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乖笑著： 俺娘還說嬸子掙錢掙瘋瞭呢。 嘖嘖嘖，是饃饃值錢啊還是洋鐵壺值錢？你娘那張嘴。多少？ 還是十個。
洪喜娘利索地給他往袋子裡裝： 剛出鍋，你就來瞭。你娘的鼻子可真長。 拾完，又回身，找瞭塊裁縫用的畫粉，在墻上掛的小黑板上二乖的名字下面畫瞭一道。二乖的名字，是寫瞭一個二，下面畫瞭一個圓臉，圓臉上兩條
眉毛是往下順著的。在這名字下面，已經畫上瞭一個 正 字。這黑板上還寫瞭好多人名，幾乎每個人名裡都有一個圖案，人名下面有多少不等的 正 字。二乖看著她畫，問道： 嬸子，這是俺傢的嗎？你別和二愣傢混瞭。 洪喜娘
自信地說： 混不瞭。你瞧，這才是二愣傢的。看這兩條眉毛瞭沒？他這兩條眉毛是往上立的。 二乖放心地笑瞭，誇道： 嬸子就是有辦法。嬸子，俺娘說瞭，下一集就過來把賬結瞭。 不慌不慌。老街坊瞭，什麼時候錢湊手瞭給
就行。
二乖提瞭饃饃走瞭，洪喜娘回來繼續撿饃饃，心裡想著還沒回來的丈夫繼續罵著，突然聽到後院的門一響。洪喜娘頭還沒抬就是一嗓子嚷道： 還知道死回來。
大福正趕瞭驢車進門，一邊趕，一邊擔心地回頭看兩個孩子，遲疑地說： 要不，你們倆先在外面躲...... 話還沒完，洪喜娘已經一陣風似的從前面旋回來瞭，一掀開門簾子，張口就罵， 叫你去買糧食，你死哪去瞭？下窯
子瞭，去賭錢瞭？你可算逮著機會瞭啊你...... 話還沒說完，突然一愣，發現瞭車上坐著的兩個孩子。洪喜娘的相貌不討人喜歡，很有點象拐瞭他們的女人。寄萍不由得戒備地把弟弟摟緊瞭。
這......這是咋回事？哪來的兩個孩子啊？ 大福心裡緊張的不得瞭，心想躲不過瞭，趕緊陪瞭笑但又不知道說啥，支支吾吾， 喜他娘，你聽我說，這倆孩子......倆孩子......倆孩子...... 洪喜娘突然明白瞭，撲上去
抓住他就去抓他的臉，又哭又鬧： 王大福，我還當你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誰知道你這麼大膽啊，居然在外面養出孩子來瞭，還一養就是倆。說，那小狐貍精叫你藏在哪裡？天哪，我不活瞭，怪不得我累死累活的，傢裡就是存不下
個錢呢。王大福，我今天就死給你看。 一邊哭鬧，一邊就低下頭往王大福懷裡撞，王大福被撞得踉踉蹌蹌，好不容易站住。大福一聽趕緊說道， 喜他娘，喜他娘，你聽我說，你想哪去瞭？我就是有天大的膽，除瞭你，人傢也沒人看
上我埃 洪喜娘聞聽此言，抬頭端詳他，好象突然才明白過來， 天哪，我就嫁瞭這麼個沒人要啊，當初怎麼就瞎瞭眼呢？老話說得好啊，今日撿，明日撿，撿瞭塊牛糞糊住瞭眼啦。咦，不對啊，那這倆孩子哪來的？ 大福吭哧著：
這倆孩子......倆孩子...... 洪喜娘一看，抓住他又要給他鬧，大福情急之下脫口而出： 我買來的。
洪喜娘愣住，不相信地看看他，又看看這倆孩子，再看看空著的驢車。 叫你去買糧食，沒買糧食，把買糧食的錢買瞭倆孩子？ 就是。 早起給瞭你十一塊大洋呢，叫你買幾袋子麥子再給我買件洋佈褂子。你都花瞭？
我說十塊，人傢不幹，十一塊大洋全拿走瞭。
洪喜娘仍然不敢相信地看看他，看看驢車，再看看孩子。大福陪著笑： 喜他娘，你聽我說...... 洪喜娘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下，拍打著兩條腿就哭起來， 天哪，我不能活瞭，我得找個地方死去。這是什麼人哪，又老，又醜
，還是個沒人要。蒙著眼嫁給他，指望過日子的，他就敢這樣胡作非為埃十一塊大洋，買回來兩張嘴，天底下哪有這樣的事喲。我不活瞭，我還是死瞭的好。我死去，我跳趵突泉去，我跳大明湖去。不許拉我，誰也不許拉我......
一邊說著，一邊就爬起來，做出一副真要去尋死的架式。大福當然得又拉又勸： 喜他娘，喜他娘，你聽我說嘛，你聽我好好說。 洪喜娘很厲害地： 說什麼說？你還有啥臉說？你到底按的什麼心啊？這孩子的娘和你是啥關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