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3

唐漾輾轉一夜。

第二天早晨,她一覺醒來,看到鏡中女人臉上恐怖的黑眼圈,瞬間什麼心思都沒瞭。

時間是個老巫婆,對延狗那樣的壞人寬容得不行,對自己這樣的小可愛殘忍得一比。

尤其後來,她刷微博,逛到某人動態,這個結論愈發堅定。

蔣時延說自己一晚上沒睡著,幹脆早起給傢裡一窩做早飯,然後配瞭廚房流理臺的圖和露半張臉的自拍。下面各方紅人評論,不少小花旦賣萌打滾說“大佬仍舊帥”“跪求護膚秘籍”……

蔣時延一個沒回復。

唐漾還是沒忍住地皺瞭眉,隔著屏幕小心戳瞭一下他的臉。

哼。

之後幾天過年和走親訪友,唐漾從化全妝變成裸妝,脫下恨天高穿上小高跟,卸下在匯商的精明幹練,乖順又討巧。

不少親戚傢小孩讀書時,借過周景妤名頭,這廂看到唐漾自然是一邊想逼逼一邊閉眼吹。

在銀行上班?女孩子在銀行可好瞭。

副處?唐漾真是,從小到大都優秀,不讓父母操心。

現在還單著?不急不急,好的會在後面。

親戚們努力搜羅人脈裡的頂配,熱情道:“我們單位新來一個副局,才三十,人大博士,也單著!”

“我們副機長,一年得百萬吧,人都說長得像吳彥祖,唐漾有沒有興趣啊?”

“飛來飛去,異地不好,”又有親戚反駁,“我們公司那總監,34吧,富二代,傢裡有上市公司……其他姑娘剩是被動剩,我們傢唐漾就是太出色,黃金聖鬥士。”

唐漾嘴角抽搐,囫圇地笑著應下。

以往過年,唐漾特怕熊孩子。去年,蔣時延一休合作的幾款手遊大爆,給小孩一個手機,小孩就能安靜一下午。

唐漾本想發條微信表揚延狗,一個姨婆把她拉去麻將桌,一來二去,就忙忘瞭。

————

轉眼到初五。

初四晚上,唐漾搓麻將搓瞭通宵,早上十一點還沒醒。

唐媽媽過來敲門:“你不是要去蔣時延那兒嗎,你看看現在幾點瞭!非覺得人傢傢裡洗碗水比菜好吃?”

唐漾用被子蒙住頭,甕聲甕氣:“他傢中午請親戚,我晚上再過去。”

唐媽媽拽她被子:“晚上你也要起來準備啊,不挑身衣服不化妝嗎。”

唐漾腿壓被子,嚶嚶著捍衛:“去延狗傢又不是去男朋友傢,再說我美若天仙……”

唐漾扯不過唐媽媽,快哭瞭:“媽!你讓我再睡兩分鐘!就兩分鐘,周老師求求您,求您瞭……”

“你呀。”唐媽媽戳她腦門,懶得再說。

唐漾這兩分鐘睡得有點久,等她起床吃飯收拾好自己,已經快四點瞭。

在衣服的搭配上,她為難:“我想穿粉色,但感覺粉色偏嫩,不符合我成熟穩重的性格。穿黑色又太老氣。”

唐媽媽在一旁嗑瓜子,揚眉學她:“又不是去見男朋友傢長,你就穿睡衣啊,洋氣!”

唐漾心虛擦汗狀:“出於禮貌。”

唐漾最後選瞭條駝色絨裙搭條紋大衣,及肩黑發卷成長輩喜歡的小梨花,包包拎的經典款,甚至連車,都換成瞭唐爸爸的沃爾沃。

她到地方,敲門。

蔣媽媽在陽臺看到是唐漾,趕緊推瞭麻將來開門,蔣時延和蔣亞男跟在後面。

“大傢都新年好”“糖糖新年好”道得熱鬧。

唐漾眉眼彎彎把自己帶的禮物遞過去:“這盒茶葉是給爺爺的。”武夷山大紅袍,老爺子掀開一聞氣味,高興寫在瞭臉上。

“這是人參酒,我爸爸他們自己泡的,度數不高,蔣叔可以喝。”長白山野山參,螺紋都有二十圈,蔣爸爸也收得開心。

然後羊絨披肩,給蔣媽媽,入手柔和。

一個大紅包,給瞭蔣亞男兒子馮元程,程程小朋友。

蔬菜也擁有瞭一個新蝴蝶結。

蔣亞男抱著兒子,問:“要說什麼?”

程程找唐漾要抱抱:“糖糖阿姨心想事成越來越年輕!”

唐漾“哎喲”一聲,接過這寶貝疙瘩,逗道:“都說我年輕瞭,怎麼還叫阿姨,叫糖糖姐姐呀。”

程程一雙大眼睛滴溜溜轉,然後皺著小眉毛,脆生生地:“可糖糖阿姨叫外公蔣叔叔,叫舅舅蔣時延,我如果叫糖糖阿姨糖糖姐姐的話,糖糖姐姐要叫外公蔣爺爺,叫舅舅蔣叔叔?”

蔣時延舉手:“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

眾人哄笑。

“你走。”唐漾笑著,本想捶蔣時延一下,當著這麼多長輩的面,變成輕輕拍他背。

沒什麼力道,蔣時延被拍得癢酥酥的,身體動瞭動。

————

晚上坐兩桌,其他親戚一桌,唐漾挨著蔣時延坐主桌。

唐漾和蔣時延鐵瞭不是一兩年,和他傢親戚也認識,互相打過招呼後,晚飯漸入佳境。

蔣媽媽說起兩人高中,開始揭兒子老底:“要你瘦得早一點,估計現在孩子都能打醬油瞭。”

唐漾笑:“他說減肥是說瞭挺多年,不過胖的時候也挺好。”

蔣媽媽:“他第一次暗戀你們班那什麼,和你關系很好。”

唐漾:“常心怡。”

蔣時延想阻止兩人:“媽!”

蔣媽媽根本不理他:“對對常心怡,暗戀常心怡沒減下來,去臺灣談戀愛才減下來瞭,你說明明愛情對他影響可以很大,怎麼現在搞得像個什麼……無欲無求佛系青年?”

暗戀也算戀,延狗也是個有兩段戀愛的人,嘖。

唐漾夾瞭一筷涼拌菜,醋放多瞭,她面色輕擰一下。

蔣媽媽問:“糖糖你現在和常心怡關系還好嗎,我以前給你們送湯好像看到過一次,蠻窈窕一小美女。”

蔣時延又叫瞭一聲媽。

喲,這是在護自己的白月光瞭?

唐漾喝瞭點水,酸味還是沒散去:“挺好,不過她在西雅圖有時差,就電話聯系少,但挺貼心,上次她兒子滿歲,我在休斯頓,她還專門開車過來接我去住瞭兩晚。”

唐漾牽瞭牽唇,莫名其妙地,沒說常心怡過幾天可能要回來。

蔣媽媽還想說什麼,蔣時延再叫一聲媽,這次蔣媽媽話鋒轉瞭,說起瞭自己屢試屢敗的佛跳墻,蔣媽媽說話好玩,一桌人捧腹大笑。

都不是外人,沒什麼戒備心。

唐漾喝一口紅的,想壓下翻湧的常心怡,蔣時延就喝一杯白的,想退掉老媽莫名其妙提常心怡的尷尬。

兩人都懷著小九九。

酒過三巡,唐漾杯裡剩瞭一口,微醺。

蔣時延醉瞭一半,眼角發紅,和馮蔚然劃完拳,恍然問:“這是上次唐漾帶過來的酒?”

蔣媽媽:“對啊。”

蔣時延忿忿:“怎麼我一口沒喝,你們就見瞭底。”

唐漾開玩笑:“我這兒還有一口。”

她搖杯子,猩紅的液體襯著頰上緋色搖搖晃晃。

蔣時延拿瞭她酒杯一飲而盡。

蔣媽媽怕親戚對唐漾有誤解,斥蔣時延:“搶人糖糖的酒喝,你也沒個顧忌。”

唐漾抿笑:“沒事兒,都習慣瞭。”

“就是,我喝她剩的,又沒讓她喝我剩的。”蔣時延辯駁。

蔣媽媽笑著站過來打蔣時延,附耳和他說什麼。

蔣時延點頭,輕拍一下唐漾的肩。唐漾不知道有什麼事兒,還是默契地離瞭桌。

————

蔣時延把唐漾帶到瞭二樓書房,關好門,去開保險箱:“我媽給你訂瞭一條珍珠項鏈,害怕待會兒忘記瞭,讓我現在給你。”

蔣傢書房有三個落地書架,汗牛充棟,然後除瞭幾本小說,其他看上去都沒動過。

窗外有盞高燈,蔣時延微弓著身。

光線從窗外進來,剛好勾出他寬肩、長臂、腰身勁窄的半背。

“咔噠”,鎖開。

蔣時延把禮盒取出來,遞給唐漾:“還有就是我媽他們開春要去碧水灣那個溫泉酒店度假,問你要一起嗎,就三月。”

“應該不行,”唐漾打開禮盒,珍珠白潤剔透,她愛不釋手,解釋說,“信審處開年忙,和浦西銀行那邊有一個大型菁英會,然後我還答應瞭兩場相親。”

蔣時延倚著書桌,聽到最後一句,臉色變瞭:“你又要去相親?”

唐漾隔他半米,站在書架邊:“我給你說過啊,年後去。”

蔣時延語氣不善:“就這麼急著嫁人?”

唐漾講道理:“是有結婚壓力。”

蔣時延嗤:“有壓力就把自己朝**癌堆裡送?”

“什麼叫**癌堆?歧視?”唐漾吃頓飯心裡酸酸澀澀,一下也來瞭脾氣,“你這樣和我傢那些說黃金聖鬥士的親戚什麼區別?”

“那你看看你自己第一個相的什麼鬼,還有那些營銷號投稿,烏七八糟沒把你嚇到?”蔣時延點瞭根煙,想降火,結果越抽越喘不上氣。

唐漾深呼吸:“那你單著你也是**癌堆嗎?”

蔣時延:“勞資單著那是願意單著,喜歡我的人海瞭去——”

“但沒人喜歡我啊!”

唐漾想到之前他微博下那些搔首弄姿的十七八線小明星,氣得手抖,面上卻起瞭笑意,“蔣總您身邊妹紙多,這裡一個那裡一個想結束單身快瞭去,但平心而論,我朝九晚五每天開車路都走一條,要不去相親好男人會自己送到跟前來?”

“所以你就願意放低姿態去認識那些衣冠禽獸?”蔣時延譏諷道,“萬一人要你洗衣服洗碗做傢務,萬一人要你給他傢買房子,萬一人要你房產證寫他媽名字——”

蔣時延越是氣唐漾,唐漾越是笑給他看:“萬一我遇上一個正常的合適的呢,萬一他長得高又帥,溫柔體貼還自律呢,說不定我們隔天就領證,隔周就辦結婚酒。”

蔣時延:“說不定他還要你裹腳剪頭發,出門蒙面巾——”

“說不定他什麼都依著我,”唐漾笑得更燦爛,每個字都對蔣時延說,“這麼說的話,我是不是明天就要去把婚紗看好,你還記得我給你說我特喜歡那個蘇繡款嗎,至少得提前一個月去聯系呢,”唐漾一個字一個字地咬,“我給你說,那個大擺特別長,估計我和他走紅毯的時候,他得照顧我走慢一些……”

蔣時延喝瞭兩種酒,喝雜瞭,也喝醉瞭。

他看過那襲婚紗。唐漾說的時候,他眼前就真的浮出唐漾穿婚紗,勾其他男人手臂的模樣。典禮現場有彩帶,氣球,草坪上鋪滿瞭她喜歡的香檳玫瑰。

唐漾說:“不對,萬一他更喜歡中式呢……”

蔣時延閉眼,睜開,眼前好像又是書房,唐漾面頰酡紅地站在自己身前。

唐漾說:“中式也挺好,我可以接受。”

蔣時延腦子嗡嗡嗡,一個字也聽不清。感官少瞭一項時,他手裡的煙異常燙,眸光異常深邃,就這樣直直地註視著她唇啟合的每個細節,喉嚨跟著滾落……

唐漾為讓他啞口而得意:“你記得隨份子呀,雖然中式沒有宣誓,可洞房花燭……”

煙頭驀地被摁在墻上。

蔣時延醉紅瞭眼,無法思考又無法忍耐地低頭覆上她的唇。

《我拿你當朋友你卻(舍不得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