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青一愣,“啊。……你怎麼知道?”
“你在睡夢裡叫過她的名字。”
田青有些不好意思,“是嗎?”
“也不知道我那個從未見過面的丈夫,會不會也在夢中惦記惦記我。”她嘆瞭一口氣,“我怕是沒這個福分哪!”
田青奇怪地問:“看樣子你是讀過書的,怎麼要嫁給還沒見過面的未婚夫呢?”
豆花嘆息一聲,“我讀書的時候,我娘還活著。後來,我娘死瞭,我爹娶瞭後娘,就急著把我遠嫁到口外去。那傢雖然有錢,可也是個老派,婚嫁憑的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我隻見過未來的公公,沒見過未婚夫。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
“哦。”
過瞭一會兒,豆花問田青:“你和你的未婚妻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嗎?”
“不,我們是從小一塊長大的。”
豆花羨慕地,“怪不得你在夢裡還喊她呢!”
田青不好意思瞭,“讓你見笑瞭。”
“哪裡?我要是你的未婚妻,就為你這份情意,死一千回都不後悔,可惜我……”豆花的眼圈紅瞭,說不下去瞭。
“豆花,等我們逃出瞭黑土崖匪窩子,我親自把你送到包頭你婆婆傢,你丈夫一定會高興地馬上跟你成親的。”
豆花搖搖頭說:“我一個被土匪劉一刀擄上山來做壓寨夫人的苦命女人,這輩子怕是毀瞭。我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瞭。”
“可你是清白的。”田青安慰她。
豆花苦笑道,大膽地直視著田青,“清白?你信嗎?”
田青真誠地點點頭,“我信。”
“可惜你不是我那個丈夫。這種事說給誰誰都不會信的,這個大黑鍋我就得背一輩子,什麼時候壓死我,我也就一瞭百瞭啦。你是個正人君子。我要是想嫁給你,哪怕是做個二房也行,你同意嗎?”
“不不不!妹子,別開這種玩笑。”
“我說的是真的。”
田青一看豆花認真瞭,忙搖搖頭,“不不,我跟秀秀發過誓,我非她不娶,她非我不嫁。豆花,我隻能把你當妹子。真的!”
豆花流著淚點瞭點頭,“我明白,我哪會有秀秀那樣的福分!”
秀秀哪是有福之人呢?她就要成為別人的新嫁娘瞭。為瞭生病的爹和挨餓的弟弟和娘,花轎裡,頭戴紅蓋頭的秀秀淚水洇濕瞭火紅的新嫁衣。誰想到,花轎走到半路,忽然,一陣狂風過後,霹靂夾著閃電,大雨傾盆而下,人們都跑出來,有的伸開手臂,有的仰面向天,更多的人拿出鍋盆缸甕在接雨水。人們的臉上現出久違瞭的笑容。
淑貞從屋子裡跑出來,一邊看著傾盆而下的大雨,一邊招呼著跑來的梁傢人,“丹丹,親傢,今年的年景有盼頭瞭!”
“是啊,是啊,不用挨餓瞭。”梁傢人樂著應著。
這時接親的隊伍吹吹打打從田青傢門口走過。“這是誰傢的姑娘趕上個大雨天出嫁啊?多不吉利。”淑貞說。
“親傢母,你還不知道啊?花轎裡抬的是秀秀。”
淑貞吃驚地瞪大瞭眼睛,“秀秀?!她當真嫁給瞭樂生堂藥鋪的那個鄒老板瞭?”
田丹丹忙說:“娘,您別上火,秀秀也實在是被逼無奈,她跟弟有緣無分啊。”
“這要是讓田青知道瞭,他怎麼受得瞭啊?”淑貞嘆瞭口氣。
“算瞭,親傢母,不是一傢人,難進一傢門。話說回來瞭,等咱們田青在口外發瞭大財,回來的時候,給秀秀他爹娘看看。他女婿不是開藥鋪的嗎?問問有沒有賣後悔藥的!”
淑貞看著抬過傢門口的花轎,眼圈紅瞭,“可憐秀秀那孩子瞭!”
花轎到瞭鄒傢,人們都在前院喝喜酒,隻有秀秀獨自一人坐在新房裡暗自垂淚。她摘下田青送給她的那枚用紅線繩穿著的大錢,耳邊響起瞭田青的聲音:“秀秀,我田青現在是個窮光蛋,沒有什麼可以拿得出手的東西給你。這枚大錢是我小時候,我娘給我穿好戴上的,我一直拿它當寶貝。今天,我把它送給你,就算是個定情之物吧,看見它你就看見我瞭。等我日後在口外發達瞭,我一定買這世上最稀有的珍寶首飾送給你。”
秀秀把大錢緊緊地攥在手裡,嘴裡喃喃著:“田青哥!……”
門外響起瞭腳步聲。秀秀趕緊起身把大錢裝進瞭梳妝臺的抽屜裡坐回到炕沿,伸手擦瞭把眼淚,把紅蓋頭蒙在瞭頭上。
門開瞭,瘦得像一根細麻稈似的鄒老板,十字披紅,晃晃悠悠地走瞭進來,眼睛色迷迷地看著秀秀,向她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