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文麗說:你也一樣!一天到晚沒個正經,要不她敢那麼跟我說話?

佟志問:誰?說什麼瞭?

文麗說:你說說什麼瞭?

佟志說:得得,我多話!吃飯吧!

文麗那兒還沒完,叨叨著:跟素質這麼差的人住鄰居夠倒黴瞭,還一天到晚打得火熱。

佟志坐不住瞭,剛想發作,看著文麗的大肚子,又忍瞭,摟過文麗,說:你這一天到晚牢騷滿腹,不怕你兒子小心眼兒,回頭成個娘娘腔,到時候你哭都來不及。

文麗不說話瞭,抬頭瞪佟志,說:以後別老跟大莊他們說傢裡床上那點破事兒,再讓我知道,非扇你!

佟志把文麗往椅子上按說:扇吧,可勁扇。哎喲,我這皮還真癢呢!

文麗氣哼哼屁股挨著椅子邊坐下,肚子頂著桌子,人沒感覺,差點頂翻桌子。佟志趕緊去扶,又差點撞翻折疊桌,一通手忙腳亂,一屁股就坐地上嘆氣說:老婆,幹脆我鉆你肚子裡,和我兒子做伴吧。

文麗笑瞭,敲丈夫的頭,說:美得你!

文麗終於喝瞭羊骨頭湯,也沒作嘔……

佟志下班後陪文麗在小路上散步,燕妮跑前跑後的,繞著媽媽的肚子跑,有人走近瞭,就沖人嚷嚷:別碰著我的小弟弟。

佟志和文麗在商量是不是給燕妮辦全托的事,因為文麗帶不瞭燕妮瞭。佟志說:送全托吧,大莊傢小子一歲就全托,省心。

文麗說:我舍不得,要不,跟我媽說說,放我媽傢吧。

佟志說:你媽是典型的重男輕女,肯定不會同意。

文麗說:我媽最疼我瞭,我大姐二姐倆兒子都是在我媽傢長大的,我放幾個月怎麼就不成,你別挑撥離間啊。

佟志說:你說每次去都兩手空空,我這臉是真沒地兒擱瞭。

文麗說:四川人就是心眼小,我媽什麼時候嫌棄過你空手瞭,每次回去都跟我說,讓佟子別帶什麼東西,大傢日子都不容易。

佟志說:那是說給我聽的,你還當真瞭。

文麗說:我媽實誠。

佟志說:你媽還實誠?

文麗說:就你這樣不實誠的人才看著別人都不實誠。文麗突然瞪大眼睛。佟志也瞪大眼睛。文麗突然彎腰,說:哎喲,上廁所。快快!

佟志慌裡慌張,說:生什麼兒子啊!你現在一天能上一百回廁所……

到瞭文傢,文麗得意洋洋地往院裡走,佟志跟在後面手裡空空,臊眉搭眼的。文秀迎出來,趕緊上前攙住文麗,說:哎喲,幾天不見,這肚子又大瞭一圈。查過沒有?是不是三胞胎啊?

文麗笑著說:那我可賺大發瞭,三個都是兒子最好瞭。

文秀不以為然地說:什麼兒子女兒的,不都一樣嘛!

文麗說:少坐著說話不嫌腰疼啊,你要跟我一樣,你還好意思住傢裡?

文秀說:女兒多好啊!妮兒,大姨抱抱,大姨最疼妮兒啦。

文母瞇著眼睛在織毛線,文麗挺著肚子進來。文母抬頭瞅一眼,問:聽見你進來瞭。預產期什麼時候啊?

文麗說:快瞭!她走過去,湊到母親跟前問:這織的什麼呀?

文母說:給你大姐那大小子織條毛褲,這眼神也不濟瞭,湊合著織吧。

文麗心中不高興瞭,但不能表現出來,接過毛線活兒,說:我來吧。

文母說:你笨手笨腳的,別把兩條腿織一塊去。

話是這麼說,文母還是松瞭手,下地活動著發麻的腿兒。她看一眼文麗那大肚子,說:你面色可不太好。

文母從床頭摸索半天,拿出個點心盒子,打開來,挑出一塊蛋糕放到文麗手上,說:這是人傢送你爸的,吃瞭吧。別讓那幾個孩子看見,都跟小狼似的見瞭吃的就沒命。

文麗看瞭一眼,還是放回盒裡,說:給我爸留著吧,我沒事兒。

文母瞅一眼女兒,輕聲說:當媽不容易吧?

文麗不說話,低下頭,笨手笨腳地織毛褲。

文母說:這回再生個大胖小子,可夠你受的,男孩可比女孩淘多瞭,想想都替你愁得慌。

文麗說:媽,你看我這回不會錯瞭吧?

文母起身,圍著女兒轉轉,點頭說:你大姐二姐那會兒和你真是差不多。這女人啊,還是得有個兒子,別跟你媽似的,老瞭老瞭,孤傢寡人一個。

文麗說:媽,你這說的什麼呀?

文母拿出條小圍脖說:這剩點線,本來想給燕妮織副手套,可忘記怎麼織瞭,就織瞭條圍脖,上托兒所別凍著。文母說著起身,滿屋子找外孫女:妮兒在哪兒呢?看看去。

文母蹣跚著往外走。文麗瞅著母親的背影,心裡發酸。

吃飯的時候,文母把一盤漬酸菜放到文麗面前,文麗吃一口不想吃,筷子杵向一盤醃辣椒。

文慧盯著文麗,說:哎,還是想吃辣的啊?

文麗怔瞭一下,筷子立刻杵向酸菜,說:誰說的,我這天天吃酸菜,吃得直冒酸水,我想換個口味,一見酸的我就煩。

沒人知道文麗說瞭假話,她大口吃酸菜吃得直惡心,但滿臉帶著假笑。

文母說:回頭把咱傢曬的那杏幹拿點回去,泡水喝,也好著呢。

文慧還想說什麼,文麗轉移話題,說:媽,你說我這高血壓有事兒嗎?

文母說:女人生孩子都血壓高,我生你們幾個,還有死去的那倆,血壓都高。那時候也沒人量,反正是頭暈、腳腫,跟你現在一模一樣,生產的時候也順順當當的,生完孩子就沒事兒,你說這事兒也怪。

文秀說:也不能太不當回事兒吧,你不還有兩回難產嗎?

文母說:也不能算難產,才幾個月就掉瞭。

文麗說:醫生說是子癇,聽說過嗎?

文慧快言快語,說:是不是癲癇一種啊?

文麗說:你才癲癇哪!不盼我好是吧!

《金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