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恥的熱度沿著脊梁骨往上爬,霎時間占據瞭整個大腦,雞皮疙瘩起瞭一後背。
她撐著最後一絲理智給自己一遍一遍打氣:合法夫妻,合法夫妻……
合法行為,合法行為……
他的指腹抬著她的牙,哄誘般地貼著她的耳朵說話,“出聲吧。”
她忍不住含糊地呼痛。
“妙妙……”他纏綿地喚,眸光迷離。
凌妙妙茫然望著他,這人看起來好像沒羞沒臊,全無下限。
汽水瓶“砰”地打開瞭蓋子,她開始哼唧。總歸已經摒棄瞭羞恥心,便故意誇大其詞,覺得自己變成瞭豌豆公主,被他掐瞭一下腰也哼哼,無意蹭瞭一下手臂也哼哼,背後墊著衣服硌得慌也哼哼。
妙妙看著他像瀕臨失控的野獸一般躁動起來,又怕真的弄疼瞭她,拼命克制自己,手足無措,連眼尾都泛著殷紅,心裡幸災樂禍,手指輕快地摩挲他的脊背,像是在順著小動物的毛。
慕聲覺得懷裡的人真的變成瞭一朵雲,軟綿綿、熱乎乎還能發出美妙聲音的雲,恨不得將她拆碎瞭揉進胸口,又怕她真的一下消散瞭,隻好拿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
耐不住瞭,便吻一下,舔一下,再放回去,珍藏起來。
“這是一個男孩,輪廓與慕容氏如出一轍,秀美靈動,眉眼生得倒像他父親。”
“慕容氏帶著孩子,在鎮上艱難生活。開始時,鄰裡尚對她關照有加,可是時間長瞭,傢裡沒有男人庇護,慕容氏的容貌終究招來瞭禍事。”
“開始時隻是一兩個光棍鄰居打她的主意,讓她嚴詞拒絕,呵斥幾句,尚顧得面子,連連致歉退開。”
“慢慢的,發現他們孤兒寡母毫無還手之力,便有許多地痞流氓、醉漢賭鬼上門糾纏,慕容氏傢裡的鎖,每天都被不同的人撬開,慕容氏擔驚受怕,每天捏著一根長棍,和衣坐在院門口,夜夜不敢安睡。”
“她的女鄰居們,開始時還同情她,時間久瞭,便也視她為不詳,鎮子上開始有瞭謠言,說她水性楊花,在外與男人淫亂,這才被夫君撇下,是個沒人要的蕩婦。此名一出,慕容氏的日子過得更加艱難,好幾次差點被人欺負,她掙紮叫喊瞭半夜,也沒人來搭救她,身旁嬰孩大聲啼哭,引得鄰院裡的狗狂吠,好事者心裡有鬼,嚇得連滾帶爬地跑掉,她才逃過一劫。”
“慕容氏決定抱著孩子離開無方鎮,回自己的傢鄉,可路途漫漫,她走到哪裡,哪裡都不太安定,哪怕她戴著面紗,揣著匕首,一個窈窕的單身女人抱著個嬰孩,也總是逃不開覬覦的眼睛。”
“車舟行途,流竄的惡人尤其多。船上有一夥惡匪,盯上瞭慕容氏。便在一個夜裡,幾人分工配合,搶走瞭慕容氏懷裡的孩子,強令她屈從,否則便要將孩子掐死扔進江水裡。慕容氏為瞭孩子,不得已含淚答應,事行至一半,船上腳步切雜紛亂,有兩人從廊中經過,高談闊論,正提及長安的趙公子,高頭大馬娶瞭新婦。”
“慕容氏聽在耳中,萬念俱灰,剎那間仿佛天地失色。”
“忽然嬰兒夜夢驚醒,放聲啼哭,匪徒們嫌他擾瞭好事,想要違背諾言,順手將他掐死,不知是不是惡行觸怒瞭老天……”老頭伸出指頭指瞭指頭頂,瞪圓瞭眼睛,“忽然紅光大作,四人齊齊倒下,霎時死於非命。”
臺下鴉雀無聲。
“慕容氏斂好衣服,掙紮著起來抱著孩子一看,不知發現瞭什麼,當天便踏上返程,回瞭無方鎮。”
聽眾們一陣騷動,竊竊私語不絕:“怎麼瞭呀……”
“不知道呢……”
“慕容氏抱著孩子連夜趕回瞭無方鎮,徑自去找瞭花折的老板榴娘。”
“這榴娘,誰?無方鎮裡的秦樓楚館,唯數花折最有名。花折裡的姑娘,個個絕色,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既有樣貌,又有才情,引得無數達官顯貴不遠萬裡前來風流,榴娘便是那個老鴇之最。慕容氏早年與這榴娘曾有過點頭之交,現下走投無路,就去投奔於她。”
“榴娘見瞭慕容氏,給出的第一個建議,便是讓她去把襁褓裡的孩子溺死。”
慕瑤心裡咯噔一下,與柳拂衣對視一眼。
“為什麼呀……”身後有人悄聲問道。
臨桌人輕輕敲瞭敲碟子,笑道:“那還不簡單,她獨身一人還算搶手,帶著個拖油瓶孩子算怎麼回事?”
“慕容氏不願意放棄孩子,與榴娘不歡而散。可是她回到傢,鎮上那幾個惡棍地痞,就像是豺狼虎豹,虎視眈眈,慕容氏過得萬分艱難,生計也是問題。趙公子已再娶,她對男人已經絕望。她便想,與這樣磋磨度日,不如換得個錦衣玉食,好好將孩子養大。就再回頭去找榴娘,同意賣身,隻求個避難之所。”
“唉……”聽眾們兩眼含淚,嘆息連連。
“榴娘對此事萬分謹慎。一來,以慕容氏的絕色,必定是艷壓群芳,超過瞭花折裡所有的姑娘;二來,慕容氏多多少少跟她有份交情,她也不想虧待瞭慕容氏。”
“於是,榴娘沒有把慕容氏的名字寫上玉牌,也沒給她起花名,辟瞭三層最豪華的東暖閣,錦衣玉食地供著她,是慕容氏給自己起瞭一個名字,以示與過去劃清界限,叫做‘容娘’。”
慕瑤聽到這裡,猛地蹙起瞭眉頭:“容娘?”
柳拂衣奇怪道:“怎麼瞭?”
“容娘,蓉娘……”她嘴裡默念著,搖瞭搖頭,陷入瞭深深的沉思,“沒什麼……”
“容娘接客,隻接那王公貴族,人上之人,須得才貌俱佳,才有幸與她春風一度。榴娘覺得,這樣,她算是照顧容娘瞭,即便是淪落風塵,容娘也算是個受人仰視的紅姑。”
“隻有一點不妥,便是容娘那個孩子。男孩養在妓館多有不便,四歲以前還能同母親日日待在一起,容娘接客時,托付別的姐妹照顧一下。四歲之後,卻是沒法時時待在花折裡瞭,容娘隻得給他些錢,囑咐他在太陽落山以後在外面逛,後半夜再悄悄從後門進來,在小房子裡睡下,不要驚動其他客人。”
“容娘待在‘花折’七年,見過她的人,都對她的樣貌津津樂道,隻是可惜她那樣渾然天成的一張臉,隱在濃妝之下,沒能昭顯於世。”
“七年裡,容娘的容貌一如往昔,似乎沒有被時間影響,也沒有染上風塵氣,在權貴之間的名聲越來越響,那一年,據說連先帝陛下也驚動瞭,借微服私訪之名,一睹容娘芳容。”
“嘶……”下面的人吸著冷氣。
“陛下見瞭容娘,很是喜歡,當夜便留宿在花折,夜裡顛鸞倒鳳時——”
他頓瞭頓,所有人都提起瞭氣,“不知怎的,偏偏就是在那天傍晚,容娘那七歲的兒子忽然違背瞭母親的叮囑,慌慌張張地跑回瞭花折,沖進瞭房門,看到瞭母親與別的男人交媾的模樣……”
“陛下驟然被擾,慌亂之下拿茶杯砸他,那小兒不知是不是嚇呆瞭,竟跪在地上不肯走,一番拉扯,驚動瞭榴娘。”
“陛下本是來尋歡作樂的,秦樓楚館的夜夜笙歌,本就是你情我願,天下佳麗誰敢不在真龍面前笑著承歡?可那小兒用那樣一雙眸仇恨地盯著他,好似他強搶民女,欺辱人傢母親似的,不由得心裡膈應,雷霆震怒,拂袖而去。榴娘苦苦哀求,花折才幸免於難,隻得按照陛下的交代,將涉事的容娘趕出‘花折’,放她一個自由。”
“可是‘花折’才是容娘的庇護之所,‘自由’於她,反倒是劫難,她帶著孩子,在門口跪瞭三天三夜,榴娘也不肯答應再收她進來。”
“唉……”廳內隻剩下此起彼伏的的嘆息。
“於是,慕容氏隻得帶著孩子離開瞭無方鎮。沒有人知道他們去瞭哪裡,隻是聽說,有人在長安見過她,也不知道容娘此後有沒有再遇到歹人。
“容娘就像是無方鎮的霧,天亮之後便消失瞭,像是從未在此地出現過一樣。”
妙妙將拉起被子裹到脖頸上,將自己裹成瞭一隻蠶,滾到瞭床邊。
夜色圍攏下來,帳子裡很快便暗瞭。他在外面點亮瞭蠟燭。
聽說男孩子結束之後,大都沒什麼興趣溫存,她便趁著他起來點蠟燭的功夫,自顧自閉起眼睛,一個人安生睡瞭。
慕聲回過身來,手卻伸進被子裡,抓住她的腳踝,將她從被子裡一點點拖瞭出來。
“幹嘛……”她慌張地扭過身來。
他身上披著衣服,睫毛在燈下凝著一點微光,低頭吻著她裸露的小腿,柔光勾勒出他發絲的輪廓,簡直美得像是一副名傢畫作。
凌妙妙紅著臉抽瞭抽腿,想快點破壞掉這種詭異的虔誠美感,他便猝不及防地吻在瞭她腳背上。
一陣電流似的感覺驟然沿著腳背向上,她低低哼瞭一聲,他便難耐地俯下身來壓住瞭她,雙手捧住她的臉。
凌妙妙眼疾手快,立即抵住他的唇,哭喪著臉:先親腳背,再親臉,什麼順序……
“睡吧,別折騰瞭。”她眨巴著眼睛望著
他,突然發現他整個人的氣質都不一樣瞭——
他眉梢眼角帶著艷色,嘴唇嫣紅,黑水銀般的眼珠裡水光瀲灩,誘人至極,隻想引得人去一親芳澤。
這真是……真是……傳說中的面含春色?
這荒誕的感覺,剎那間讓她有些迷茫,剛才被睡的到底是誰?
她向後靠瞭靠,身上的痛楚又將她拉回現實,一把將他推下去,拉開被子蓋住他,假意兇巴巴道,“快睡。”
少年眨著眼睛,無辜順從地看著她,側臉極美。
她心裡一動,忽然無端想起說書老頭形容慕容氏的話來。
“人情世故,她多半不懂,他一樣一樣慢慢教過來,便像是給一副未畫就的美人圖,點上瞭明亮的眼睛一樣。”
“慕容氏過瞭一段蜜裡調油的日子,愈發美得驚人。”
她扭過頭,細細端詳著慕聲在昏暗燈下的臉,果真驚心地發覺他的眉眼、鼻尖、嘴唇以至於眸中神采,就如同被打磨的璞玉漸漸生光,越發顯露出從前不曾顯出的穠艷之色。
妙妙心裡咯噔一下,一陣無端的難過,慢慢地拱到瞭他懷裡,伸手摟住瞭他。
作者有話要說:妙妙想,這一點溫柔慰藉,在他那裡已經算得上蜜裡調油瞭。
那他原來,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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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上接上瞭第二個感知夢。剩餘疑問後來會解釋到。
我覺得趙公子的行為很不道德但並非完全不能理解,慕容氏是沒什麼錯,但她唯一的錯也是致命的——隱瞞瞭自己的身份,最後瞞不住瞭才說出來。不是每個成年人都把感情放在第一位的,有些人不在意伴侶身份,但有些人真的在意。這個世界裡,隱瞞真身和隱瞞婚史、隱瞞遺傳病什麼的沒區別。趙公子的走,不隻是“兩句話”的問題,他整個愛情觀都崩塌瞭,他根本不敢再相信慕容氏瞭。
顛倒性別舉個例子吧。女孩子某天遇到一個長得很帥,非常完美的男生,費盡心力把他給追到手瞭,放棄瞭富二代身份,跟傢人斷絕聯系跟他成傢生活在小鎮上。她每天都在想,這麼完美的人怎麼被她給找到瞭。
然後傢人來找瞭,跟女孩說你現在這個丈夫有問題,他不是普通人,他展現給你的樣子不是他的本來面目,是他按照你心裡理想的標準去塑造的一個假人,快點跟我回傢去過正常生活吧。女孩去找丈夫對質,對方也承認自己不是普通人。
這能不恐慌嗎?有的人肯定很害怕,選擇回傢去瞭,哪怕懷孕瞭也打掉回傢瞭。誰知道生下來的是什麼呢?傢裡人再不討人喜歡,至少是真的可信任的。
何況男性相對女性來說是比較理性而且心狠的。
但最殘忍的是,教會瞭一個不懂愛的人怎麼去愛,再將她拋棄。愛人拋棄,眾口鑠金,人性之惡,都是慕容氏墮落的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