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地上起不來,正好寥濤回來看見,迅速過來扶她,“摔到哪瞭?”
莊潔托著腰不起。
寥濤著急,想打120,莊潔疼得搖頭,勉強說瞭句:“穿得厚沒摔著,我躺會就行。”“
誰讓你勤快……”
“我姐是怕你罵她,她打掃房間是不想挨罵。”何裊裊借機發揮。
說起這事寥濤沒好氣,“都可長本事瞭。”接著把她扶起來,“你混吧,把名聲混臭。”
莊潔趴在沙發上,“本來就不香。”
何裊裊也幫她姐,”她們說我們傢女人太強瞭,太強的人命硬容易克夫……”“
她們當你面說的?”寥濤問她。
“我在買作業本,她們在裡頭搓麻將說的。”
“她們還說啥瞭?”
“說你太厲害,說姐本事大,說莊研和姐性別托反瞭。”
“你權當沒聽見就行。”寥濤說。
“我隻能裝作沒聽見呀,我還能跟她們吵麼?”
“行行行,你上學去吧啊,這才哪到哪,一點委屈都咽不下。”寥濤說她。
何裊裊起身就要走,寥濤喊住她,讓她回來把奶粉喝瞭。何裊裊在同齡中個頭矮,寥濤給她買瞭幾桶奶粉。
何裊裊喝完,杯子用力一放,踢開門就出瞭屋。
“你想挨揍就說一聲。”寥濤罵她。
“你別老罵她。”莊潔說。
“你這會是好人瞭?不罵她罵你,你們一個個我敢罵誰?”“
關上門過自己的,你管別人說什麼?”莊潔說。
“說我我憑什麼不管,下回聽見我撕她們的嘴。”寥濤從櫃子裡拿出一瓶二鍋頭,“你身上有事沒?”
“事不大。”莊潔說:“裊裊快十二瞭,你別動不動就罵。”
“罵她兩句也行,以後上社會長記性。否則一點虧吃不瞭。”
“現在都不能這麼教育小孩……”
“你懂還是我懂?我都養仨孩子瞭不比你有經驗?你們是紙上談兵,我是實踐出來的。”
“行,你有理。”
“你們仨我哪個沒教好?莊研說是娘氣瞭點,但身上有一股文化人的氣質。”
……
莊潔想笑,但腰疼。
“不是我說,是他曾經的美術老師說。”寥濤喝瞭口酒,“他說莊研就是塊畫畫的料,要是好好培養弄不好就有出息。說他畫風像誰……畫油畫的,冷什麼來著?”
“冷軍?”
“對對對,就是他。他畫的比拍出來的照片好。我私下查瞭,他的畫說不上哪好看,但就是好看。”寥濤說:“莊研要真能出畫個樣兒,我砸鍋賣鐵也會供他畫。”“
咱傢要真出個畫傢,我們臉上全都跟著添光。不管街上誰碰見,都說莊研斯斯文文的像個讀書人。”寥濤有自己的一套邏輯,“讀書人都文氣,文氣就顯得不爺們兒,爺們兒又顯粗,他就是個細人兒。”莊
潔大笑,“細人兒。”
“是這人講究精細的意思。”
莊潔也是服瞭,啥話都被寥濤說完瞭。前幾天她還罵莊研扛不起梁,這會就變成細人兒瞭。
寥濤一喝酒,就顯話多,說何裊裊馬上要十二歲瞭,理應擺桌大辦,但今年傢裡有喪事,又不興大辦。接著又說她都已經十二瞭,按理該來例假瞭,怎麼遲遲不見來,說讓莊潔領著去醫院看看。
“正常,不著急。”莊潔趴著都快睡著瞭。
“怎麼不著急,他們班女孩差不多都來瞭。”
“來就來唄。”莊潔翻身想睡。
“你昨晚去陳麥冬傢瞭?他奶奶在傢,你們也不臊?”寥濤把話頭轉向瞭她。
“我們去的新房。”莊潔說。
“新房也是熟人。”
“熟人就熟人唄?”莊潔有點煩。
寥濤也擠到沙發上,“別心氣太高,差不多得瞭。”
“你擠到我瞭。”莊潔推她。
寥濤有瞭困意,拉過毯子說:“嫌擠你就回房間,我是不會挪的。”“
我不回,我剛暖熱。”
“他要願意跟你去上海,也是一件好事兒。”
“他去上海能幹啥?”
“去哪給死人化妝不是化。”寥濤打個哈欠。
“別給死人化妝給死人化妝的,難聽死瞭。”
“嫌難聽你不聽。”
莊潔扶著腰起身,“你自己睡吧。”隨後給她科普,“他這個行業叫“遺體美容師”或“入殮師。”
“帶個師就不是給死人化妝的瞭?”
“行行行。”莊潔上樓。
寥濤蓋好毯子睡覺,也不搭理她。
莊潔躺床上沒多久就睡瞭。昨晚上就疼,剛又摔瞭一跤,渾身疼,哪哪都疼。她在夢裡罵陳麥冬,罵王西夏,對他們破口大罵。昨晚
上她嫌陳麥冬折磨人,自己都快要瘋瞭,他還溫溫吞吞地來。她嫌他不痛快,嫌他煩人,翻身就騎瞭他腰上。
她睡醒後也意難平,翻出從前的日記本,在開行寫:2020·1·10,晴。
另開行,醞釀瞭半天,寫:做愛一點意思都沒,疼,再也不找虐瞭。王西夏懂個屁,柏拉圖說得對!
寫好往前翻瞭一頁,上面寫著2008·5·15,小雨。正沖刺高考,汶川地震瞭,也不知道作文會出啥鬼東西!
她已經十二年沒寫過日記瞭。從前煩悶就寫,寥寥兩行,沒什麼重點,純屬發泄。
她把筆記本放好,接到王西夏語音,她質問她為什麼昨晚上不回微信。莊潔哼哼兩聲,我也很忙的,忙正事。倆人沒邊沒際地扯,王西夏說後天回來找瞎子算命,準備拉她一塊作陪。下來
樓寥濤也醒瞭,她正在電腦前做賬,莊潔站過去看瞭會,誇她記性不錯。寥濤熬夜練瞭兩個月,才勉強學會打字,學會做賬,學會拍照上新,學會接單和發貨。
莊潔覺得她沒必要學接單和發貨,因為他們請瞭專業的客服,專門負責接單和發貨。莊潔看她同買傢聊得熱乎,撂瞭句,“這種小事讓小趙做就行,你留著精力幹大事。”
寥濤沒搭理她。
莊潔看落在鍵盤上的煙灰,說她,“敲鍵盤就別抽煙瞭。”
寥濤一口把灰吹掉,煙灰飄飄蕩蕩又挪瞭別處。莊潔打個響指,“別動。”迅速回屋拿吸塵器,換瞭小吸頭,朝著鍵盤桌面一陣吸,隨後朝她揚下巴,“咋樣?”“起開起開吧。”寥濤攆她,“沒事你就去溝佛村的養雞場一趟。”
“怎麼瞭?”
“這傢養雞場老板不行,趁過年又想跟我漲價。”
“他不是漲一回瞭?”莊潔問,“我們還有多少訂單沒交?”
寥濤翻著單子,開始敲計算機。
莊潔雙手環胸地看她,也不說話,等她快敲完瞭,說:“電腦點開客戶資料,裡面所有未交訂單一目瞭然。”寥濤點著鼠標罵她,“你
就裝賴吧,看我快算完瞭才說。”
“我是讓你長記性。”
寥濤這會腦子亂,懶得搭理她。她點開客戶信息,看瞭訂單詳情,“未交的有兩單,一共八百隻。”“
這單子交瞭,我們得備一批貨。”莊潔同她商量,“備個二千隻,過年串親戚的多,我們把禮盒做漂亮點,領出去也體面。”
“我也這麼想。”寥濤附和,“上個月網店銷量小四千,我們是該備一批貨。”
“四千隻不多,我找瞭網紅推也才四千。”莊潔並不如意。
“我覺得不錯。”寥濤從前單靠燒雞店,旅遊旺季瞭不起一個月賣三千隻,淡季最差幾百隻。
“你二嬸昨天來瞭,我今兒把帳一算,三個月賺瞭有十幾萬,剛把賠償金給還清。”寥濤說。
“還行。”莊潔應瞭句。
“知足吧。”寥濤說她,“別用你的國際大眼光看待小本生意。整天把幹大事幹大事掛嘴邊,賣燒雞真是辱沒你瞭。”“
本來就是辱沒我瞭。”莊潔邊在網上找禮盒邊說:“用著我的時候就女兒女兒喊,用不著連貶帶損。”“
你就是偏高,我再不拉拉你就要上去瞭。”寥濤說:“賣老幹媽的周碧華,賣十三香的王守義,這兩個民族企業哪個……”
莊潔大笑。
“媽也別擾亂我思路,什麼周碧華,老幹媽是陶碧華!不是、是陶華碧。”“
不管叫啥,我就是告訴你,有能耐的人辣椒醬都能馳名海外。有些人別整天麼麼蛾蛾的,眼皮子偏高。溝佛村那個賣腐竹的你看不上是吧?人傢現在都準備上市瞭!”
莊潔壓根兒就沒聽,她在發微信。陳麥冬問她在哪,她回:說事。
陳麥冬回:我給你買瞭點藥。
莊潔回:不用。
陳麥冬回:不用拉倒。
莊潔回:拉倒就拉倒。
陳麥冬沒回她。
晚上莊潔去瞭燒雞店,一個客人投訴,說在炸雞裡吃出瞭血,一口咬定他們這雞是死雞病雞,根本就不是宣傳的活雞健康雞。
莊潔跟他理瞭半天,還是寥濤把事給處理瞭。退瞭他錢,又送給瞭他一隻燒雞。莊潔當然知道這是最有效的方式,但她偏不這麼處理,她就是看不上一個男人娘們兒唧唧地找事。
“別娘們兒娘們兒,你將來也會是個娘們兒。”寥濤說瞭她幾句,就回瞭熟食廠。
莊潔清點瞭錢櫃,也準備回傢,到傢收到陳麥冬微信:剛是我一路跟著你。
又補充瞭一條:路黑又滑,怕你摔瞭。
莊潔服瞭:你就不能為我默默做一件事?
陳麥冬簡單明瞭:不能。隨後又問:你腰怎麼瞭?
莊潔回:早上拖地後仰著摔瞭一跤,摔到尾巴骨瞭。
陳麥冬問:去醫院檢查瞭沒?
莊潔回:沒大事,真傷到骨頭我就走不瞭路。
陳麥冬問:那你托腰幹什麼,不應該捂屁股?
莊潔回:捂屁股不好看。
陳麥冬不放心:我帶你去拍個片。
莊潔回:沒事兒,我自己檢查過瞭,就是摔狠瞭。
陳麥冬問:你經常這麼摔?
莊潔回:以前是,現在摔得少。
陳麥冬回:我給你訂做瞭兩雙拖鞋,鞋底做瞭防滑,也備瞭一副拐杖。冷瞭就隨時過來,密碼我生日。
莊潔回:好。
倆人聊瞭會兒,陳麥冬想讓她今晚過新房,他已經在藥店買瞭藥,還是擔心她摔傷。
他騎著摩托過來,莊潔輕輕關著大門,朝他噓瞭聲。回新房的路上陳麥冬說:“你就說咱們在談戀愛。”
莊潔點頭,“我是這麼說的。”
陳麥冬又偏臉說瞭句,莊潔沒聽清,讓他好好開車,風大,話都被刮歪瞭。
到新房莊潔先洗瞭澡,拄著拐出來,陳麥冬已經把殘肢內襯清洗晾瞭起來。他拿著地巾準備清理衛生間水漬,見地面已經清理好,朝她道:“你隻管洗就行瞭,我清理地面。”“不用,我
自己來就行。”莊潔自小養成的習慣就是洗完澡,順手就把地面也給清理瞭。
“我又不是琉璃娃娃。”她往手上倒著身體乳,準備往腿上塗,“我都清理出技巧瞭,一回沒摔過。”
陳麥冬坐過來幫她塗。她說不用,他問害羞?
“不習慣。”
“慢慢習慣就好瞭。”陳麥冬給她塗背,順勢看瞭她傷,來回按著問她疼不疼?她臉趴在枕頭上,“不疼。”
陳麥冬放心瞭,“你皮厚,連塊淤青都沒。”
“去你的。”莊潔罵他。
陳麥冬要給她殘肢塗護理膏,她翻坐起來,“不用,我自己來。”
陳麥冬把她殘肢裹在手心裡,塗好後按摩瞭幾下。隨後讓她躺好,說給她放松肩。
莊潔趴下說:“你今天特別溫和。”
陳麥冬給她按摩,“我哪天不溫和?”
“裝的。”莊潔哼哼兩聲,“你就是一隻貓,出其不意就撓人兩下。”
“什麼時候喜歡我的?”陳麥冬忽然問。
“不知道。也許是高鐵上。”
“對我一見鐘情?”
“初三的時候我可沒喜歡你。”莊潔閉眼假寐。
“不算初三。”陳麥冬沿著她脊背往下吻。
“你又折磨我?”
“喜歡嗎?”陳麥冬問。
“喜歡。”莊潔很享受。
“你以後不許對我冷臉。也不許動不動翻臉。”陳麥冬提要求。
“好。”
陳麥冬吻她殘肢,她很激動。陳麥冬撩撥著往上吻,莊潔拽他頭發,想推開他,嘴裡罵他王八蛋。他用力地吻,用力地吻,莊潔弓著身子喊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