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奧傳奇

故事發生在緬甸獨立之前。當時,緬甸人民還生活在英國的統治之下。

這天,彭水村的林木廠門口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只是人們都站在遠處,探頭探腦地看,私下裡雖暗暗叫好,卻沒一個敢上前去。原來是有人在打人。

打者是一個氣宇軒昂的十八、九歲的青年。他面目英俊,雙眉斜飛,臉上一股子玩世不恭的神態,胯下騎一匹高大的駿馬。這匹馬通體發赤,更無一根雜毛。他手中握的是一根丈二的精緻馬鞭。只見他手起鞭落,鞭鞭不落空,或抽擊被打者的臉上、背上,或捲住他的腳踝順手一拉,不讓那人站起身來,他邊抽嘴裡邊不斷地叫駕:「我叫你這個賊子再欺侮人!不給你點顏色瞧瞧,只怕你連姓什麼都忘記了!」被打的正是林木廠工頭吳敏貢。這廝生得人高馬大,臉色漆黑,平日裡仗著自己是廠裡的工頭,罵人打人原是他的家常便飯,不料今天撞在鄂奧的手裡,被他一頓皮鞭抽了個七葷八素。只見他臉上糊滿了血,身上衣服也被抽得猶如蝴蝶一般片片飛舞。他爬起摔倒,摔倒爬起,也不知已經摔了幾個跟頭。起初他還想仗自己有幾分蠻力氣,想挨近去與鄂奧拚個死活,不料鄂奧的馬術甚精,鞭子又使得爐火純青,容不得他站起身來。這樣一來,他只有挨揍的份兒了。眼看吳敏貢滾翻到後來已是聲弱氣微,邊上站著的一個農民怕惹出人命來,跪下來求道:「少爺高抬貴手,別再打了。等會有個三長兩短,小的可吃罪不起!」鄂奧這才收住鞭子,跳下馬,走上前去,用鞭梢指著地上躺著的工頭道:「吳敏貢,張開你的臭耳朵聽了,少爺今天沒空,只是輕輕抽了你幾鞭,你也用不著躺在地上裝死。

待少爺走了以後,如果你膽敢報復,你打他一下,我就再打你十下!如果你膽敢..」話猶未了,地上躺著裝死的工頭猛地一把抱住鄂奧的腿,使勁一拉,打算趁勢拖倒了他,也出了這口惡氣。不料鄂奧早就料到這一著,趁他抱他右腿時,左腳腳尖「噌」地蹬了一下他的胸肋,只聽見殺豬般一聲慘叫,吳敏貢已真的癱倒在地,胸口三根肋骨早齊齊折斷。鄂奧這才長笑一聲,一躍上馬,揮鞭揚長而去。邊上那個農民一看苗頭不對,連毛竹也不要了,趕緊返身走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原來這天正午,這農民上山砍了根毛竹回家。一路上背著好不沉重,待他走到林木廠門口時,吳敏貢這廝正雙手叉腰站在路口。

他是作威作福慣了的,哪裡肯給一個平頭百姓讓道?這農民低著腦袋只顧走路,並沒看見他,一不小心將竹梢葉劃在這廝的身上。這廝馬上暴跳如雷,一聲斷喝道:「我叫你這狗養的泥腿子不生眼睛!」說著,一手拉住竹竿只一拉,拉得這農民踉踉蹌蹌倒退了幾步,一跤坐倒在地。吳敏貢跨步上前一腳踏住他,拳腳齊下,打得這農民大聲求饒。鄂奧正好騎了他的棗紅馬過來,他路見不平,揮鞭相助,這才有了剛才這一幕。

話說鄂奧打了吳敏貢回家,才跳下馬,卻不見馬伕阿昆來牽馬。他心裡詫異,叫了一聲:「阿昆,你在哪兒?!」「來了,來了,少爺!」應聲從馬廄的深處跌跌撞撞走出阿昆老伯來。

只見他兩眼紅紅、淚眼婆婆的,看樣子剛剛哭過。鄂奧驚異道:「阿昆,出了什麼事了?」阿昆老伯用袖子抹了把眼淚道:「是我的命不好..少爺..我要再也見不著我的水姑了..」鄂奧道:「水姑?她不是你的女兒嗎?為什麼要見不著她了?」阿昆老伯忍下住又掉下眼淚來。他說:「去年收成不好,我繳不上租,吳波魯老爺..他逼著我還..還不上,就將水姑抵了債..說是娶她當第八房姨太太..」話未說完,鄂奧的劍眉已豎了起來。

他問:「你說的是那個年近六十的吳波魯?..水姑好像還只有15 歲呀?」阿昆道:「正是..我們窮人有什麼辦法呢?」鄂奧道:「有這等事?他說什麼時候來要人?」「今天..今天晚上..少爺..我不能眼看水姑落入虎口啊..」說著,他已是老淚縱橫。鄂奧大怒道:「想不到這老傢伙..」他沒有再說下去,只是用皮鞭狠狠抽了一鞭屋柱,大踏步走了出去。

且說大地主吳波魯早就想將阿昆家的水姑弄到手,正碰上阿昆欠了他的租還不上來,就逼著非要他三天內還清不可,不然就將水姑抵債。今天第三天已到,吳波魯早叫人備好了轎,派定了三五個粗壯有力的女人,只等天一黑立即去阿昆家抬人。

這天夜裡他們去抬時,阿昆家空蕩蕩的不見一個人出來。起初他們還以為連水姑也逃走了,待進屋後發現水姑坐在床邊哭,天黑漆漆的,一時也看不真切。下人們也不多說話,只是扯著水姑上了轎,抬著就走。水姑頭上包著一方頭巾,低著個頭,就是不肯抬起來。眾人只當她大姑娘怕難為情,就沒放在心上。等到散了酒席,老地主吳波魯興沖沖進了洞房。從此再不出來。

第二天,日高三竿,地主的大老婆去門外竊聽,聽見屋裡聲音有異,連忙叫人撞開門去救,只見吳波魯腳上頭下直挺挺倒掛在屋樑上,嘴裡塞著一團破布。屋裡早不見水姑的蹤影。據老地主醒後自己說,他進屋時,屋裡一片漆黑。他剛想點燈,就被一個人一把卡住脖子塞了嘴。這人力氣大得出奇,手腳又十分的利索,三下兩下已將他綁個結實,倒懸了這一夜。是什麼人他也心中無數,不過,肯定不是女人。再到水姑家去找人,阿昆一家早跑了個無影無蹤。據鄰居說,他們一家人自昨天傍晚就不見人影,也不知上哪去了。

讀者怕已猜得出,這個假裝水姑的肯定是鄂奧。

不過話又要說回來,鄂奧平日裡雖然正直勇敢、嫉惡如仇,深受鄉親的愛戴,可他本人卻是個闖禍精和浪蕩公子。他日常最喜好的是喝酒鬥雞,耍錢賭博,因此一去二來,就將家裡的幾個錢都花光了。家裡原來給他訂的親是地主吳漢達的女兒達吉。等他的家一破產,吳漢達就悔了婚,再不許他們往來。由於村長和警官們的迫害,鄂奧幾次被他們拘捕,坐了好幾次牢。這以後,他一改過去的壞習氣,變得成熟多了。他常常與人談論,說要起來暴動,抗繳人頭稅,把英國佬從緬甸趕出去,將村長、甲長斬盡殺絕。因為政府和英國佬要抓他,他只好棄家,逃上了克倫族居住的山上,參加了抗英的緬甸農民起義軍去了。不過他仍時不時化了裝下山,干他要幹的事。

附近有一家英國佬開的酒店,掌櫃的是一個英國佬的走狗。對這店政府不敢收他們的稅,酒又是來自國外的私酒,故而價廉物美,生意好極了。英國佬怕當地人找他店的麻煩,還特地僱傭了兩個彪形大漢,腰裡別著手槍,守在店門口。這天傍晚,掌櫃的數完錢,打算明天交給英國老闆。突然有一個屈身彎腰的老人,柱著枴杖蹣跚著走來,用顫巍巍的聲音對他說:「借一步說話,老頭子有個要緊消息要告訴掌櫃的。」掌櫃的見是個窮老頭,兩隻勢利眼一翻道:「去,去,有什麼要緊話,還不是想乞討幾文錢!」這老頭壓低聲音道:「掌櫃的,不要貴眼看人低,這事干係重大,是有關鄂奧要來光顧貴店的事。掌櫃的不要聽也就罷了。」掌櫃早聽說鄂奧眼下已成了獨腳大盜,獨來獨往,次次馬到成功,從不落空。現在聽說他要來搶店,只嚇得臉也白了,忙說:「對不起,對不起,老阿公別見氣,咱們裡間說話。」說著忙拉了他進裡屋。這件事關係重大,掌櫃不敢讓跑堂的聽在耳裡,所以一進屋,馬上關上了門。誰知,門才一關上,還未轉過身去,脖子上一涼,一把匕首已擱著。一個年輕人的聲音在說:「要命的快把錢乖乖兒送上!」掌櫃的知道著了道兒,忙跪下道:「好漢饒命,錢都在這兒。」說著,將剛數好的300 元一袋錢如數送上。這個假老頭一手抓過了,說道:「你這廝倒也知趣。小爺坐不改姓,立不更名,正是明不畏王章國法、暗不怕天地鬼神的鄂奧便是。你告訴你的英國鬼子老闆,叫他早點滾回英國去,再不回去,當心我過幾天來取他的腦袋。現在麻煩你陪了小爺出去!」掌櫃嚇得像篩糠似的,口中連連稱是。只見門開處,鄂奧在掌櫃的陪同下,枴杖「咯咯」響著走了出去,一直出了村口,才放他回來。

上面說的這件事過去沒多久,隨即又出了另一件事。一個依仗英國人的勢力,在緬甸靠高利貸發家的印度人,這天中午乘了輛馬車路過山腳下,忽見當路站著一個頭戴笠帽的莊稼漢。馬車伕下車待喝他讓道,猛的見他一個箭步上來,雙手一分,一把抓住了兩匹奔馬的韁繩頭。這一勒之下,怕真有千斤的力氣。兩匹馬被他一勒,一齊高嘶一聲,直立起來,弄得拉著的那輛馬車差點兒被掀翻了。這個印度財主正要罵人,只見那個莊稼漢笑瞇瞇地看看他道:「我是鄂奧,要的只是這位財主老爺,不干其他人的事,除了馬車伕外,其他人都可以走了。」三個僕人一聽碰上了鄂奧,早已膽顫心驚,現在聽說放他們走路,如何敢怠慢?他們馬上跳下車一哄散了。鄂奧隨即一把拉下印度財主,對車伕說:「煩你回去捎一句話,就說起義軍缺錢用,今天我鄂奧暫時要借這個狗財主抵押幾個錢。限他們在今天夜裡7 點以前,帶500 塊錢來這山頂贖他回去;若是報了警帶了人來,你們就只好見到他的屍骨了。」說著,他用一根繩子捆住了這個又高又大的胖子,連拖帶拉飛快地上山去了。

夜裡6 時半,他的家人帶了500 塊錢,滿頭大汗爬上山來,他們身後遠遠跟著幾個帶槍的警察。家人們朝山上一看,只見這財主被吊在懸崖上,鄂奧則手執利刃,躲在一塊巨石後面。只消有個風吹草動,他的利刃輕輕一揮,繩子一斷,這財主就算是個金剛也會馬上摔個粉身碎骨。警察們不敢造次,只好站住了。鄂奧收了錢,說要到巨石後面去數一數,誰知數了好久不見人出來。那人問了幾聲,不見回答,就大著膽過去探望,只見懸崖上掛著一根長繩,鄂奧早已溜下去了。

自從出了這件事,樂得老百姓個個眉開眼笑,而英國殖民當局則發了狠,他們下令懸賞捉拿鄂奧,活的1000 ,死的800 。

話說鄂奧當年家境好時,家裡曾有一個使女名叫梅瑛,對小主人鄂奧一直很好。自鄂奧出走後,她也只好回到了自己家裡。幾年下來,她已出落得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姑娘。當年被鄂奧踩傷的工頭吳敏貢這時早已傷癒,當上了彭水村的村長。眼下他有權有勢,幹事越發邪惡。他見梅瑛長得漂亮,就百般纏著她,要她做自己的小老婆。這年冬天,在一個北風呼嘯的夜裡,梅瑛的爹外出有事,吳敏貢趁勢鑽進梅瑛家。梅瑛孤身一個姑娘,見了他嚇得連聲尖叫。正危急間,猛的門砰的一聲撞開,一個人影飛一般竄進來。吳敏貢起初只當是梅瑛的老爹回來了,並不怕他,大聲喝道:「老不死的,我看中你女兒,是抬舉你,你不要不識——」話猶未了,他的呼吸一窒,人已被提起摔在地上。這一下摔得好重,他的全身骨頭格格在響,眼中金花亂冒,五臟六腑像要炸開來一般,他剛睜開眼,只見面前站的不是別人,正是早年的冤家鄂奧。鄂奧也不與他多說,只是一把撈走了他好不容易到手的一管手槍,隨著在他的胸前背後連踩幾腳,只聽得「咯咯」作聲,肋骨連折。從此,這個傢伙就成了廢人。等他醒來時,梅瑛一家人已遠走高飛,他也被扔在野外,差點凍死。

梅瑛被鄂奧救出來以後,就堅持要跟他一起上山去參加起義軍,可鄂奧只讓她住在一個僻遠的地方。這一方面因為梅瑛是個女的,呆在起義軍裡不合適;另一個原因是鄂奧的心上人是達吉。達吉原是地主吳漢達的女兒,鄂奧家破產後,達吉的父母先是要把達吉嫁給一個警察局長,達吉不肯;後來他們又逼她與一個當官的結婚,她還是拒絕了。她的爹娘一氣之下,將她趕出了家門。於是,她就只好投奔嬸母家去且說當時緬甸農民起義軍的領袖是薩雅山,他的部隊活動的地盤日益擴大,但由鄂奧率領的一支小隊伍則戰鬥在勃固一帶山區,由於受到敵人的嚴密封鎖和層層包圍,處境十分困難。突然,消息傳來,薩雅山被人出賣,已被敵人抓去處死了,這一消息使鄂奧悲痛異常。

這天夜裡,他連火把也沒點,獨個兒坐在山洞的角落裡,沉浸在悲哀之中。驀地,洞口有一個人在問:「兄弟,是你在裡面嗎?怎麼連火把也不點一個?」這人是他的副手波翁蒂。他是一個個兒高大、模樣兒著實英武的漢子。鄂奧一把抓住他,說:「是二兄弟嗎?我正想問你,你說,咱們的隊長,這麼一個精明的人,怎麼會..會落在狗賊的手裡的呢?」波翁蒂在鄂奧的身邊坐下來,說:「兄弟,這種事,誰說得清?..我們還是馬上考慮一下自己的事吧..今天貝屠法師上山來過了,他跟我說了半天話,說要天下太平,第一件事是不可你打我我打你。我看這話倒也有幾分道理..」鄂奧聽見這話驀地一驚,他挺了挺身子,坐直了,問道:「二兄弟這話怎說?」波翁蒂突然口吃起來,道:「這..這..這我想是可以考慮的。他向..他向我保證,這..只要我們放下武器,保證每人給一個..給一個官當當。」鄂奧說:「是嗎?給個什麼官呢?」波翁蒂說:「總不會比一個警察局長小吧。」鄂奧厲聲道:「這麼說來,我們起義的目的是為了你我能當官羅?」波翁蒂知道自己失言了,連忙好言相慰道:「別..別別,兄弟,你想到哪裡去了?我只是這麼說說罷了。」鄂奧也軟了下來,說:「二兄弟,你別糊塗,這是英國鬼子勾結這幾個和尚法師耍的把戲,你會輕信他們的鬼話?」波翁蒂有好一陣沒吭聲,猛的一拍前額說:「兄弟說的是,媽的,這個什麼鬼法師,下次膽敢再上山來作說客,看我不一槍崩了他。——來,我這裡還有一瓶酒,咱們就喝它一杯,趁黑殺出重圍去。」說著,他變魔術一般地從褲袋裡掏出一瓶酒來,手腳利索地取來兩隻碗,他先倒了兩碗。馬上,一股子酒香飄滿了山洞。鄂奧懷疑道:「飯都三天沒吃了,這酒,你是哪來的?」波翁蒂嘰哩咕嚕道:「這個嘛..這是我偷偷藏著,準備慶祝勝利時喝的,現在提前喝了,讓人渾身有勁,好衝殺出去。」鄂奧見他說話言詞閃爍,心知有詐,驀地朝洞口大喝一聲:「什麼人?」波翁蒂回頭一看,鄂奧趁機將兩人的酒碗交換了一下。誰知波翁蒂已覺察到了這一點。他臉如死灰,立即到腰後去摸槍。鄂奧是個何等靈敏的人,如何容他先出手,隨手提起一張竹凳劈頭打去。波翁蒂頭一偏,這一下正中他的肩膀上。波翁蒂身體強健,雖經他一擊,只踉蹌了幾步就站住了腳。這時他已掏出槍來,剛要扣扳機,鄂奧已像一頭豹子貼近了他,用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同時一條腿也已絆住他的雙腿,以四兩拔千斤的手法,輕輕一拔,那支手槍已落在鄂奧的手裡,波翁蒂本人也推金山倒玉柱,「砰」的一聲被摔倒在地。鄂奧隨手撈了條繩將他捆了個結實。稍加調查馬上查明,起義領袖薩雅山之死,正是這廝出賣的。

現在,他又用毒酒來害鄂奧。而為他傳遞消息、提供毒藥的不是別人,正是貝屠法師這個偽善的傢伙。眾起義戰士憤怒如狂,審問後,馬上槍斃了叛徒波翁蒂。

然而就在這天天未亮時,英國軍隊和緬甸政府,用10倍於他們的兵力,用精良的武器,攻上山來。這一天的戰鬥打得慘烈異常,打到天黑,鄂奧方面已只剩下12個人:5個尚具戰鬥力的和7個傷員。鄂奧眼看死守下去,必定會全軍覆滅,就藉著夜色掩護,他一人背一個,左右手各夾一個,帶頭覓路登上高山。其餘人一人背一個,將7個傷員一齊救出,投奔了深山中的克倫族人。等到第二天天亮,英國殖民軍和他們的走狗終於衝上山頭,但已找不到鄂奧他們的影子。

且說鄂奧雖躲進了深山,還是在不斷地接納來投奔的人,不斷聚集力量,準備東山再起。可是恰在這時,下山去刺探消息的人帶回來一封信。這封信正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的達吉寫的。她用火一般的熾熱語言對鄂奧說,父母的逼迫,世俗的目光,艱難的生活,已使她失去了生活下去的勇氣,除非她能與鄂奧哥生活在一起。鄂奧一接到這信,心如火焚,方寸大亂,他不顧戰友們的勸告,決定單身到達吉姑娘處,去接她上山來。

這天後半夜,鄂奧騎了他心愛的棗紅馬,來到了達吉嬸母家。他遠遠地下了馬,躲在一棵大樹後,窺探了很長一段時間,四下裡蟲聲唧唧,除間或有幾聲狗吠外,一無動靜。鄂奧幾個跳躍,一下子閃到圍牆邊,然後一搭牆頭,飛身躍起像一朵小小的烏雲似地飄入牆內。誰知腳剛一落地,四周的聚光燈一齊照在他的身上,有人在大叫:「鄂奧,你這賊子,今天看你往哪裡逃?」鄂奧知道自己已落入了敵人的圈套,而這圈套偏偏正是他所愛的人設的。這個打擊對於他實在太大了。他悲憤交加,只是呆在燈光下,喊道:「達吉,這是你的主意嗎?你..你要我去死嗎?!」話音未落,槍聲大作,他一下子身中12彈。他搖晃了幾次,還是站住了腳跟。突然,他聽見一聲尖叫——對,這是達吉的聲音!她以悲倫欲絕的聲音在喊:「鄂奧哥,鄂奧哥,真是你嗎?不是我!不是我!..我並不知道!..並不知道!」敵人見鄂奧不倒,嚇壞了,第二次又開槍了。也就在這時,一個纖瘦的影子一下衝出來,撲進了鄂奧的懷裡。在亂彈飛舞中,這影子倒下了。她,就是達吉!

第二天,當殘忍的殖民政府軍將鄂奧的屍體橫在街頭示眾時,始終有一個姑娘跪在旁邊,任憑人們怎麼拉,就是不肯起來。她就是梅瑛。許多人流著淚,默默地站在鄂奧周圍。

(張彥)

《傳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