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麗說:早沒瞭。
佟志眉頭緊鎖說:今天才18號,這後半個月怎麼過啊?
文麗說:什麼怎麼過?那前兩年怎麼過的?這剛有面條吃就要吃肉啦?真夠貪心的!
佟志說:哎,那人傢怎麼就天天有肉吃啊?
文麗不高興地說:你去她傢吃去!
佟志白瞭文麗一眼說:又來勁瞭啊!
佟志吃兩口放下瞭碗。文麗看著佟志碗裡的面條,說:要不,我去買點熟食去。
佟志站起來說:還是我去吧。佟志去翻抽屜,翻半天,隻有幾毛錢,就問:錢呢?
文麗說:在工資袋裡呀。
佟志翻工資袋,看看沒有,不放心又倒瞭半天,一張紙也沒有。佟志真急瞭,說:這才幾天啊,兩人工資全沒瞭!你這日子怎麼過的?
文麗不信,趕緊跑過去,也翻工資袋,傻眼瞭,說:這不可能呀!咱倆工資我全放進去瞭。
佟志瞪著文麗,還沒張口,文麗先發制人,說:都怪你,坐什麼三輪啊!還買冰棍!
佟志不服氣地說:那你呢,誰沒事兒大老晚的不在傢呆著跑劇院看什麼芭蕾舞啊!那去瞭不得花車錢啊,還喝汽水不是錢啊?還有你這燙的頭不花錢嗎?你這佈拉吉,都夠吃頓西餐瞭。
文麗火瞭,說:我頭是我同事的爸給燙的,跟你板寸一個價,這佈拉吉是我大姐給的料子,我求人做的。我像你啊一個月能抽十條煙,那煙錢夠買兩袋大米瞭!
佟志不滿地說:你誇大其辭吧,我給你算算你一個月消費多少。你看看你雪花膏、香皂、花露水、高跟鞋這得多少錢?還有這床單啊枕巾啊,那廠裡發的怎麼就難看瞭?非要買這提花的。還有還有,你說你洗臉洗頭發怎麼就不能像人傢女人用個蛤蜊油皂角胰子什麼的,還非什麼海鷗牌洗發膏,還非檸檬味兒的,那橘子味兒怎麼啦?你說你這資產階級趣味可真是害死人瞭。
文麗越聽越氣,拿起洗發膏雪花膏之類的玻璃瓶,大聲說:你再說我現在就砸瞭它!
佟志幸災樂禍地說:砸吧砸吧,我又不用。
文麗說:砸瞭我再買,買更好更貴的,反正我自己掙錢自己花,我可不像高淑貞,我誰也不靠誰也不求!
佟志有點生氣瞭:你這話就叫混賬話,那孩子誰養啊,你是不是孩子媽啊!咱們都兩月沒給我媽寄錢瞭。我這兒正想轍呢,你還說這種王八蛋的話!難怪人傢說你的心根本就不在傢裡!就知道趕時髦,裝年輕!
文麗舉著的玻璃瓶子慢慢放下,收拾起自己的這些細軟,劃拉劃拉弄成一堆。
佟志見瞭奇怪,問:幹嗎呀?
文麗說:賣瞭去,換錢,給你媽傢寄去!
佟志說:你用過的誰要啊!
文麗聲音忽地拔高八度,說:那你說怎麼辦?一天到晚就知道說我說我!
佟志看著文麗馬上要哭的架勢,不敢說話瞭,上前把那些東西歸置到原位。文麗眼淚還是下來瞭。
佟志說:還沒說你幾句,貓尿又下來瞭,多大瞭,動不動就哭,鬧心不鬧心啊!
文麗委屈地說:你今天算是說實話瞭吧!
佟志說:我一直說實話啊。
文麗說:你嫌我浪費,嫌我裝年輕,嫌我不關心孩子,嫌我這嫌我那的,幹嗎不早說,幹嗎騙我生倆孩子,我告訴你,我要沒這倆孩子,我……
佟志沉下臉,說:我給你倆嘴巴啊!說說就沒個正形瞭,你平時花錢沒個計劃,我早就想說瞭!再說不吃肉我可沒勁,你別埋怨我啊!
文麗還在不依不饒,說:嫌我沒計劃,你計劃個我看看。
佟志說:行啊,以後我管錢,我每天給你一份財務報表。
文麗把手裡那點錢往桌上一拍,說:成,你管吧,這月就這麼多錢,怎麼過吧!
佟志把錢拿在手上掂量著,又把錢一扔說:你把錢花完瞭讓我收拾爛攤子啊。這個月就這麼著瞭,下個月我再接手。
文麗說:那不行,要不你就全管,要不就別管。
佟志看看文麗,把錢全塞回文麗的兜裡說:得得得,財迷,你管就你管,你說怎麼辦吧。
文麗說:以後再說!
佟志嘆瞭口氣……
文麗在筒子樓水房裡洗東西,旁邊兩個婦女也在洗,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莊嫂進來,一臉喜氣,燙著和文麗一樣的頭,身上居然也是一身和文麗一模一樣的佈拉吉,連面料都是一樣?,緊緊繃在身上。
文麗一看,立刻沉下臉。莊嫂卻像沒事兒人似的,把盆往水槽上一,大著嗓門和兩個女人聊上瞭。
一個女人說:莊嫂今天可夠漂亮的,這發型這佈拉吉真漂亮,是照著文老師的樣子做的吧,遠看還以為是文老師呢。
莊嫂美滋滋的。
文麗氣得咬牙切齒,想走,可沒洗完,打開水龍頭,不理會。
另一個女人說:莊嫂,這幾天看你忙進忙出的,忙什麼呢?
莊嫂說:上班呀!
文麗一愣,看莊嫂一眼。
兩個女人都問:莊嫂找著工作啦?
莊嫂說:其實想找工作挺容易的,老些單位要我啦,我不得挑個離傢近,工資差不離點兒的嘛。這個單位啊還不錯,工資福利待遇啥的都挺好,離傢還近。我這都去瞭半個禮拜瞭,單位領導啥的對我都挺滿意,我也知足瞭。那啥,文老師,我還想……
文麗不回答,端著沒洗完的衣服走出瞭水房。莊嫂得意地回頭沖著倆女人又說:我一個月工資也不老少呢,不比小學老師差多少。
兩個女人又問:是啊!到底啥工作啊?
莊嫂說:食堂管理員啊!
兩個女人驚呼: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幹的,肥差啊!
這話文麗聽見瞭,更生氣瞭,進瞭屋就翻箱倒櫃找衣服,找著瞭,一屁股坐下,開始狠狠弄自己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