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剛來的時候，薄冰還沒有化完。
空氣中殘留著寒意，被吸進鼻子裡讓人鼻頭猛地一酸。
蘇檬在這樣的季節裡被邀請開瞭一場簽售會，地點在B市一個大型商場的一樓大廳裡。
她是提前一天到的，來接她的編輯早就已經捧著花在機場翹首以盼瞭。
她一下飛機，責編芒果就飛奔過來，不由分說地把鮮花塞到她懷裡，興奮道：“你就是小檸檬吧，本人比照片更好看啊！”
“謝謝，芒果，你也是！”蘇檬抱緊手裡的花。
早在來B市之前，她們就在QQ上互相爆過照片，一是為瞭見面能認出來；二是兩人性格相近，平時聊天很有共同語言，所以忍不住惺惺相惜。
芒果在滴滴軟件上打瞭一輛車，兩人朝著活動場地出發去踩點。
蘇檬今年已經大四瞭，她沒有去實習，反而專心窩在傢裡寫網文。蘇爸爸蘇媽媽一開始不同意，後來見她寫出成績瞭，才終於放下心任由她折騰瞭。
那本《霸道總裁愛上我》是她的成名作，不過裡面的內容在她夢醒後就全部被換掉瞭。換成瞭夢裡出現過的場景，沒想到居然有幸被微博上的推文號推瞭一波，因此吸瞭大批讀者。
一場春雨過後，天邊浮現出漂亮的彩虹，現在正是明媚的周六上午。
蘇檬仍然不覺得那是一場夢，可是現實時時刻刻都在提醒她，之前發生的一切都是假的。
沒有慕司琛，宋漾也沒有竹馬，沒有金融系系花許恩智，更沒有寫作大神江鹿川。唯一真實的，就隻有宋漾和楚之衍瞭。
車子停在商場大門口，那裡已經掛起瞭她的個人簡介。
被換瞭一個文藝好聽的名字的書籍整整齊齊地擺放在大廳右側的書屋裡，等著被購買。
她這一年半一共寫完瞭兩本書，都被芒果推到瞭公司總部，簽瞭出版合同。
看瞭一會兒，蘇檬旁邊擠過來兩個小女孩，年齡不大，應該是高中生。其中一個翻開書看瞭一會兒，突然抬起頭盯著她，看看書再看看她，對比瞭好一會兒，才開口問：“請問，你是檸檬大大嗎？”
蘇檬還是頭一次被認出來，當然也是因為她每天都宅在傢裡，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她心裡緊張瞭一會兒，才點瞭點頭：“我是。”
“哇，真的是大大！大大本人好漂亮，寫的書也好好看！”那女生激動地從書包裡摸出一支筆，“大大，能幫我簽個名嗎？”
“當然可以。”蘇檬接過筆，在粉色的扉頁上簽上自己的筆名。
芒果拉著她去看場地，蘇檬沖那女生笑瞭笑，跟著芒果走瞭。
簽售會當天來的人遠遠超乎瞭蘇檬的想象，整個商場被圍得水泄不通。
芒果一臉激動地捧著書遞到蘇檬面前，蘇檬根本沒時間去看看她親愛的讀者，一個勁地簽名瞭。
簽到一半，她幾乎忘記瞭自己的筆名叫什麼，忘記瞭名字該怎麼寫。
盡管耳邊的嘈雜聲不斷，蘇檬仍然聽到瞭“大大我愛你”“大大我要給你生猴子”的喊聲。
她微微彎瞭彎眼睛，可還是手酸。
#來B市的第一天，被粉絲認瞭出來。#
#來B市的第二天，舉行瞭簽售會。#
當晚，蘇檬在微博上更新到。
這對她來說，是很難忘的記憶。
楚之衍是在晚上八點匆匆趕過來的。此時他才剛加完班，要不是蘇檬臨時決定在B市再待一天，他連人都見不到。
趕過來的時候，雨剛好停瞭。春天的雨總是說來就來，卻也說停就停，路面潮濕卻不泥濘，走著走著還能感覺到腳底的濕意。
青草的氣息鉆進鼻腔，淺淺淡淡的。
芒果因為明天要上班，所以弄完簽售會吃完飯就走瞭。蘇檬坐在一傢奶茶店，邊喝橙汁邊等楚之衍，沒等多久，他就到瞭。
“對不起，我來晚瞭。”楚之衍坐在她對面，頭發有些濕潤，卻一點也看不出狼狽的姿態，他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飲料道，“怎麼不早告訴我你要過來？”
“學長可是大忙人，我還是不打擾你的好。”蘇檬吸瞭口橙汁，微微瞇起眼睛，像是被酸瞭一下。
楚之衍大四實習的時候來瞭B市，到現在已經一年瞭，因為工作出色，所以升瞭職，每天忙得不行。好幾次他們在網上聊著天，楚之衍突然就不見瞭，然後第二天有空瞭再打電話跟她道歉。
楚之衍似乎也想到瞭這個，於是抿唇笑瞭笑，也不在意：“明天幾點的飛機？”
“下午三點的。”蘇檬吸瞭一口，沒吸到橙汁，垂下眼睛才發現飲料已經喝完瞭。
“今晚住哪兒？”楚之衍點瞭個小甜點放到她面前。
“旁邊的酒店。”蘇檬努瞭努嘴，透過透明的玻璃窗，就能看到對面那傢酒店精致的招牌在夜空中閃爍，燈光忽明忽暗的。
楚之衍收回視線，放在桌下的手握著禮盒緊瞭又緊，不知道該送還是不該送。
第一筆工資發下來的時候，他就已經買好瞭。
在他終於打定瞭主意想要將盒子送出去時，蘇檬卻點開手機屏幕看瞭一眼，然後滿足地打瞭個飽嗝：“謝謝學長的小甜點，已經不早啦，學長快回去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楚之衍猛地頓住動作，若無其事地將盒子塞回口袋，他站起來：“我送你過去。”
一路上有些沉默，楚之衍摸著口袋裡的東西，暗暗地嘆瞭口氣。
楚之衍啊楚之衍，怎麼能在關鍵時候就瞭呢？
他倒不是怕蘇檬會拒絕，他隻是怕蘇檬會因此而疏遠他，到時候連朋友都做不成。
到瞭酒店門口，蘇檬沖他揮揮手：“學長，路上小心。”
第二天上午，蘇檬在B市的風景區逛瞭一圈，一邊逛一邊和宋漾視頻。
她其實是應宋漾的要求過來的，宋漾一直想來B市的森林公園，奈何由於各種原因一直沒能過來。剛好她過來簽售，就來滿足一下宋漾想看麋鹿的心。
宋漾隔著屏幕幾乎想撲過來：“錯過瞭你的第一次簽售簡直可惜，下午等我來接你！”
“好好好，快看，你的最愛！”蘇檬把鏡頭轉瞭一下。
青翠的草地上有幾隻麋鹿奔跑著，棕黃色的皮毛，身上還佈滿白色的斑點，犄角像樹枝一樣，很是漂亮。旁邊還有涓涓水流，有一隻麋鹿在水邊站著，正在進食。
“不開心，我也想去。”宋漾截瞭好幾張圖，覺得不滿意，剛好蘇檬給她QQ上發瞭好幾張，她一一保存好，“檬檬，咱們以後去旅遊吧。”
蘇檬站在吊橋上，她周圍經過不少路人，鏡頭裡的風景轉瞭轉，轉到瞭吊橋盡頭處那片開滿瞭野花的地方。
“好啊。”蘇檬從花叢邊路過，沾染瞭一身芳香，“最好你能在旅遊的時候找到一個男朋友。”
“你怎麼不說你要找！”宋漾中氣十足的聲音隔著屏幕透過來。
“我這輩子，可能打算孤獨終老。”蘇檬笑瞭笑走上另一條路，她走進一片樹林，穿過這片樹林，能走到另一個出口。
蘇檬三點前趕去機場的時候，楚之衍已經在等她瞭。見到她，很自然地幫她拎過小小的行李。
蘇檬沒想過楚之衍會來，以為他昨晚隻是隨口問問。
“學長不上班？”蘇檬坐在候機廳，椅子很涼。
“特意請瞭假，你都要走瞭，怎麼能不送一送？”楚之衍之前在機場的一傢蛋糕店買瞭幾份小糕點，他打開袋子遞給瞭蘇檬一個塑料手套，“沒吃飯吧？嘗嘗？”
“你怎麼知道我沒吃飯？”蘇檬一臉狐疑地盯著他。
蛋糕的香氣飄瞭出來，混合著他清淡的嗓音：“一點半還在森林公園發狀態，打車過來半個小時，現在兩點，你哪有時間吃飯？”
“嘿，學長真是細心，不知道以後誰有福氣當你的女朋友。”蘇檬這話自然是玩笑意味居多，她捏起一個精致的糕點往嘴裡塞，滿口的紅豆香氣散開。
楚之衍捏緊手裡的盒子：“如果是你呢？”
“什麼？”蘇檬滿口的紅豆碎屑，她努力地嚼瞭嚼，“學長剛才說什麼？”
楚之衍擰開一瓶水遞過去：“沒什麼，你慢點吃別噎著。”
“噢。”
蘇檬排隊登機的前幾分鐘，楚之衍終於還是沒忍住。
眼看蘇檬的背影就要消失在眼前，他連忙跑過去，在隊伍裡拉住蘇檬的手，把盒子塞在瞭她手裡。
“學長？”她的聲音剛好和廣播裡播報的女聲同步，落在楚之衍耳裡。
“再見，蘇檬。”楚之衍沖她揮瞭揮手。
今天以後，是朋友，抑或是其他，全部你說瞭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