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 (3)

淑貞緊張地看著賬房先生,“田青他,出什麼事瞭嗎?”

賬房先生笑瞭,“您別緊張,他沒出事。要出事也是好事。”

淑貞松瞭一口氣,閃開身子。“那您快請進屋吧。”

淑貞倒瞭碗水端給賬房先生後,仔細聽他說完來意想瞭想說:“田青剛走西口那年,秀秀就被她爹娘逼著嫁人瞭。”

“那秀秀嫁人的事,您為什麼沒告訴過田青呢?”

“我這個當娘的是心疼田青,怕他知道秀秀嫁人瞭,心裡難過,所以就一直瞞著他。”

賬房先生放心瞭。“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大嫂,這回好瞭,您就等著過好日子吧。”

淑貞苦笑一下,“先生,我這一輩子,好日子壞日子都嘗過瞭,怎麼過都是過。我倒並不贊成田青這門婚事,我兒子用不著去給人傢當養老女婿來換好日子。我們現在雖然窮,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田青每年往傢捎的那些銀元,夠我花瞭。比起那些個餓死的,我不是天天都在過好日子嘛。人這一輩子,有多少錢都是一輩子,沒聽說有錢人就能比窮人多活一輩子的,關鍵就是要知足常樂。”淑貞說的是心裡話。

“大嫂說得極是。要是田青知道秀秀嫁人瞭,也同意瞭這門親事呢?”

“兒大不由娘,他要是願意,我這個當娘的也決不把我的意願強加給田青。婚姻是他自己的事,就讓他自己做主吧。”

“大嫂,我這麼老遠跑瞭一趟,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回去得向老板交差。再有,我想見秀秀一面,別回去跟田青空口無憑地這麼一說,他要是不信怎麼辦?”賬房先生看著淑貞。

“先生,我明白您的意思瞭。走,我這就陪您去縣城找秀秀。”

“那太好瞭,我也是這個意思。”

淑貞陪著賬房先生去瞭樂生堂藥鋪,路上忍不住問起田青的情況,知道梁滿囤還沒有出徒,白吃飯白幹活,一分錢工錢沒有,她吃瞭一驚。心裡猜出瞭八九分,不免對兒子更加疼愛。

兩人來到藥房,恰巧這時秀秀抱著孩子從藥鋪裡走瞭出來。淑貞用手一指秀秀,“先生,那就是秀秀。”

沒等賬房先生上前打招呼,就見一個吹糖人的挑著擔子走瞭過來,秀秀懷裡的孩子伸著小手沖吹糖人的直夠。秀秀沖吹糖人的叫瞭一聲:“吹糖人的!給我吹個猴拉稀。”

吹糖人的放下擔子,吹起來,秀秀抱著孩子看著。這時就見鄒老板掀開藥鋪的門簾,一腳門裡一腳門外地叫著:“秀秀!你看什麼呢?丟瞭魂瞭?”

“我給青青吹個糖人兒!”

“吹糖人?我看你吹糖人是假,看街上的紅男綠女是真。你個不守婦道的娘們兒,快給我回來!”

“我怎麼不守婦道瞭?我是偷人瞭還是養漢瞭?”秀秀抱著孩子進瞭藥鋪,孩子哭瞭起來……

“哎,大嫂,你的猴拉稀還要不要?”吹糖人的叫著。

淑貞嘆瞭口氣,“可憐的秀秀,這過的是什麼日子啊?她男人都五十多歲瞭,偏偏看中瞭比他小三十多歲的秀秀。秀秀過瞭門,他還整天疑神疑鬼的,像看賊似的看著秀秀。”

“她怎麼會心甘情願地嫁給這麼一個老糟糠呢?”賬房先生不解地問。

“還不都是錢逼的。大前年——就是田青走西口的那年,光祁縣就餓死瞭兩千多口子。秀秀的父親得瞭癆病,她也是為瞭父親能活命,才不得已嫁給藥鋪掌櫃的。可我知道,秀秀心裡裝的是田青,上轎的那天,她哭得就像是出殯似的。可是,現在木已成舟,再說什麼都晚瞭。”

《走西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