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

七夕過去, 暑假已過近半,余皓交了第一輪稿子後,第二輪稿馬上就發到郵箱裡了。機構貌似實在找不到合適的外包,見余皓稿子交得快,馬上又扔了一堆給他。余皓心想你們找幾個翻譯的就這麼難嗎?不過好吧好吧……反正給錢的就接吧。

余皓逛了許久翻譯論壇, 發現自己的工作真的是在搬磚, 除了第一次陳燁凱充當中介人的稿費之外, 第二次,機構繞過他單獨與余皓聯繫, 稿費就比市場價低了20%, 許多外語學校的學生都不會接的。

但這對余皓來說已經非常滿意了,至少比去搬磚好。

「那瓶酒多少錢?」余皓朝周昇問。

周昇:「兩千,貼了點兒, 不欠他的。」

余皓道:「飯吃了多少錢?」

周昇:「老子堂堂雲來春太子爺,在自己家的店吃飯還要錢?」

余皓道:「那頓飯我倆吃的!」

周昇:「我簽的單, 和我們晚飯算一起了。余皓, 你能不能別煩?」

余皓:「好吧,我把酒的錢轉給你……」

周昇莫名其妙道:「我的錢不是一直放你那兒麼?」

余皓一想也是, 只好把收回來的紅包算回周昇生活費裡,可紅包只拿了一千五百八,於是余皓一不做二不休, 開微信往上翻, 又點了哥特式鎧甲24小時內發的倆紅包, 心裡才平衡了些。

余皓:「被拉黑了……」

周昇嘲笑道:「就是個渣男, 你被套路了還不知道。」

余皓完全沒有鑒渣男技能,正追問周昇怎麼看出來時,周昇卻不搭理他,睡了。

不相了……就讓我的人生這樣吧。

余皓徹底放棄,最近的人生就像一場脫韁而混亂的鬧劇。他不想再去車轱轆地來回想周昇想移情想將軍想戀愛想人生了,想不明白,還把自己搞得很累。愛情對自己來說果然是搖六|合|彩,不僅不可能中,連搖獎的入場券也不知道扔哪兒去了。

我就繼續單戀他吧,余皓心想,大不了注意一下距離,別害周昇被說是同性戀就好了。想開以後,余皓稍稍輕鬆了點。

盛夏的學院,連先前住校不回家的學生也漸漸少了,每個夜晚都非常安靜,靜得如同與世隔絕。食堂最後的窗口也關了,公交車停了,連陳燁凱也回家了。每天要麼周昇做飯,要麼兩人走大約兩公里,去山下吃小炒。

「這是什麼?」一天晚上,余皓髮現周昇帶回來幾件衣服,一件一件地往衣櫃裡掛,都是中國風的T恤與麻褲。

「老闆送的。」周昇若無其事道,「找了份網模兼職,今天剛結束,結了四千。」

「原來你每天出去就是當模特?」余皓道,「為什麼不說?」

「不是。」周昇面無表情道,繼而翻上床去,躺著睡覺。

余皓滿腹疑惑,翻完了今天的稿子,到暑假結束前可以再交第二輪,開學得趕緊唸書。但整整持續了將近五個月的翻譯兼職,令他的外語寫作水平與中文文本都突飛猛進,明年一月份的四級估計可以閉眼過了。

做一份你願意付出一生的工作,和一個你真正所愛的人在一起……余皓在每個結束了工作的靜夜裡,總忍不住會想起陳燁凱的話,翻譯是我願意付出一生的工作麼?余皓覺得不是,但這份翻譯的兼職,卻喚醒了他內心深處的某種責任感。

「周昇?」余皓正要起身去洗漱時,忽見寢室裡又出現了金烏輪的光。

周昇戴著金烏輪睡了!

余皓頓時緊張起來,馬上搖晃周昇,周昇霎時睜眼,被叫醒了,惱火地說:「做什麼?!」

周昇毛躁地坐起來,余皓嚇得不輕,說:「你進誰的夢了?」

周昇:「……」

周昇抬眼看余皓,那表情就像個被欺負了的小孩,眉頭深鎖。余皓緊張地問:「你怎麼了?」

周昇深呼吸,平靜下來,說:「不是答應了你,不會再擅自進別人的夢裡嗎?」

余皓道:「對啊!那你怎麼……」

「當然是我自己的夢啊,你還能不能好了?」周昇道。

「哦……」余皓小命被嚇掉了半條,說,「你在自己夢裡呢,好的,沒事,是我太緊張了,你睡吧。」

余皓去刷牙,周昇又重重地躺下去,出了口長氣。

余皓洗漱時突然想起,最近不大注意,周昇好像一直把手埋在枕下睡,他使用金烏輪多久了?可又一直沒來過自己的夢?周昇在他的夢裡做什麼?

余皓上床去,端詳周昇,周昇入睡時眉頭依舊深鎖,一手放在被單下,另一手則下意識地動了動,余皓觀察片刻,沒有再多問,躺下睡覺。

這時微信提示,八點多時有個陌生人加他。

余皓看了眼,通過搜索添加,他的微信就是手機號,這人是誰?

余皓通過了聯繫人,又看了眼沉睡的周昇,正想睡時,手機屏幕卻亮了起來。

擱淺:【這麼晚還沒睡?】

余皓:【放暑假,你是誰?】

擱淺發了個表情,又說:【睡了,怕手機被我媽沒收,明天起來聊,晚安。】

余皓莫名其妙,看語氣像認識的,放下手機,再看周昇,周昇沒什麼動靜,余皓便心思忐忑地入睡。

一連數日,周昇都佩戴著金烏輪入睡,每天起來一語不發,余皓察覺有點不對勁了。

一個早上,周昇正疲憊地刷牙,余皓一夜不曾入夢,這也意味著周昇沒來找他,余皓便觀察周昇:「昨晚上沒事吧?」

「嗯。」周昇道,「過幾天,咱們去遊樂場玩麼?暑假都快過去了。」

「好。」余皓道,「你在自己的夢裡做什麼?」

周昇沒有回答,看了眼余皓手裡拿著的手機,問:「跟誰聊呢?」

「一個小孩。」余皓道,「不知道怎麼加我了。」

「小孩?」周昇笑了起來,「多小?」

「高三生。」余皓說。

周昇哭笑不得道:「怎麼勾搭上的?」

那個叫「擱淺」的傢伙加了余皓,每天都會找他聊幾句,十九歲,高二剛上高三,先前休學過一年,居然比余皓還大了幾個月。余皓始終很奇怪,一直問他是怎麼找到自己微信號的,對方只說是朋友介紹。

余皓便懷疑會不會是這孩子有哥哥或姐姐是同校生,說不定還同年級。那名叫「擱淺」的高中生暑假正在補習,問余皓能不能順便輔導下他英語,付費。余皓看了題目,確實是高考真題,於是偶爾便在微信上給他講解幾句。心道應該不會騙人吧?看樣子不像,忽悠自己還真的寫起高考英語作文,這也太用力了。

「什麼時候去相相?」周昇臉上帶著嘲諷的笑容。

余皓:「不相,我對高中生沒興趣。」

周昇:「沒見過怎麼知道呢?去吧。」

余皓:「……」

「周昇?」余皓看見周昇的手機上,鎖屏微信來自「璟雅」。

「嗯?」周昇對著鏡子,打發蠟抓頭髮,朝余皓道,「你喜歡我頭髮長點還短點兒?」

余皓心思卻不在周昇的頭髮上,說:「有事你隨時叫我,可以麼?我覺得你最近又有點兒不對勁。」

「沒有——」周昇說,「我好得很呢,說,什麼髮型好看?」

余皓道:「第一次見你的髮型就挺好看,顏色也好看。」

「再染個給你看看?」

「別。」余皓說,「我比較喜歡黑頭髮,你今天出去嗎?周昇,我覺得咱們得談談。」

「過幾天吧。」周昇道,「今天有事兒,晚飯不用等我吃。凱凱給你買的那條牛仔褲挺好看,借我穿穿。」

「我自己買的。」余皓道,「原價兩千四呢。」

余皓找出牛仔褲給周昇,周昇一上身,反而比余皓更適合,那氣質很街很潮,說:「怎麼樣?」

「你簡直就是天生的衣服架子。」余皓無奈道,「褲子以後是你的了,今天出門去見誰?」

周昇一笑,取了外套出門去,這天是個雨天,余皓站在陽台上,望向在細雨紛飛裡,被雨水浸濕的道路。

周昇拉起兜帽,在宿舍外的路上落寞地走著。

余皓把最後的稿子打包發郵件,想起周昇夢中的雲海與迷霧,起身拉開周昇抽屜——金烏輪被周昇帶走了。

這傢伙到底在做什麼?余皓心想。

暑假結束前,最後的工作也做完了,傅立群與岑珊在群裡發了許多北海道的照片,余皓暫時被岔開了思路,翻看群裡照片,被他倆秀的恩愛暴擊了一波,心想談戀愛真好啊,我也好想和周昇一起去北海道,每天啥都不做就在一起膩歪。

擱淺:【呼,終於補習完了,也快開學了,今天有空麼?一起吃個飯?】

余皓道:【下雨呢,不想出門。】

擱淺:【出來聊聊吧,我都想自殺了。】

余皓:【別拿這種事開玩笑。】

擱淺發了幾句「哈哈哈」:【我來你學校找你?】

余皓:【你不知道我在哪兒。】

擱淺:【當然知道,我還知道你學心理學專業呢。】

余皓:「……」

余皓心想這小子怎麼知道這麼多事兒?一轉念便明白了,擱淺休學過一年,現在念高三,也即是說高中同班同學都升大一了,也許就有熟人在自己學校。

擱淺:【你有傘麼?我過來接你吧,你和周昇一個寢室對不?】

余皓:【你認識他???!!!】

擱淺:【不認識,就知道這名字。】

余皓:【別過來,班車都停了,約個地方喝咖啡吧。】

擱淺爽快道:【行。】接著給余皓髮了個定位,恰好正是花房咖啡。

余皓到學院外去等車,公交車倒是風雨無阻,只是減了班次。午後他前往花房咖啡,進入商城,收傘,倏然就看見了周昇的背影。

周昇穿了余皓那條牛仔褲,上身是件白T恤,剛理過發,和一個長頭髮的女孩在一起,站在自動扶梯上,前往二樓,還給那女孩提著包。那包包余皓見岑珊拎過,開始還以為是岑珊,但女孩的打扮和岑珊風格很不一樣。

女孩穿著白色長裙、運動鞋,看背影非常年輕,氣質也很乾淨,兩人的模樣就像小情侶一般,簡直天生一對。

余皓看了一會兒,直到周昇到二樓去,轉電梯上三樓,余皓才走向另一邊,去花房咖啡。

靠窗的一張桌前,坐著個身穿藍白色校服、皮膚白皙、濃眉大眼的男生。余皓剛進去想觀察下,那男生便從手機上抬起頭,朝余皓吹了聲口哨。

這下余皓想躲也躲不掉了,無奈一笑,只得坐到那男生對面。

「我沒騙你,你看?」男生給余皓看今天從補習班領回來的模擬考成績單,補習班上排名第一。

語文133!數學滿分!英語141!文綜129!

「天啊!」余皓只想摔桌子,「你這成績,都能考北大清華了吧!」

他又注意到男生試卷上的名字叫「歐啟航」,學校是郢市一中,還真是高三學生,沒騙自己。

「喝什麼?我去買。」歐啟航道,「謝謝你這段時間教我英語作文。」

余皓靠在椅子上打量他,想了想,說:「海鹽咖啡。」

歐啟航買了兩杯咖啡,自己往裡頭加了五六包糖,余皓心想除了周昇,這傢伙也是個吃糖怪。不過可以理解,動腦量大的人都需要補充很多糖分,大腦活動消耗得最厲害的就是糖。

歐啟航快和周昇差不多高了,一身運動服,穿著籃球鞋,恰好和傅立群喜歡的那雙是同系列的。余皓心想現在的小孩都發育得真好……不對,這傢伙只是念高三,貌似比自己還大著幾個月。

「是不是有點驚訝?」歐啟航道。

「驚訝什麼?」余皓確實有點驚訝,卻不打算順著他的話說。

「我啊。」歐啟航道。

「你好年輕啊。」余皓說,「跟我們已經上大學了的真的不一樣。」

「可是咱倆不是一樣大麼?」歐啟航道,「算了,我還是把你當哥哥好了。」

余皓笑了起來。

歐啟航說:「余皓,你是什麼型號?」

余皓道:「作為一個高三生,你也懂得太多了吧!好好唸書,別搞這些有的沒的。」

余皓通過這段時間在微信上的接觸,能感覺到這傢伙是明顯的有備而來,今天出來也是為了特地拒絕他,並決定以後微信上再也不加任何陌生人了。

「看電影去麼?」歐啟航道。

「不去。」余皓說。

歐啟航:「那看畫展?我有票。」

美術館就在附近,歐啟航掏出兩張敦煌特展的門票,今天還是最後一天,余皓實在抗拒不了這誘惑,歐啟航又道:「走吧!別這麼無趣。」

「不是無趣……好吧。」余皓今天心情其實不大好,連著一個禮拜,周昇都幾乎不怎麼搭理他,看樣子明顯就有心事,也一直瞞著自己,又不吵架,似冷戰而非冷戰,陰陰暗暗地壓著,就不給個痛快,外加又下了三天的雨,令余皓十分壓抑。

「走。」余皓道,「換換心情。」

「心情不好麼?」歐啟航背上單肩包,比余皓還高了點,一手拿著咖啡,撐開一把黑色的大傘,朝余皓那邊稍稍傾了點,與他過馬路,前往美術館看特展。藝術的力量能讓人暫且忘卻煩惱,尤其站在一幅幅顏色瑰麗的畫前,余皓覺得自己的夢裡說不得會被這些漂亮的飛天與佛像裝飾一番。

「就像夢一樣。」歐啟航朝余皓問,「你去過敦煌麼?」

「沒有。」余皓說,「一直想去,沒錢。」

余皓髮現自己不知道為什麼,在面對歐啟航時就有點兒端著,彷彿在下意識地模仿陳燁凱,也許在他的認知裡,把自己當作了「老師」角色,而對老師最好的詮釋,就是陳燁凱的風度了吧。

「這線條太美了。」余皓用手指沿著特展壁畫虛虛劃過。

歐啟航道:「對,佛的法力,能讓人忘卻哀傷。」

余皓笑道:「哪來這麼多哀傷?」

歐啟航歎了口氣,又朝余皓笑了笑,余皓心想這小子應該也是他們高中的男神吧?成績這麼好,又高又帥,看樣子生活條件也很不錯。

看完展,余皓與歐啟航在便利店裡吃關東煮和盒飯,余皓開始漸漸地有點喜歡這小子了,看樣子他也不是奔著見面約炮談戀愛來的,整個人非常地單純與乾淨。也許真的只是想找自己聊聊天,交個朋友。

「高三努力一把。」余皓說,「不會後悔的。」

「嗯……」歐啟航說,「就是覺得有點可惜,時間太短了。」

余皓說:「整整一年呢!嫌時間短?」

歐啟航道:「我是說沒能和你好好發展感情啊,哈哈哈哈——」

歐啟航大笑起來,余皓頓時尷尬了,說:「別鬧!」

「那……我回家了。」歐啟航說,「開學就要住校嘍,手機交給我媽,不能聯繫了。」

「我送你回去?」歐啟航道。

余皓忙道不用,怎麼每個人都要送他回去,我就這麼受嗎?

「該我送你回去才對,走吧?」余皓終於也攻了一把。

「那你送我到地鐵站?你回你學校,我回我家。」

暑假結束前,不少學生開始漸漸地返校,這條線上全是高校與高中、職高,拖著行李箱的學生來來去去。

「余皓。」歐啟航背靠扶桿,車廂裡人不多,朝余皓問,「你到底是什麼?」

余皓看他那猴樣,氣質又有點像傅立群,說:「我是人!」

歐啟航無意識地舔了下嘴唇,說:「你到底是1還是0,悄悄告訴弟弟唄……」

余皓正要逗他兩句,突然摸出手機,打開錄像功能,朝向地鐵車廂裡一頭,這時間不是高峰期,卻有個老年人貼在一名穿短褲的女生身後,余皓道:「你把手機拿著。」說著走過去,強行拉開那老年人。

歐啟航也發現了,馬上站直,怒道:「哎!」

歐啟航速度更快,只見他把手機塞給余皓,一個箭步過去,將余皓擋在身後,一手拎著那老年人後領,硬生生把他拖了開去,怒吼道:「你幹什麼!你他媽的找死!」旋即一巴掌抽了下去,整個地鐵站嘩然,那女孩趕緊躲到一旁。

余皓沒想到歐啟航這麼囂張,老年人被歐啟航抽了一巴掌,霎時蒙了,地鐵上有人還搞不清狀況,朝歐啟航道:「你幹什麼?」

歐啟航:「你幹什麼?」

「你幹什麼!打老人?」

郢市吵架總是以方言裡的「你幹什麼」開始,「你找死」結束,每當「你幹什麼」一循環起來,余皓就知道這事兒短時間不會結束了,果然眾人此起彼伏,開始loop那句「你幹什麼」,一時卻沒人敢上前找歐啟航動手,老年人意識到局勢對自己有利,開始哇哩哇啦地躺地上訛醫藥費了。

余皓朝那女孩道:「你趕緊走,沒事了,趁現在快走。」

反正他已經錄了像,報警也不怕,地鐵到站,女孩低聲道:「謝謝。」遞給余皓兩塊巧克力,擦了把臉下了車。」

余皓當真怕歐啟航那一巴掌把那老頭子給打聾了,然而看他活蹦亂跳躺地上啪嗒來啪嗒去的,應該不至於出啥事。

「我跆拳道黑帶。」歐啟航朝余皓說,「不怕他們。」

余皓:「……」

車廂裡頭眾人靈敏地捕捉到了關鍵詞,開始漸漸閉嘴,剩下老頭子乾嚎,求大家幫報警,坐地上想爬過來,歐啟航又作勢踹他:「滾!」

那老頭被嚇著了,一時半會兒不說話,地鐵到站,兩人若無其事,下車換乘。

余皓:「居然就這麼無驚無險地讓咱們走了,也沒被訛,還以為要去派出所走一趟呢。」

歐啟航道:「怕毛,我爸說對這種人就得往死裡打。你得比他更橫。」

余皓:「對,以前我總下不了手,漸漸就學會了。」

跟著周昇多了,余皓只覺自己都被帶得天不怕地不怕,我又沒錢,你能把我咋滴?

「那……」歐啟航兩手揣在兜裡,認真看余皓。

「走了?」余皓笑道,「好好學習,這個給你。」說著把那女孩給他的兩塊巧克力遞給歐啟航,歐啟航拿了一塊,給余皓留了一塊。從衣兜裡掏出件東西,說:「這個送你的。」

那是個小盒子,歐啟航說:「是個魔方,不貴,我自己做的,收下吧。」

余皓看不貴便收下來了,歐啟航說:「余皓,明年見。」

余皓笑道:「明年見!」

余皓與歐啟航分開,戴上耳機聽音樂去換乘,在地鐵上低頭看歐啟航給他的小魔方,轉了幾下,這高中生手還挺巧。

古羅馬競技場。

美杜莎化作黑煙瞬間消失,黑龍噴發出的火焰到得跟前,剎那撲空,緊接著周昇持盾抬頭,美杜莎抖開利爪,從空中落下!

美杜莎蛇尾捲住周昇,將傷痕纍纍的他狠狠甩到場邊,下一刻黑龍轉身,美杜莎雙目光芒發出一陣大閃光!

整個競技場一閃,伴隨著黑龍的狂叫,在空中旋轉,一側龍翼支離破碎,化作碎石與灰燼瓦解,下一刻,美杜莎按住龍頭,將黑龍喉嚨乾淨利落地一割。

黑龍鮮血狂噴,重重摔在地上。

周昇發著抖,在暴雨中艱難站起,他的一身盔甲被撕得近乎粉碎,胸膛、背脊,全是美杜莎的抓痕,傷口無法癒合,正在不停地朝外滲血。

他低下頭,在競技場的水窪中,看見了自己滿是污泥的臉。

「認輸吧!」撒旦的聲音道,「承認自己的失敗,也不失為一種勇氣。」

周昇喘息著抬頭,美杜莎雙爪回攏,眼睛瞳孔旋轉放大,開始聚光。

「不。」周昇冷冷道。

說時遲那時快,周昇肩上的毛絨狐狸玩偶化作一道銀光,升上天際。

出地鐵站,公交車剩下最後一班九點,余皓等了四十五分鐘,給周昇發消息,沒回,到寢室時已經是九點四十了。

暑假臨近尾聲,返校學生漸多,余皓看著往來的行人,心裡有種淡淡的失落感。這個暑假明明做了許多事,賺了不少錢,卻像虛度光陰了一般,帶給他難言的空虛。

周昇去見他爸安排的相親對象了,應該會順利談一段時間吧?這樣對彼此來說也是好事……余皓在路燈下回了寢室,開門,傅立群明天才回來,寢室彷彿打掃過,周昇坐在陽台上。

余皓沒說話,到陽台前去想拍他肩膀一下,卻見金烏輪又在閃光,一陣接著一陣,就像當初進入了潛意識時,正在召喚著自己。

余皓:「……」

周昇坐在陽台的躺椅上,睡熟了,腦袋稍稍側著。

余皓坐上另一張躺椅,皺眉輕輕拉起周昇的手腕,放在自己腿上,一手按在金烏輪上,與他頭靠著頭。

《奪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