怕不行。”

“為什麼?”楓楓不服地。

“有的調子你唱不上去。”

楓楓說:“這你就不懂瞭,歌手不是隻靠高音,而是一個整體包裝。我媽說瞭,懷我的時候她就聽鄧麗君,等於說從胎教就開始打基礎瞭,我肯定能走出一條路。”

小冬問成成,“你呢,以後做什麼?”

成成呆呆地,“聽我媽的。”

楓楓問成成,“四姨和四姨夫到底離婚沒有?”

成成有些尷尬。小冬喝止,“小楓!別亂問。”小楓說:“自傢兄弟,還藏著掖著。”轉頭又問光明,“二姨是要再婚嗎?”光明一愣。小冬忍不住起打瞭楓楓一下,“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廚房,傢麗掌著勺子,正在試喝雞湯。

傢歡拎著個大蛋糕盒進門,雄赳赳氣昂昂。

《六姊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