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最終章 「司徒，你不要死！」韓揚雪感覺到他身子的顫抖，「只要你不死，我願意陪伴你一生一世！」 司徒野深邃的雙眼閃現亮光。 「直到現在，我終於知道，我最不捨的人，是你。從來不讓我傷心的人，也是你。」韓揚雪柔聲道。 司徒的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帶著幾分欣慰：「小雪兒……你說出此話，就絕無反悔的機會了！」深深的望向韓揚雪那淚水迷濛的眸子，彷彿要望到她的心裡去。 他知道，她最愛的人卻不是他。 夜色中的皇宮，震天的廝殺聲。 宮門內的廣場中，身著黃色布衣的侍衛們與身著黑衣的軍隊殺成一團。這其中，一個頎長矯健的黑色身影尤其引人注目。他殺入黑色的軍隊中，一劍放倒一個士兵，殺出一條血路。 「廷尉大人，霍大將軍率青騎軍到了！」一個副官驚喜地喊道。 桑弘羊驚慌失措的看著不遠處的火把，成片的壓了過來。霍光援軍已到，這場叛亂勢必要被平息了！ 百密一疏！就是中軍的一名馬伕告密，讓霍光霍離殤劉旦這些保皇派提前調集大軍做好防禦，籌劃多時的這場兵變要功虧一簣了！ 黑色的軍隊已經亂成一團，黃色侍衛隊和青色騎軍將桑弘羊帶領的軍隊包圍住，竟已成剿滅之勢。 「桑弘羊，事已至此，你還不束手就擒？」霍光聲如洪鐘，宮門內外萬餘士兵聽得分明。 桑弘羊朗聲道：「大將軍，如果我等投降，能否饒去我等性命？」 霍光沉思，緩緩地道：「士兵可饒，你的命不可饒！」 「大將軍，我桑弘羊兩朝元老，一直對劉漢忠心耿耿，可是，如今皇上年幼無知，我這一回，是為了天下蒼生有一個明君啊！」桑弘羊不緊不慢的道，「大將軍，你說說我有何理由投降，如果說服我，我願率部眾投降！」 此時，士兵們已經停止了打鬥，都安靜了下來。 霍光回首，低聲對霍離殤道：「殤兒，這桑弘羊怕是在拖延時間。」 霍離殤剛要回答，卻聽一個洪亮的聲音道：「霍光，放了我們走，我就饒你的侄媳婦不死！」 眾人驚愕的回頭，卻見韓揚雪全身是血，而韓揚雪肩上，則伏著奄奄一息的司徒野。上官桀與幾名黑衣人站在一邊，手中的刀將兩人圍在中間。 桑弘羊面露喜色，霍光沉吟不語，霍離殤臉如灰土。 「揚雪！你沒事吧！」霍離殤上前一步，卻被霍光攔住身子，「上官桀，你若傷了揚雪，我發誓讓你死無全屍！」 上官桀似乎根本不被霍離殤威脅所動，冷笑道：「本來只是想抓了這婆娘，讓你撤離宮門，沒想到你們竟然能調集兵馬。算是我的疏漏。但是，我們今日勢必要全身而退！」 韓揚雪倒吸一口涼氣，扶住司徒野的雙手更緊，上官桀竟然拿她來做籌碼，換取這幫范賊的性命？ 別說是霍離殤是否會同意，單是忠心耿耿的霍光，就不會放他們離開。 果然，霍光大笑一聲道：「上官桀，你以為單憑一個女人，我就會放走你們一幫反賊？可笑！可笑！」 霍離殤俊美的臉繃得死緊，在迷離的火光中竟讓人心生寒意。 「大將軍，那你也要問問你侄兒是否願意犧牲他的女人？」上官桀心中也有些忐忑。 一語既出，所有人都把目光轉向霍離殤。 完了！ 韓揚雪在心中暗叫不妙。身邊本來昏迷的司徒野卻突然醒轉了，反手握住韓揚雪的手臂，低聲道：「雪兒，我會……護住你的。」 韓揚雪心頭一暖，哽咽道：「司徒……傻子……」 所有人等著霍離殤發話。霍光一雙銳利的眸子盯著自己的侄兒，彷彿在施加無形的壓力。 「上官老賊！」 霍離殤冷冷的開口了： 「你以為我會為了一個女人放過你？你們蓄謀造反，欺君罔上，死罪難逃！」 「是嗎？」 上官桀面色泛青，陰沉的笑道： 「那我就殺了你的女人！」 話音剛落，霍離殤腳尖點地，如離弦的劍般身子撲向韓揚雪。 霍光的臉驟然變色。 上官桀冷笑著舉掌迎向霍離殤。 桑弘羊等人的刀猛的刺向韓揚雪司徒野二人！ 侍衛中發出一陣驚呼。 一團黑影從空中墜落。 一聲虛弱的悶哼在韓揚雪耳邊響起。 韓揚雪暮然落入一個溫熱的懷抱中，週身幾處傳來刺骨的疼痛。 那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踢倒了一圈黑衣人。 「揚雪！」 「徒兒！」 「不！！！！！！」 三聲驚呼倏然響起。 霍離殤被上官桀一掌打得吐出一大口鮮血，被身後的士兵護住，卻怔怔的立著。 霍光眼中閃現光芒。 侍衛們傻傻的看著突生的變故。 上官桀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慮。 而韓揚雪…… 渾身是血的站在黑衣人中，身子微微的顫抖著，漆黑的瞳仁卻慢慢收緊。 身旁，猝然倒下同樣渾身是血的司徒野。發出重重的撞擊聲，一直撞到她心裡。 挺拔的身體，卻如破碎的風箏般跌落在地，被刀砍出的幾處大口，卻汩汩的冒著鮮血； 俊美的面容，冷靜的表情彷彿預知到自己的死亡，只有焦距定在某處的眸子，流露出一絲不捨。 司徒……死了。 「好徒兒，為師來遲了！」一旁立著的老人歎道，「可惜了司徒這小子！」方才降落的黑影，正是匆匆趕來營救的項霄元。 司徒，死了。 電光火石之間，是已經奄奄一息的司徒野，用盡全身的力量，將韓揚雪護在懷中。 桑弘羊等人的刀，刺穿了他的身體，也刺傷了韓揚雪。 項霄元快如閃電的身手，卻只來得及在刀貫穿韓揚雪的身體之前，踢倒了黑衣人。而司徒野，則被刺穿了數個大洞，當場氣絕。 韓揚雪立在原地，怔怔的看著司徒野彷彿凝固住的容顏。 她已經聽不見任何聲音，看不見任何人任何事——除了地上淌血的屍體。 她，徹底崩潰。 「上官桀，桑弘羊，你們還不投降嗎？」霍光朗聲道。 上官桀的臉驟然變色，項霄元天下武功第一，他一來，自己便是連逃生的機會都沒有了。歎道：「天意！沒想到天下第一的項霄元竟然也來助你們！」 幾千軍隊拋下武器投降，而上官桀等人也乖乖的被縛住了手腳。 侍衛隊和青騎軍中爆發出震天動地的歡呼聲。 「大將軍，念在昔日情份，只求能讓我留個全屍。」桑弘羊哭道。 霍光冷笑道：「這事，還得皇上聖裁。」 「誰說……聽皇上聖裁？」 一個幽冷的聲音響起，陰柔的女聲，彷彿冷過天山的冰雪，短短幾個字，滿溢的殺意，眾人心中皆是一驚，紛紛回頭。 「揚雪……」霍離殤低喚一聲，而眼前目光死寂的韓揚雪，顯然聽不到他的聲音。 她站在血泊中，忽然抬頭，一雙陰冷的眸子掃過眾人。眾人在她目光的逼視下只感覺到一股涼意。 她站在血泊中，身上衣服破損，還有幾處傷口往外淌著血。她右手緊握住從地上拾起來的劍，劍身，被染成暗紅色，分不清是地上的血，還是從她手臂上留下來的血。 她站在血泊中，冰涼的月光從她頭頂照射下來，把她血紅的身子籠罩在銀光中。她就像女修羅，渾身上下，連凌亂的髮梢，也滴著血。 「我要你們死。」韓揚雪細細的聲音如鬼魅般進入眾人耳中，「我要將你們凌遲。」 眾人不解，因漢朝還並未有凌遲之刑。 「三千三百五十七刀。」 韓揚雪直直的看向上官桀：「給他三千三百五十七刀，把他的肉一塊一塊割下來。直到他最後一刀，才讓他死！」 上官桀等人臉色慘白，霍光柔聲道：「韓姑娘，這事還得奏明皇上。」 「朕准了！」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是在宮中躲藏的漢昭帝現身了。「朕特旨，以韓姑娘所述刑法將這幫反賊處死！」 震天動地的歡呼聲再次響起。 韓揚雪軟軟的倒在司徒野的屍體上。 眼角，是冰涼的淚水。 霍離殤靜靜的看著韓揚雪悲痛欲絕的身影。 上官桀等人被押入大牢，軍隊開始有秩序地離開。 霍光拍了拍霍離殤的肩膀，策馬離開。 項霄元跟上霍光的步子，又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愛徒，歎了口氣離開。 「揚雪……我會厚葬他。」霍離殤柔聲道，慢慢扶起韓揚雪的身子。 韓揚雪將頭埋入霍離殤懷中。 「直到他死，我都沒能給他一絲一毫回報，他卻為我而死。」 「上天讓我穿越千年，只是為了讓我承受這沉重的感情，讓我終生遺憾嗎？」 他在第一次遇見她時，眼中的驚艷； 他第一次抱住她的身子，狂傲霸道的不許她亂動； 他失去左手，卻淡笑著看著她； 他陪她攻破瑯邪郡，目光柔和的站在她身邊； 他被上官桀雙掌擊中，眉宇中閃過的失落； 他在聽她表白後，那看穿一切的淡笑和深沉的目光； 他最後用身子護住她，那電光火石之間，在她耳邊喃喃低語：「……我卻愛你……」 在來宮門的路上，昏迷的他一直喃喃低語： ……你不愛我，我卻愛你。一直愛你。以我之心，以我之命。所以我，死而無憾…… 「離殤！」韓揚雪緊緊抱住霍離殤，終於痛哭出聲。 霍離殤緊抱住懷中人，抬起頭看著漆黑的夜空。多麼想說，如果是自己，也會像司徒野一樣，為她而死。 是幾年前，這個嬌小的人兒自信的笑著，用劍戰勝了他； 是黑夜中的逃離，她卻毅然背著他，從死亡邊緣救回了他； 是紫玉山頂的雪地，他輕輕執起她的手，心中產生從未有過的滿足感； 再後來，她離開了他，又回到了他的身邊…… 而如他一般愛著她的司徒，卻死在她的面前。 這世上，這朝廷，還有什麼讓他留戀？除了她。 「揚雪，我們走吧。」 「帶上司徒的屍體，永遠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