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像我們這種,投胎的時候閉著眼睛,往豬圈裡跳的人,就註定瞭這輩子不會有什麼光彩的人生
“茲——茲——”
向前和高平正僵持著,突然屁股底下向前的手機震個沒完。
向前拔出來一看,是柴進。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向前真覺得自己上輩子是不是和這孫子有仇,電話早不打來,晚不打來,偏偏這辰光打過來攪屎。
高平看瞭煩躁的向前一眼,直接把手機搶瞭過來,自己接瞭。
“喂,向前,出事瞭。盈潤和洪江……”
“柴進是吧?”高平開口打斷對面火急火燎的柴進。
柴進先是一愣,舔瞭舔後槽牙,這不是跟丫計較的時候,於是好言好語道:“噢,高平啊!你好你好。能把電話給向前嗎?我這有急事找她。噢,對,是工作上的事兒。”
高平抬手看瞭一眼表,冷靜地對著電話回復:“柴老板,現在是北京時間晚上21:43分,不管您工作上有什麼天塌下來的事要找我老婆,都恕不接見。根據勞動法,職工有權拒絕用人單位在下班時間發佈的工作指令。下班瞭,我老婆需要休息!”
說完,高平“啪”就把手機給扣下瞭。
剛才向前還因為李書的事,心裡疙疙瘩瘩悶悶不樂,此刻高平的一番耿直操作,仿佛一陣風又瞬間吹散瞭她心頭的烏雲。
向前先是覺得又好氣又好笑,然後沒忍住“撲哧”一聲笑瞭!
她拿回自己的手機看瞭看,笑道:“你真夠可以的。濱江柴總的電話你都敢掛?不怕你老婆丟飯碗啊?”
“不怕。”高平道,“飯碗丟瞭我養你。”
他在心疼自己。
“你養我?”向前揣著明白裝糊塗地笑瞭,點瞭點頭,“行行行!我等著你養我。”
向前就是拿高平這種憨直憨直的性格沒辦法。
在這個世界上,大傢都戴著不願意戴的厚重面具,逢場作戲,唯有高平,沒被殘酷現實度打過的小鎮做題傢,時常還能義無反顧地做自己。
他萌蠢的舉動,和不知如何表達的寵溺,讓向前心生歡喜。
高平見向前態度緩和瞭,也忙湊瞭過來,還是一樣的配方,攬住向前的胳膊苦苦解釋道:“笑瞭就好。李書的事,真不是你想得那樣。李書她就是我們科室一貧困生,人在我們傢賣力表現的目的無非是圖錢。為瞭錢,自願加班,這不和你一樣嗎?你說你心底是真心實意地巴結柴進,還是為瞭錢,表面上奉承著,背後罵他傻筆。”
向前很快被高平說動,覺得自己方才的態度可能是急躁瞭。
她太把李書當假想敵瞭。
“再說瞭老婆,就我這樣的,在大城市沒錢又沒房,純靠能幹老婆吃軟飯的,哪個正常的女的會看上我?”高平為瞭安撫向前,故意自黑。
這些話向前聽得舒坦,卻也不敢順著他的話往下說。
高平可以自嘲是“吃軟飯”的,可若是向前跟在後面唱和,那問題的性質就又變瞭。
高平說什麼不重要,他的態度才重要。
見高平如此,向前也略略放下瞭戒心,拈花惹草,她自己選的老公確實不至於此。
“那你今天這件新衣服是怎麼回事兒?”
向前揪瞭揪他的衛衣。
“這個?”高平低頭看瞭看胸口,“噢,這是我今天去開研討會,會上發的,我看著質量還不錯,就穿上瞭。你看下擺這,還有研討會的論壇網址呢。”
高平把網址從腰間給翻瞭出來,原來就上去的一截裡,早就寫明瞭這件衣服的來歷。
“呵呵。”
向前自覺紅瞭臉,心裡浮起一種冤枉瞭好人的愧疚感。
這時,高平媽“哐當”一聲,甩門回來瞭。
聽那甩門的力道,她心裡的氣性還大著呢。
向前朝外一努嘴兒,高平輕輕拍瞭拍向前的手,道:“我去解決。”
看著高平耐著性子積極解決問題的背影,向前有些迷茫瞭,是不是自己太不自信瞭,所以疑神疑鬼的。
高平剛才護著李書,不過隻是種客氣,自己怎麼能就……
向前坐在床沿上很是懊惱。
帶著愧疚,她又摸進瞭左左右右的房間,關起門來邊坐在地毯上陪她們玩積木,邊有意無意地問道:“新來的李老師,對寶寶好不好呀?”
左左右右若無其事地繼續玩積木,壓根不覺得這是個問題,頭也不抬:“挺好的呀。”
得到瞭雙胞胎肯定的回應,向前更加自責,也許自己今天真的是因為太疲累瞭,所以才鬧瞭場誤會。這以後,自己真得多沉得住氣一些。
……
……
李書公交車上抹瞭一路眼淚,帶著一肚子氣回到宿舍。
她氣哼哼地把背包甩在桌上,擰開臺燈,一個人對著燈光賭氣。
研究生宿舍是倆人間。
室友佳佳正在地板上優雅地練著瑜伽,見李書這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樣子回來,穿著瑜伽服好奇地爬起來,問道:“大寶貝兒,你這是?”
李書堵著氣,從桌上抽瞭張餐巾紙,很用力地擦著眼淚,氣恨道:“沒什麼,拽什麼拽?有什麼瞭不起的。”
佳佳望著李書那張楚楚可憐的小臉,又好氣又好笑地叉著腰,道:“親愛的,你要這麼著說話,那咱倆這天可沒法聊下去瞭。行,我練瑜伽瞭,你接著哭。”
李書紅著眼,忙撈救命稻草似的叫住佳佳,委屈道:“好瞭,姐,我說我說!說完瞭你可得幫我評評理,我到底哪兒錯瞭!”
李書振振有詞地把事情的前因後果給說瞭。
佳佳耐心一字一句的聽完。
聽完之後,佳佳卻沒有一絲一毫同情李書的意思。
她拿毛巾擦瞭擦汗,又彎腰對著鏡子仔細左右打量瞭一下運動後自己紅潤光彩的臉,才回頭緩緩對李書道:“我當什麼事兒呢?不就是被高平老婆給趕出來瞭嘛!正常。”
“這還正常?”李書氣鼓鼓的,“我真是這輩子沒受過這麼大的羞辱。”
佳佳斂起玩世不恭的神色,和李書面對面坐在各自的床沿上,嚴肅地替她分析道:“當初咱們決定選擇這條路,不就預見到瞭會有這樣的而後果嘛。你要這都受不瞭,那不如趁早打消瞭在這兒落戶的想法。回老傢找個縣醫院上班,再嫁個人。別做白日夢瞭!”
一提到落戶,李書瞬間蔫兒瞭,默不作聲地繼續聽佳佳說。
佳佳道:“像我倆這種,投胎的時候閉著眼睛,往豬圈裡跳的人,就註定瞭這輩子不會有什麼光彩的人生。你要不服氣,就看看我!”
佳佳指瞭指自己的鼻子,給李書打氣:“你以為我願意扒著我傢那位肥頭大耳的副院長啊?他閨女都快趕上我一邊兒大瞭好嗎?和他去趟KTV,他唱得那都叫什麼啊?什麼《北國之春》《把根留住》《九妹》……更別提他傢那個黃臉婆夜叉星瞭,三天兩頭去我們學院鬧,鬧完輔導員鬧書記,就差沒在系裡貼我的艷照瞭。可那又怎麼樣,我這不還是熬過來瞭嘛,現在婚也結瞭,戶口也落瞭,博士繼續念著。我有啥損失瞭?”
佳佳是李書的老鄉,她倆不是一個系的,但佳佳會混,搞定瞭宿舍後勤,愣是和李書挪到一個宿舍來瞭。
這一住就是三年。
佳佳本是他們學院副院長研究生,進瞭師門,別人都是泡在實驗室,可她就跟長在副院長傢瞭一樣,成天“師父長”“師娘短”的,還跟副院長的女兒處成瞭閨蜜。
可世事難料,誰能想到,三年後,現在的副院長夫人,已經變成當初那個被“師娘”當成女兒的佳佳瞭呢。
李書原本挺單純的,也不是現在這樣,但奈何現實逼得緊,加上受佳佳影響太深,漸漸的,人也就不似從前那般單純瞭。
“你弟明年就要結婚瞭吧?”佳佳坐在床沿上晃悠著腿,把話題重新扯回李書身上,“你媽管你要多少?”
李書低頭抿瞭抿唇,提起這個,她的心又給揪緊瞭。
她伸出四個手指。
“四十萬?你湊齊瞭嗎?”佳佳臉上帶著不屑問。
李書唉聲嘆氣地搖瞭搖頭。
“那你還不快加緊點兒!”佳佳敲打李書,“當初我說讓你去搞定你們院裡那些老教授,你不願意,非說自己吃顏值,是外貌協會的。那好,現在你找到目標瞭,就是你師兄高平,也算是稱心的瞭,還不快為瞭自己的幸福好好努力!”
李書心裡也是這麼想的,高平博士畢業肯定能辦本地落戶,自己如果能把他搶過來,戶口問題首先能得到解決。
其次,現在新民法典規定,夫妻婚後買房屬於夫妻共有財產。聽系裡人說高平老婆很有錢,高平離婚肯定能分一筆,到時候她跟師哥“借”四十萬,肯定也不成問題。
隻要做成之一筆,李書便能解瞭明年的燃眉之急。
可偏偏就是這一筆,有個能幹世故的向前在前頭攔著,怕是沒那麼好得手。
這種事本就不好的手。
就算李書身後有佳佳這麼個“高參”,但事情從一開始就進展得並不順利。
“喂,李書,你這手機好換瞭!碎屏都碎成什麼樣兒瞭?”
佳佳拈起書桌上李書的手機看瞭看,提醒她道。
李書瞥瞭一眼,無所謂道:“再說吧!等明年我給我媽買瞭新手機,把她淘汰的給我,我再換吧。”
佳佳撇瞭撇嘴,彎腰摟住坐在凳子上的李書,給她打氣道:“堅持住!不要管那些不相幹人的白眼。記住你現在要的是啥?戶口!錢!”
李書抹幹凈眼淚,盯著桌上的手機,良久,狠狠點瞭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