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耀祖跟著他進瞭門,“唉!”馬上又扶住後腰。
“怎麼?腰抻瞭吧?要緊不?”
“沒事,活動活動就好瞭。”田耀祖撐著腰。
“你看你一個闊少爺,怎麼能幹這種苦大力的活兒呢。”龔豐倉同情地說。不一會兒就端上一屜烤姥姥。田耀祖餓極瞭,上手就抓,一下子燙著瞭,他把手放在耳朵上“喲喲喲”直叫。
“別著急。燙著瞭吧?我把湯和作料給你拿來,你先等一等。”龔豐倉又端上瞭湯和作料,“吃吧。不夠我再給你拿。”說著走到水牌子處,用毛筆寫上:“龔豐倉欠十五文。”
田耀祖抬頭看見瞭,“你記賬啊?”
“啊。我跟老板說瞭,這些都在我的工錢裡扣。”
“龔大哥,你我萍水相逢,就對我這麼好,我……”田耀祖鼻子一酸,咽下瞭後邊的話。
“你用不著這樣。誰還沒有個為難著窄的時候,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嘛!誰讓我們都是喝汾河水長大的呢!哎,我還沒問你呢,你貴姓?”
“免貴姓田,你叫我老田兄弟就成瞭,名字——我現在這個樣子,辱沒瞭祖宗,不提也罷。”田耀祖羞愧地說。
“成。老田大兄弟,你在口外有買賣吧?”
“不瞞你說,我祖上幾代人在包頭做過生意,置瞭一大份傢業,後來,從我爺爺那輩起就不做生意瞭,靠地租過日子。不想天有不測風雲,在我的手上,著瞭一把天火,傢業燒得片瓦無存。我爹、老婆、孩子全燒死瞭。被逼無奈,我隻好走西口,想重振祖業。”田耀祖說得真一半假一半。
“啊!原來是這樣。可你想過沒有,打算怎麼開始呢?總不能靠乞討度日吧?”龔豐倉信以為真。“唉,說來慚愧。我在傢的時候,一切都是我爹當傢。我……什麼都不會。唉,百無一用是書生啊!”“啊,你讀過書?”
“讀過五年私塾,後來朝廷取消瞭科舉,我就不念瞭。不過,四書五經還算是爛熟於心瞭。”這次他沒有說謊。
龔豐倉想瞭想說,“我有個主意,說出來你掂量掂量,要是覺得可以,咱們就辦;要是覺得不合適,就算。”
田耀祖忙說,“您快說!”
“包頭城裡有個大相士丁半仙,靈!吐口唾沫就是顆釘,在這一帶很有名氣。打從前年冬天就中風瞭,半身不遂。他膝下無子,本來認瞭個幹兒子,一看他病好不瞭瞭,頭幾天席卷瞭他的全部積蓄跑瞭。”
“這也太缺德瞭!”田耀祖罵瞭一句。
“他是枉披瞭一張人皮。田大兄弟,我的意思是,你呢去伺候伺候他,他要是感動瞭,備不住能把他半仙的本事教給你。這樣,你肩不用挑擔,手不用提籃,雖說發不瞭大財,可成傢立業還不成問題。你看怎麼樣?”
田耀祖樂瞭,不就是煎湯熬藥、端屎倒尿嘛。他一口答應瞭。龔豐倉又囑咐他給老頭子翻翻身,推拿推拿,免得他身上長瘡。
“行,我常去縣裡澡堂子洗澡,還有剃頭的,都給我推拿過。像不像,做幾分樣,也能對付個八九不離十。說走就走,我這就過去!”田耀祖把剩下的湯又喝光瞭。
龔豐倉拿瞭一件長衫和一雙佈鞋,“這是我的佈鞋,是我老婆做的,從傢裡帶來,還沒上過腳呢。你穿上試試,大小合適不。”龔豐倉看他穿著有點兒大,“大一點兒,不要緊,穿大鞋放響屁,舒服。這件長衫還有八成新,你罩在外邊,再把臉好好洗洗,就像個有學問的人瞭。”
“這……這怎麼好意思呢!”田耀祖一邊推辭一邊接下東西。
“哎,我們是老鄉嘛!”
田耀祖打扮完畢,龔豐倉看瞭看,“人靠衣裳馬靠鞍——你這一打扮,還真像是那麼回事兒瞭。剛才我見你那個樣子,也太慘瞭!”
田耀祖真誠地說:“大哥,我要是有瞭出頭之日,我一定忘不瞭報答你!”
被淑貞救過的孩子李義,也走西口來到瞭口外的殺虎口,差一點病死,被一戶殷實人傢的老夫婦救下,那戶人傢碰巧也姓李,夫婦二人五十歲瞭沒孩子,當下收他做瞭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