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卻7

蔣時延叉著腰,在房間裡轉來轉去。

馮蔚然看他忍氣、下一秒好像要炸掉的樣子,心裡明白個七八分。

他弱弱解釋道:“我和亞男因為程程的一點事兒吵架瞭,她聽秦皎說女兒小學就會三門語言瞭,想給程程請個老師學德語,不要讓程程輸在起跑線上,我覺得孩子年齡小,可以多玩兩年。”

蔣時延深呼吸:“所以亞男把你轟過來瞭?”

馮蔚然縮瞭縮脖子,有些委屈:“她說她不想看到我——”

蔣時延氣不過:“你堂堂正正七尺,啊不,五尺男兒,亞男叫你朝東你就朝東,亞男叫你朝西你就朝西,亞男叫你過來你就滾過來,”蔣時延越說越氣,“你特麼有沒有一點大男人的尊嚴臉面!”

大舅子劈頭蓋臉一通說。

馮蔚然小聲道:“你也知道亞男那脾氣……”

蔣時延懶得和馮蔚然廢話,他坐到馮蔚然對面,窸窸窣窣戴起塑料手套開始動披薩。

披薩盒是鋁箔材質,保溫性極好。

幾乎是蔣時延一掀蓋子,培根、蝦仁和芝士的香味便混著熱氣彌散開來。

蔣時延手指修長白凈,摁住披薩邊緣撕起其中一塊時,暖黃澄香的芝士被連絲拔起,又長又綿。

馮蔚然咽瞭咽唾沫。

蔣時延把那塊披薩放進自己嘴裡,以美食消氣。

馮蔚然瞧著他吃的動作,第二次作吞咽狀:“延哥……我有點餓。”

蔣時延喝一口紅酒:“那就餓著。”

馮蔚然伸手想拿披薩,蔣時延不動聲色把盒子朝左邊轉。

馮蔚然順著他抱的方向再探手,蔣時延又把盒子朝右轉去。

馮蔚然晚上沒吃飽,饞到不行,偏偏他想怎麼拿,蔣時延就朝哪個方向錯。

“延哥。”馮蔚然叫。

被叫的人假裝聽不到。

馮蔚然沒辦法,去端另一杯紅酒。

結果蔣時延手一晃,把紅酒也端走瞭,就是不給他。

馮蔚然忍無可忍站起來:“好好好,你有大男人的尊嚴臉面你沖我冷什麼臉,你有本事你沖到樓下去叫漾姐,說唐漾你和馮蔚然換回來,唐漾我蔣時延喜歡你,唐漾我蔣時延想和你睡,我特麼二話不說睡垃圾桶都行。”

蔣時延動作停在原處。

馮蔚然指著門,嗤笑一聲:“你去啊,你倒是去啊。”

這次,輪到蔣大佬沒瞭聲音。

————

第二天的安排是草坪燒烤。

大傢看天氣:“太陰瞭,會不會下雨。”

“下雨拉大棚就行,悠然居烤的兔腿和臘腸可是一絕。”程斯然說著,組織大傢做準備工作。

熱熱鬧鬧的草坪上,有人搭架子,有人挑菜。馮蔚然在和蔣亞男求和,蔣亞男嘴上說著不想理,面上卻松動瞭些。

唐漾很會看人眼色地拋棄瞭蔣亞男,她去拿菜時,路過某人,看到蔣時延站在邊上數螞蟻,臉色比陰天還鬱。

“他們都開始選東西瞭,你怎麼不去,”唐漾靈巧地從側方蹦到他跟前,“你怎麼啦?看上去心情不好。”

蔣時延被突然的晃影嚇得朝後避瞭避。

看清來人,他面上有一閃而逝的不自然:“沒睡夠。”

“那你要不要去補覺啊,”唐漾搖瞭搖手裡的籃子,“我幫你拿菜,待會兒烤好瞭給你送過來。”

蔣時延咳瞭聲:“不用。”

她可是廚藝黑洞,要自己吃瞭她烤的,估計就真有事兒瞭。

唐漾也不為難他,朝前走瞭兩步,想到什麼,她又倒回來,把籃子夾在身旁,手伸進褲兜裡摸啊摸。

蔣時延看她一臉專註,以為她要摸出個什麼寶貝。

唐漾摸瞭好一會兒,仰頭笑盈盈望著他:“攤手。”

蔣時延做好瞭迎接鉆石的準備。

唐漾手握成拳,懸到他掌心。

她手放開,蔣時延手上多瞭一顆……大白兔奶糖。

“沒有甜甜圈,就吃這個吧。”唐漾安慰他,聲音軟軟的。

蔣時延迎著她一雙滿是認真的眸子,頓時失笑:“你當我是你嗎?”

“那你還給我啊。”唐漾作勢去搶。

蔣時延飛快剝下糖紙把糖塞嘴裡,然後放慢速度,慢條斯理地把長方形的小藍紙對折三次,放進自己襯衫衣兜,然後,朝唐漾露瞭一個“就不還,這下怎麼還”的得意笑容。

這人幾歲啊。

唐漾好氣又好笑,搡瞭他一把。

蔣時延隨手在桌上拿瞭個兜,噙點笑意和她一起去往內廳挑菜。

早晨七八點,天邊還有雲。

等到中午,雲開霧散,早春融融的陽光透過葉隙落下。

幾十號男女圍坐成一圈,中間幾個廚師循環往復地把菜烤好,端到旋轉桌上。

大傢聊天的聊天,玩牌的玩牌,說說笑笑,好不愜意。

唐漾坐在蔣時延旁邊,和蔣亞男幾個開黑玩遊戲,蔣時延在和程斯然他們在鬥地主。

桌上轉瞭盤烤臘腸過來,程斯然嚷嚷著讓“讓漾姐嘗嘗”,叫蔣時延遞給唐漾。

“對二。”蔣時延嘴裡叼著的草根抖瞭抖,落下兩張牌。

唐漾遊戲掛掉,剛準備去端臘腸,便見蔣時延把盤子端到他自己身前,他用牙簽把裡面的花椒挨個挑出來,挑幹凈後,他順手把盤子推給唐漾,然後繼續出牌。

至始至終,蔣時延都在和別人說話,沒看唐漾一眼。

做這些事情就像呼吸,亦或本能,自然得讓程斯然都沒有發覺並起哄。

這一刻,好像一切都慢瞭下來。

唐漾接過盤子,看黑漆漆的花椒堆在一邊,臘腸在一邊。

唐漾挑瞭片,入口有熏香味,酒香味,鼻尖似乎還縈繞著一抹淡淡的木質香。

蔣時延笑鬧聲一句句從耳邊傳來,“大王,斯然狗辣雞”“馮蔚然菜得我都不想說”“我就說術業有專攻。上次幹瞪眼你們怎麼虐的爸爸這次爸爸原封不動虐回來”……

旁人的回應和喧嘩退去,唯留四下風聲,沙沙沙。

唐漾吃著花椒剝幹凈的臘腸片,看蔣時延舉手、投足,他似是朝自己轉瞭一下。

唐漾飛快別過臉,耳根早已燒得緋紅。

心跳“咚咚咚”,一下一下,她聽得很清楚。

她告訴過自己無數次,延狗是哥們……可動心這件小事兒,又怎麼逃得過。

唐漾心念蕩著,輕輕嘆瞭一口氣。

燒烤完之後,蔣時延想問唐漾要不要把房間換回來,話還沒出口,蔣亞男就挽著唐漾胳膊走瞭。

蔣時延想懟一波,看唐漾被蔣亞男挽著也在笑,隻能和馮蔚然相看兩厭地回瞭房間。

————

之前,蔣時延給唐漾說的是周日下午就回去。

一行人玩熟瞭,愣是拖到周日晚上吃過飯瞭,才預備動身。

唐漾在房間收衣服,忽然接到唐媽媽電話。

唐媽媽本想去看看女兒過得有多慘,結果發現人不在傢。

唐漾:“在悠然居這邊玩瞭兩天。”

唐媽媽不滿:“之前讓你去相親,你說年後,年後讓你去,你又說忙,拖到三月份瞭,出去玩有時間,去相親就沒時間。”

換做以前,唐漾隨口再約個時間也就罷瞭。

可現在,心裡裝著人,她無論如何沒辦法開口。

“媽,”唐漾笑著,也有些無奈,“你說,我都快30瞭還幻想愛情,”唐漾頓瞭頓,“是不是顯得很愚蠢?”

對方沉默好一陣。

“甘一鳴嗎?”唐媽媽問。

唐漾沒來得及回答。

唐媽媽心直口快:“你們那甘處長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更別說他有老婆,唐漾我給你講你要是喜歡甘一鳴,我馬上拿把剪刀沖過來把你剪成唐禿子你信不信!”

對於掉發嚴重的中年少女來說,這個威脅很嚇人瞭。

唐漾慫慫地摸自己發頂:“不是。”

“那,”唐媽媽思忖一陣,“宋璟?”

唐媽媽回憶宋璟照片上的樣子,道:“那小男生當初沒長開就和根仙似的,現在不知道得好看成什麼樣,但你要註意,估計他眼睛是瞎的,以前你那麼醜喜歡你,後來你好看瞭怎麼還分瞭,”唐媽媽停瞭一會兒,“你要是喜歡他我沒什麼話說,但我直覺那宋璟城府挺深,不適合你這種……沒胸沒腦的傻白甜。”

職場精英唐處長:“喵喵喵?”

唐處長還沒來得及接話,唐媽媽“啊呀”一聲:“我和蔣時延他媽約瞭廣場舞,我先掛瞭掛瞭。”

唐漾面無表情:“別說臟話。”

唐媽媽嘟囔著“懶得和你貧”掛瞭電話。

同時。

“當當”,兩下清脆的扣門聲。

門虛掩著,蔣時延站在門口問唐漾:“你收好瞭嗎?”

“你進來吧,馬上。”唐漾摁瞭手機,加快速度。

蔣時延進屋:“要我幫你嗎,不是很早之前就進來收瞭?”

他站得有點近,唐漾緊張地屏瞭一下呼吸:“剛剛在和我媽打電話。”

蔣時延:“問你周末沒回傢?”

唐漾看著蔣時延:“催我相親。”

蔣時延臉色立馬變瞭。

他胸口的火氣比火箭的火-藥還膨得厲害,但又怕自己嚇到唐漾,蔣時延吸氣呼氣,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很平靜,甚至他還扯瞭扯唇,落在唐漾眼裡,就是尷尬的皮笑肉不笑。

唐漾軟聲道:“我沒去。”

蔣時延心裡的火箭火-藥裝配完畢,竄到空中愉快地放起瞭煙花。

他“嗯”一聲,面上仍是淡定。

唐漾也沒話瞭。

蔣時延幫她檢查有沒有落下的。

待收完,蔣時延問:“昨天你說要開車,你開還是我開?”

“我開吧。”唐漾道。

蔣時延關門。

明明以前蔣時延也會幫自己關門。

可唐漾看著他此刻關門,兩個人從酒店的房間裡出來、床還亂著、蔣時延關門……唐漾臉熱瞭熱。

門關好,蔣時延把兩隻行李包合到一隻手拎,騰手給她摸鑰匙。

走廊的燈光順著他眼簾垂下,剪出他睫毛如扇,俊臉隱在半明半昧間,以花紋反復的地毯為背景,無端生出些旖旎之色來。

“蔣時延。”唐漾垂在身側的手指抬瞭抬,輕聲喚他。

“嗯?”蔣時延把車鑰匙遞到她面前。

唐漾咬唇,聲音也軟軟的:“你都不想知道我不去相親的理由嗎?”

蔣時延抬眸,驀地撞進她溢滿溫柔的眼波,她望著自己,頰上有緋色,白膩的耳廓上也浮著一層淺淺的粉色。

蔣時延仿佛預料到什麼,有些不敢相信,是因為……自己嗎?

他喉結動瞭動,卻難以發出聲音。

一秒,兩秒,三秒。

隔瞭好一會兒。

蔣時延狀似無意地問:“為……什麼啊?”

其實忐忑得要命,一顆心噗通噗通。

蔣時延的腳尖快抵著她腳尖,唐漾耳根子和發燒一樣,

她強撐著最後的理智,彎瞭眉眼,甜甜地對他道:“因為我忙啊。”

叫你前天突然給別人說喜歡我,叫程斯然說出來讓我沒準備,當眾出瞭糗。

大仇得報,唐漾踮腳輕輕刮瞭一下蔣時延鼻尖,笑瞇瞇地從他手裡拿過車鑰匙,越過他走在前面。

她背影纖瘦輕俏,口中哼著小曲。

蔣時延在原地楞瞭好一會兒,回過神來。

他腦海裡輕易浮出某人小嘚瑟的模樣,抬手摸瞭摸鼻尖,癢癢的,酥酥的。

蔣時延喉嚨發幹地動瞭動……特別,想把,某人,拽回懷裡,狠狠揉兩下!!

這小沒良心的!

大灰狼把牙磨得嚯嚯響,最後還是乖乖藏好自己的大尾巴,一臉無奈又縱容地跟在惡作劇成功後渾身舒暢、蹦蹦跳跳超級開心小白兔身後。

《我拿你當朋友你卻(舍不得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