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豫正開著輛破摩托在一個小區附近轉悠。他站在保亭前裝作看報紙,緊盯對面小區進出人群。
中午,吳豫肚子餓得咕咕叫。他抬眼一望,對面小炒店飄出陣陣香味。他收回視線看向小區大門,生怕錯過目標。
他從包裡摸出一個麵包啃。
一輛路過的黑色汽車引起瞭他的註意。
他粗魯的一口吃完麵包,跨上摩托車跟蹤查看。
跟到一個路口,交警正在指揮來往車輛。
汽車打著雙閃,停在瞭路邊。
吳豫騎著摩托,用馀光瞟到下車的司機不是張池,他拐進瞭另一條路。
夜幕降臨。
吳豫蹲在地上,疲倦地站起身,摸瞭摸酸脹的腰部,呼出一口氣,轉頭放鬆身體。他一手拿著外套,一手扶著牆壁。
又是一日的蹲守。吳豫正在報亭挑選新的報紙,一聲不大的汽車鳴笛聲在他身旁響起,他下意識回看一眼。一輛黑色汽車正停在小區大門口淮備出去。
沒有什麼特別。
吳豫手機響瞭,這個手機是威妹攢錢給他買的,號卡也是威妹辦的,吳豫根本就不和別人打電話,所以這個手機就成瞭威妹和他的專線。
手機上鉆進來一條簡訊,威妹說:“今天我不上班,晚上我們一起去南山吃火鍋。”
吳豫回瞭一個“嗯”。
吳豫繼續拿報紙。
吳豫突然回頭,報紙一放,當年那種感覺湧上瞭心頭,錯不瞭,他看到過的人,就不會忘。
他怕打草驚蛇,裝作自然地騎上摩托車,點燃火等待汽車先行。
閘門打開,汽車駛向左邊大路。
吳豫撥出瞭電話,在得到電話那頭指示後,吳豫快速跟上張池。
張池從反光鏡裡看到瞭吳豫。
張池的脖子後邊,紋著紋身。
張池微微用一隻手調整瞭鏡子,把吳豫框在瞭鏡子中心。
吳豫開始還跟得很克制,和車距離近瞭,他會停一停。
他的汽車猛然提速,超過瞭前面一輛車。
吳豫立即明白張池已經發現瞭他,既然挑明瞭,那就不用遮遮掩掩,今天就來個瞭斷。他超過前面的車,貼在瞭張池車輛的後邊。
張池放慢速度,任由吳豫騎車跟在身後。
兩輛車開出瞭城,路面上漸漸也隻剩他們倆的車。
張池猛打方向盤,用車尾別向摩托。
好在吳豫及時做出反應,汽車隻撞上瞭他的前車燈,摩托前胎微微打滑。
張池見狀,調整方向後,全力向摩托車別去。
汽車撞上摩托,吳豫身形傾覆,他忍住痛,在摩托甩出去的一瞬間,牢牢扒住瞭汽車。汽車高速行駛著,並且還在瘋狂提速。
隔著玻璃,張池和吳豫終於對視,張池已經認出瞭吳豫,這就是當年阻擋她任務的那名國安警察。
兩人在十多年的對峙中,匆匆一瞥,便各自認清瞭對手、記住瞭對手,彼此成為生命中的死敵。
隔瞭十多年,真夠堅忍的。
張池心中道:久違瞭,該來的總是要來。
張池伸手摸向瞭方向盤底下。
“砰——”一顆子彈飛出車窗,幾乎擦過吳豫的臉飛過去。
緊接著,第二顆子彈從車窗射出,吳豫趴著停瞭兩秒。他開始用肘部持續擊打車窗。血和碎玻璃混雜一起把前車窗糊成一片血色的蜘蛛網。
車輪高速轉動,車速到達極限。
吳豫伸手進去搶方向盤,車輛失去瞭方向,張池的手槍掉進瞭副駕駛座位下。他左手把著方向盤,一手去搜尋槍。
車身開始搖晃,在路上扭來扭去。
這人不要命瞭!張池。眼中全是驚恐。
車輛撞上瞭路邊的護欄,拉出大量的火花。吳豫死死抓住車門,最終和張池同時被甩瞭出來。
吳豫幾乎感覺全身的骨頭都散瞭,他趴在地上,努力想要站起,這人是當年的罪魁禍首,自己一生就是因他而改變,如何能饒過?
二人在地上掙紮著想要比誰先站起。
張池竟然比吳豫先行站瞭起來,他看著吳豫,眼神裡的冷靜和殺意,讓吳豫背心一陣發冷。
張池走瞭過來,他手一翻,已經多瞭一支鋒利的匕首在手上。吳豫知道,這種匕首,在這樣的人手上,是要人命的兇器。
吳豫用力的按著自己的大腿,鮮血在汩汩而流,他發現自己的大腿根本不受使喚,剛剛摔出的一瞬間,他被車身重重砸到。他倒吸一口氣,感知到自己已經不具備再度站起的能力,他的腿骨已斷。
他抬起頭,盯著張池。張池身手瞭得,曾持械搶劫,他自然也看穿瞭吳豫不可能短時間起身。
勝負已經分瞭。
“當年我能全身而退,今天也一樣可以。今天,我還要帶走你的命。”
起風瞭,陣風。
風中的枯樹,就像人的命運。
張池出手瞭,他的手很快,快得令人難以置信,吳豫連看都沒看清他的動作,匕首的銳角刺向瞭吳豫。
吳豫身上立刻出瞭幾個窟窿,他根本就沒法閃避,這麼快的手,莫說他現在隻能癱坐地上,就算他兩腿站立,也絕無把握躲過這般雷霆快速的刺殺。
張池手上不停,口中發問:“你找瞭我多久?”
“他媽的關你什麼事!”
張池暗暗發笑,這人怕是個瘋子,你要找的是我,還問關我什麼事?
“為什麼要這樣?你……是警察?”
吳豫忍著痛,一字字道:“不!已經不是瞭。但是,我是你的死敵!不死不休!你他媽的來個痛快!”
不死不休?張池長吸瞭一口氣,提起匕首,對淮瞭吳豫的胸口。
張池的脖子上,是一枚刺青。大師手筆。吳豫當年就看瞭一眼,就深深記在瞭腦中。這枚刺青困住瞭他的一生,他從來就沒有放棄。之前掌握的張池身形體貌,也全在他腦中。
地獄不空,我不成佛!
他的手很穩,很快,直直對著吳豫的心臟。
吳豫伸手一格,匕首已經切開瞭他的手腕,鮮血向箭一樣射瞭出來。他中計瞭,吳豫激怒他,等的就是這一擊。張池持銳器傷他,他癱坐地上,根本無法還手,隻有引他欺近,才可能掣肘他。
他借著他欺近的一瞬,另一隻手已經纏出瞭他的脖子。他著地一滾,將張池帶翻在地。
好瞭,你的優勢沒有瞭,大傢近身而鬥,以命博命!
二人在地上扭打著,吳豫像一頭髮瘋的野獸,他知道自己沒有太多時間,如果張池拉開和他的距離,那神乎其技的刺殺必定將他幹掉,現在他腿斷瞭,手臂在流血,大量的失血已經在帶走他的體力,他沒有第二次纏住敵人的機會。
“放過我?”
吳豫大喊:“不死不休!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這是怎麼樣的意志,他追查他十多年,主犯未滅,誓不放棄。
吳豫勒住瞭張池的脖子,他使出全力,想要制服他。驀地,他腹上一冷,張池的刀已經又刺中瞭他。張池呼吸變得急促,漸漸喘不上氣,他手上匕首胡亂揮舞,吳豫周身血流如註。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張池完全想不明白,這人明明已經不是警察瞭,為什麼還要纏著自己,用自己的一生來死磕!
吳豫的力氣已經漸漸減弱,他死死勒住張池,他意識逐漸模糊,恍惚間,他看見當年入職宣誓的宣誓臺。那個時候,賞識他的上級告訴他,你知道嗎,這個職業,它不是一個工作,它是一種靈魂,一種信仰,是一種超脫瞭人生所有意義的堅定!
吳豫已經脫下瞭警服,可是在他入職的第一天,在那個莊嚴的宣誓臺上,他和胡夏峰等人一道舉起瞭手臂,喊出瞭靈魂深處的誓言,他願意將自己的青春,自己的熱血,獻給這最偉大的事業!
吳豫的力氣在流失,他咬著牙,卻已經勒不住張池。
張池推開瞭他半尺,夠瞭,這個距離,已經足夠他施展那快速無倫的刺殺瞭。
隻見寒光閃閃,匕首馬上就要插入吳豫的脖子。
吳豫一股熱血上湧,他想起瞭王北儷,想起瞭胡夏峰,想起瞭錢雨……他想起瞭自己的一生,眼前似電影快速鏡頭一樣,快速閃過瞭許多人,有黃蕭、張樂樂……對瞭,威妹還在等我,我怎麼能死在這裡?
吳豫提起腳來,猛地向張池踢去。
當年他一踢闖禍,十九年後,他能否倚靠這千錘百鍊的一踢,拯救一切?
兇器襲來,殺氣騰騰。
他的出手快極,就在他用銳角插入吳豫頸部動脈的前一瞬,吳豫踢中瞭他!
他眼中充滿著不信。
竟然有這樣快速的腿法。
張池像斷線的風箏一樣飛瞭出去。
良久良久,吳豫終於恢復瞭一些力氣,他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他努力去摸自己口袋裡的煙,煙已經被打濕瞭。
他想,終於結束瞭,2019年瞭,真不容易,我還是找個女朋友吧,威妹還等著我呢。
驀地,一陣火光襲來,在這一瞬間,映照吳豫剛毅而疲倦的臉,張池的汽車燃燒爆炸瞭。
2019年,發生瞭很多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