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讓俺開開眼

莊潔在陳麥冬的指點下學會瞭熬粥,在朋友圈的引導下學會瞭烤面包,學會瞭做涼皮,做湯圓,做麻辣燙,做缽缽雞,做包子饅頭花卷,一周七天不重樣兒。

莊潔做瞭十幾樣,最愛烤面包,喜歡看烤箱裡的面包一點點地發酵變大。但她不喜歡吃甜食,兩口就膩,剩下的分給群裡誰傢小孩。

寥濤罵她,罵她敗傢子,荒年裡第一個餓死的人。

她最愛吃陳麥冬改良的缽缽雞,平常帶個雞字她就沒食欲,但這個缽缽雞簡直人間美味。還有他做的燒餅夾肉,那個牛肉燉得太香爛瞭。

她整天拉著那兄妹倆,跑陳麥冬傢混吃混喝。鎮裡有亡人,值到陳麥冬他就去拉回來,簡單入個殮,就送去火爐房。

鎮上相對太平,目前還沒發現確診病例。各地攀升的確診人數,就隻是一串串數字,大傢唏噓:哎喲,怎麼又增加這麼多,啥時候是個頭,趕緊過去吧。

因為沒有切身體會,大傢的悲傷和唏噓都停留在最表層。該喊口號喊口號,武漢加油!武漢加油!該流淚流淚,但轉身被日子推著,該忙忙該忘忘。

口罩相對也緩瞭些,因為鎮上藥廠臨時添瞭幾臺機器,先趕出來瞭幾批送到一線,回過頭把一些有瑕疵的下放給鎮裡。鎮裡人很歡喜,因為是免費的,外面已經炒到瞭六塊一個。

附近村也相互托關系,看能不能弄到些口罩。鎮長也做瞭保證,說絕不會讓群眾缺口罩,但要求大傢別大量囤積倒賣,有多餘的盡量先互幫互忙,分給急缺口罩的傢庭。大概仗著鎮裡有藥廠,也仗著鎮長的保證,大傢手頭有多餘的,都會盡量分出去些。

後面口罩的瑕疵品少瞭,藥廠給大傢一百塊一盒,一盒五十個,基本也都能接受。再後來就有人開始托關系倒賣。

也有不少朋友托莊潔拿,就是自己傢用。隻要莊潔能拿出來,都給他們每人發二三十個,不收錢。一來都是朋友,一點錢犯不著收。二來誰都有難處,指不定誰有用著誰的時候,舉手之勞能幫就幫。

莊潔的人生座右銘就是:萬事給自己留條路。

寥濤在客廳剁餡準備包餃子,莊潔圍過去,“媽,多弄點唄。”

寥濤煩她,“弄得有。”

莊潔抱她腰,“媽,我愛你。”

寥濤攆她,“別說胡話瞭,哪遠去哪吧。”但其實心裡美滋滋的,因為她剁肉的勢頭就很足。

何裊裊抱著平板從樓上下來,整個人往地上一趴,開始撅著屁股一咕噥一咕噥地往前爬。

莊潔大笑。

寥濤罵她,“學什麼不好,你學蟲爬。”

何裊裊說:“這是網上最流行的!”

莊潔問她會不會跳螃蟹操,何裊裊爬著唱著:“螃蟹一呀?爪八個,兩頭尖尖?這麼大個,動動夾子?有力氣,抬抬腳啊?最神氣!”

莊潔笑癱在沙發上,寥濤也憋不住笑道:“你整天怪樣出盡。”

莊潔拿紙擦笑出的淚,摸過手機看微信,王西夏發她:憋瘋瞭,咱們去樺樹林抓野兔。

莊潔回她:我聽到“野”就怵。

王西夏說:不吃,抓瞭放,放瞭抓。

莊潔回她:神經病啊你。

王西夏又提議:那去挖個坑燒紅薯吧。

莊潔不感興趣,但王西夏感冒,已經自發在傢隔離瞭好幾天瞭,再憋下去就瘋瞭。

她回完王西夏,隨手又回陳麥冬:我們下午去麥田裡燒紅薯。

鄰居推門過來,端瞭一碗自己炸的臭豆腐,何裊裊稀罕的不得瞭,嘗瞭口直點頭,說比長沙的好吃。

“你去過長沙?”莊潔忍不住也捏瞭塊。她平日不吃小食,嫌臟。

“我吃過那個啥、那個、那個文和友的臭豆腐。”

莊潔覺得好吃,喊莊研下來,姊妹仨三兩下就吃完瞭。何裊裊還想吃,把碗朝莊研一推,“哥,你再去要一碗。”

“你們就是憋出病瞭,吃口屎都是香的。”寥濤裝瞭一碗餃子餡,讓莊研給鄰居送去。

莊研不想去,寥濤非讓他去,說他整天回來不出門,去街上也不知道喊人。

“我去吧。”莊潔端著肉餡出瞭院,路口三兩的人圍著柴火堆烤火,看見莊潔打瞭幾句趣兒。她把餡給鄰居,又順嘴要瞭一碗臭豆腐回來。

鎮群裡有人宰牛,要的接龍,寥濤讓她接瞭十斤。莊潔看瞭會群消息,說:“媽,養雞場已經沒飼料喂瞭,雞蛋四塊六一斤。以前雞蛋啥價?”“以前好像

五塊五吧。”

“還得便宜,疫情預計到五一瞭。有些高速也封瞭。”

“啥時候是個頭,雞買回來不能開工也是個事兒。”寥濤憂心。

“開工近期是開不瞭。”莊潔說完看見莊研坐沙發上抹淚,寥濤也看見瞭,拉著臉罵他,“你整天哪那麼多淚?”“姐,李文亮死瞭。”莊研哽咽著說。

“嗯,我知道。”莊潔點頭,昨晚王西夏就說這事瞭。

“李文亮是誰?”何裊裊吃著臭豆腐問。

“沒事不要老看疫情,不會去山上轉轉?”寥濤煩他娘們兒唧唧地哭,正好三鵝子在她腳下打轉,她一腳就給踢瞭出去。

也許是下腳太重,三鵝子半天沒撲棱起來。莊研大吼,“你踢它幹什麼呀,你踢死我算瞭!”

“你跟誰吼呢!”

“我就是跟你吼,你踢死我好瞭,你踢!”莊研直接從沙發上沖過來,跪坐在她腳下,“你踢,你踢死我!”

寥濤被他的神情嚇到,莊潔也驚,過去拉他起來的時候被他甩開,人直接摔倒,頭嗑在瞭餐椅角上。

何裊裊嚇得大哭。

陳麥冬趕過來的時候,莊潔捂住頭,紗佈上滲出瞭血。莊潔說沒事兒,讓他先去找莊研,馬上西夏就過來。

王西夏過來看瞭她傷口,不深,沒必要去醫院縫針,幫她消炎處理,簡單包紮瞭一下。

“會不會落疤呀?”寥濤擔心地問。

“縫針也照樣落疤。”王西夏說:“小疤,沒大影響。”

寥濤不再說話,有氣無力地坐在椅子上,明顯有點嚇壞瞭。

“他正叛逆,跟我那時候一樣,過這個階段就好瞭。”莊潔安慰她。

“還是不一樣,你不極端。他從來都文文氣氣的……”

“寥姨你別想太多,任何人骨子裡都有極端的一面。”王西夏說:“我在公司人緣脾氣都好,一回來傢裡我就極端,我老想拎刀把我哥砍瞭。”

“我也沒敢說什麼,還誇他這次回來懂事瞭,我懷疑他主要上網太多,魔怔瞭,老看疫情……”“

不管疫情的事,主要是他自身的問題,回頭我再跟你細聊吧。”莊潔給她倒瞭一杯酒,讓她緩緩,怕她再嚇出個好歹。

“我沒事兒,我就是太詫異瞭。”寥濤說。

陳麥冬打電話過來,說人找到瞭,他直接領回新房瞭。

“找到瞭?”寥濤問。

“找到瞭,這會在陳麥冬傢。”莊潔看向一側的何裊裊,“你過去新房吧,你哥在那。”何裊裊

準備出去,莊潔又交待她,“先不要打擾他,你玩自己的。回頭我去接你們。”

“哦。”何裊裊裝瞭寒假作業,騎著自行車去找莊研。

見她離開,莊潔說:“媽,你思想有誤區,無論男女,哭就是一種情緒的表達,不然長淚腺是幹什麼?”“他默默地哭,你就讓他哭

,這是一種疏解情緒的方式。而且這裡是他傢,因為我們是傢人,他才能毫無忌憚地哭。”“

我不愛哭,是我性冷,沒有什麼事能觸動到我流淚。莊研心善,他總是能被一些柔軟的東西擊中。鐘南山院士也會在鏡頭面前哽咽。”莊潔緩緩地說。

“我經常在莊潔面前哭,經常有脆弱的時候。”王西夏看她,“寥姨,我隻在莊潔面前哭過,因為我不知道在別人面前哭,會不會遭到恥笑。我性格要強,不能被人小看,再痛我都會忍著。但忍到一定極限也會崩潰,要不是莊潔拉我一把,我都不知道能不能過來。”“我

不哭就是心硬,要強,嫌丟人。”莊潔坦白道:“莊研就是心柔軟,他從小就是這樣。那誰都說瞭,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仨人聊瞭好一會

,王西夏回去,莊潔又坐臥室同寥濤聊,聊完筋疲力盡,寥濤就躺下睡瞭。

莊潔回樓上莊研的屋,看瞭會他的畫,抽瞭兩根煙,下去往陳麥冬傢。

屋裡何裊裊正趴地上學螃蟹爬,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莊研。莊潔站門口噴消毒水,看她道:“撅著屁股幹嘛呢?”

“姐你來瞭!”何裊裊喊。

莊研坐沙發上也不敢看她,莊潔脫瞭外套坐過去,盤著一條腿問:“你冬子哥呢?”

“冬子哥去買菜瞭。”何裊裊說:“他說晚會煮好吃的。”

莊潔點頭,朝她道:“裊裊,幫姐把窗開瞭。”隨後點瞭根煙,拿瞭個煙灰缸擱腿上,碰碰他道:“小事兒,就蹭瞭點皮兒。

“姐,我不是有意的。”莊研哽咽。

“沒事兒。”莊潔攬攬他肩,揉揉他腦袋,“媽也沒什麼事兒。”

莊研很自責,一句話也沒接。

莊潔也沒再說,讓何裊裊拿瞭體溫計過來,姊妹幾個挨個測。

陳麥冬買瞭菜回來,噴著消毒水看她,莊潔搖搖頭,說瞭句沒事兒。他把菜拎廚房,喊莊研過去幫忙。莊研

應聲過去摘菜,陳麥冬挽著袖口說:“昨晚上菜店老板感冒瞭,今凌晨他沒有進菜,還都是昨天剩的。”

莊研默不作聲地擇菜。

莊潔應聲,“他在群裡說瞭。”

“他感冒挺嚴重的,他爸問我凌晨四五點有沒有空,替他去高速口接菜。”陳麥冬說:“反正也沒事兒,我就應瞭。”

“行。”莊潔笑他,“為人民服務嘛。”

陳麥冬看她一眼,隨口問:“莊研要不要去?”

“去哪?”莊研抬頭問。

“凌晨四五點去南集路口買菜。”陳麥冬說:“菜店老板重感冒,我們接替他幾天。”

“好,我去。”莊研毫不猶豫地應下,然後又問:“鎮裡那些沒微信的老人怎麼在群裡買菜?”

“左右鄰居幫他們在群裡買。”

“哦。”莊研點頭。

“我們莊研是不是很心善?”莊潔問。

“比你心善。”陳麥冬點頭,“你就是個洋蔥頭,沒心。”

“去你的。”莊潔罵他。

陳麥冬勾過她脖子親,莊潔推他,“你有病?”

陳麥冬看蹲地板上擇菜的莊研,動口型,“我忘瞭。”

莊潔輕踹他。

陳麥冬朝她扔瞭個媚眼。

莊潔大笑。

何裊裊拿著手機過來,噘著嘴說:“我們班鯰魚年前去他姥爺傢玩,他說他姥爺傢雪深的能從十樓跳下來,砸出一個人形大坑,然後他再從大坑裡刨雪鉆出來!”

……

“他姥爺傢是哪的?”

“吉林的。”何裊裊說:“他就是在吹牛皮,十樓跳下來四仰八叉不摔死他,還再鉆出來。”

因為沒買來什麼菜,陳麥冬就把各種剩菜匯總,丟瞭把粉條,做瞭一鍋大雜燴,竟然出人意表的好吃。

“冬子哥,你明明廚藝這麼好,為什麼老說自己煮飯一般。”何裊裊扒著飯問。

莊潔也點頭,表示符合。

“我說廚藝一般,是降低你們的期待值,萬一我超長發揮,你們就會覺得驚喜。如果我說好吃,無形中就拉高瞭期待值,萬一我失手,你們就會覺得不過如此。”

“有道理。”莊潔豎大拇指。

“謝謝,這叫說話的藝術。”陳麥冬說:“不像某些人,就會罵人。”

莊潔在餐桌下踢他,陳麥冬看那倆兄妹,“我說錯瞭沒?你們大姐是不是就會罵人?”

“對,她還愛打人!”何裊裊說:“跟我媽一樣,不會以理服人!”

“對,愛傢暴。”陳麥冬深有體會,“她就是沒理,所以才愛用氣勢和武力鎮壓。”

“我打你們瞭?”莊潔看他們。

“大姐很溫柔的,才不會無緣無故打人。”莊研本是一句認真話,沒想話落飯桌爆笑。

飯後莊潔去衛生間,陳麥冬也尾隨進來,莊潔罵他,“滾蛋去。”

“不滾。”陳麥冬吻她。

莊潔推他,“我們該回去瞭。”

陳麥冬也不說話,隻哼哼,讓她自己感受。

莊潔扯開看瞭眼,戳戳他胸口,“明天吧。”

陳麥冬也不說話,下巴貼在她肩頭蹭。

莊潔摸他後腦窩,“寶貝兒,商量個事兒唄?”

“說。”陳麥冬舔她脖子。

“我想給你買件衣服,你穿上讓俺開開眼。”

“什麼衣服?”

“不太好描述。”

“還有你不能描述的?”

“行。”莊潔痛快道:“我給咱兄弟買瞭件衣服,回頭你收到通知我。”

……

莊潔把大象鼻子圖片給他看,陳麥冬黑臉,“你這是找我商量?”

莊潔大笑。

陳麥冬咬她,“你個小王八蛋。”

《情人(春色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