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尚文夫婦全著急瞭。今天是周末,到瞭晚飯時間賈兵還沒回來。妻子宋曉玲說:“是不是又找羅小倩玩去瞭?”賈尚文說:“去他傢,頂多半天就回來瞭,這是鬧什麼呢?”沒辦法,還是往羅成傢打瞭電話。羅小倩接的電話,她說:“賈兵上午來有點肚子疼,中午又發開燒瞭,我們就讓他躺下瞭,我爸爸打電話叫瞭醫生給他看瞭,打瞭針吃瞭藥,現在我爸爸送他回去瞭,估計馬上就到。”賈尚文連聲說謝。
門鈴也就響瞭。夫妻倆跑去開門,羅成扶著賈兵站在門口。
夫妻倆連忙摟過兒子,讓羅成進來坐:“我們剛才和小倩通電話,知道你為兵兵忙瞭一氣,打擾你瞭。”羅成將一包藥遞到夫妻倆手裡:“這是醫生開的藥,他的自行車也拉來瞭,就在樓下。”羅成說還有點事情急著處理,擺擺手走瞭。
夫妻倆將兒子安頓在床上躺好,問瞭問話,讓兒子先睡,便到客廳裡說話。宋曉玲說:“我看羅成這個人還真是挺厚道的。”賈尚文說:“這個人幹工作厲害點,但是不玩詭計。他要當書記,我給他當市長,那天州不知道要幹成什麼樣。”宋曉玲說:“看看他女兒,就知道他是什麼人。兵兵這陣和羅小倩交往,學習也好瞭,各方面也長進瞭。”賈尚文說:“這話別多談瞭,天下沒有那麼簡單的事情。羅成厲害是厲害,但不害人。可遇到害人的人,他也不一定扛得住。”宋曉玲說:“你過去在縣裡不是也有人匿名舉報你?”賈尚文說:“這是老傳統瞭。過去郵票八分錢時就有一句話,八分錢,查半年。現在郵票八毛瞭,事情還一樣。我那天對羅成表態瞭,別的不說,那封舉報信純屬惡意,我堅持反對。”
宋曉玲說:“你不是說要向龍福海講明你的態度嗎?”
賈尚文嘆瞭口氣,抽出煙點著:“我到瞭龍福海那兒想提這件事,龍福海倒先張嘴瞭。龍福海說,先不管舉報信是誰寫的,也先不論舉報信是不是寫得百分之百對,起碼說明羅成很多做法積怨甚深。龍福海這麼一張嘴,我的話還不得咽下去。”宋曉玲也嘆瞭口氣:“我對羅成的態度也很矛盾。那一陣他查違法教材,整得我兄弟要死要活的,我也真恨死瞭他。但看著他在天州做的這些事,你還真不能不佩服他大男子漢一個。”
她看著丈夫:“你在這個關節眼上準備幫他嗎?”
賈尚文仰臉看著自己噴出的煙霧,停瞭一會兒說:“要調整和羅成的關系,現在是千金難買的機會。雪中送一份炭,勝過錦上添百枝花。”
宋曉玲熟悉丈夫的思路:“你現在猶豫什麼?”
賈尚文放下二郎腿,彈瞭彈煙灰:“吃不準上邊對羅成什麼意思。這件事完全可能有一百種結果,這要看省委書記夏光遠是什麼態度。他是什麼態度,就會派什麼傾向的調查組來。如果對羅成不滿,這就是拿掉羅成的機會。如果對龍福海不滿,這就是拿掉龍福海的機會。”宋曉玲臉上出現瞭疑惑:“怎麼會成為拿掉龍福海的機會?”賈尚文一擺手:“這還不明擺著,羅成在天州到底是幹瞭一番實事啊。一調查,把羅成的政績肯定下來,再把舉報信說成誣告信,對龍福海支持羅成工作不力做出結論,那調整一下天州市班子,不是順理成章嘛。”
宋曉玲說:“要是這樣,你在關節眼上支持羅成就對瞭。”
賈尚文站起來在屋裡踱瞭幾步,站住說:“問題是你搞不清這種可能性有多大。”宋曉玲說:“那你是得在龍福海面前咽下自己的話。”賈尚文說:“我對羅成表過態,這話也不是太好咽。但龍福海這個人得罪不得,我一直小心翼翼,他對我還算滿意,為這麼一兩句話得罪瞭他,這幾年下的功夫就全都泡湯瞭。”他捶瞭捶自己腦袋,解嘲地一笑,“我有時真想找個算命先生算一卦,真要能夠吃準羅成在天州幹不成,我就死心塌地支持龍福海瞭。如果吃準羅成能在天州對龍福海取而代之,那我現在就敢跳出來支持羅成。”他坐下瞭,兩腿一伸半躺在沙發裡嘆道:“現在這種局面太熬人,不確定因素太多,你沒看我不到年齡頭發都花白瞭。”他突然站起來,“我先去找許懷琴聊聊,看看她什麼態度。真要省裡來調查組,市委常委每個人的態度會起很大作用。”
宋曉玲說:“你少說,多聽她說。”
賈尚文說:“這我知道。”
兩傢相挨很近,賈尚文邁邁腿就到瞭許懷琴傢。他一進門笑著說:“還是老規矩,先到你這兒坐一坐,抽支煙說會兒話,再回傢吃飯。”
許懷琴說:“你是不是想說羅成的舉報信?”
賈尚文點點頭:“想和你探討探討。”
許懷琴面對老同學露出平時難得的溫和:“你什麼態度哇?”
賈尚文搔搔後腦勺:“我還真拿不準。”
許懷琴說:“我跟著老龍的態度走。”賈尚文說:“那你是支持這封舉報信瞭?”許懷琴慢慢削著一個梨說:“我認為舉報信有些提法有道理,事實還可以分別推敲。”
賈尚文註意許懷琴的一字一句。
許懷琴削完梨遞給賈尚文,賈尚文接過拿在手中。
許懷琴接著削梨:“你是不是有點左右為難?”賈尚文點頭。許懷琴寬容地瞟瞭一眼賈尚文:“我看你學生意氣還沒磨凈。在政界,你不想想,像羅成這樣的人怎麼待得住。”賈尚文聽著。許懷琴一圈一圈慢慢削著梨皮,好一會兒又抬眼說:“他要在天州站穩腳跟,得有多少人靠邊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