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檢報告

艾梅的自自

我叫艾梅,今年27歲,在廣告公司工作,雖然我不喜歡和女人相處,比如我的三個舍友。迫於北京的房價,我不得不和公司裡其他三個女員工共住在宿舍裡,她們給我帶來了無盡的煩惱。

首先說說歐陽莉,她挺好看的,雖然我不願意承認這一點。但是她有和我PK的資本,所以我們兩個的關係最不好。一山不容二虎,同樣的,一個宿舍也容不下兩個漂亮的姑娘。

韓娟就差了點,她很土氣,是那種土得讓你看一眼就來氣的那種。她光知道工作,每天以客戶為上帝,我最看不起這種拚命式的員工了。

至於崔芳芳,我不知道怎麼形容她。她很細心,還是個老好人,平時對誰也好。不過,誰稀罕啊!

原諒我把話說得這麼難聽,因為我今天心情不太好。剛剛我去醫院了,因為我懷疑自己懷孕了。如果真的懷上了,那麼孩子肯定是樸峰的。但樸峰並不一定會因為孩子而對我更好一點,他的誘惑太多了。想想這個我就來氣,沒檢查完我就回來了。一進宿舍,我就感覺不對勁。宿舍裡不但沒有人,而且特別冷。我坐在自己的床上準備掏出鏡子照一照,但是屁股底下卻坐著了一樣東西,拿起來一看,可嚇了我一跳。

是一張屍檢報告。

我的媽呀,估計是今天從醫院裡不小心帶回來的,但這玩意真晦氣。我想把它丟掉,但還是禁不住好奇看了看。屍檢報告上寫得很細,淨是些解剖結果我看不懂,但是結論那一行我看明白了:死者是被車撞死的。更奇怪的是,死者姓名那一欄是空著的。

哈哈,這是哪個馬大哈做的屍檢報告?最重要的地方居然沒寫。這個時候,一種惡作劇的念頭湧上來了,我想起前幾天歐陽莉對著我男友樸峰曾經拋了幾個媚眼,真讓我生氣,我為什麼不在姓名那一欄寫上她的名字呢?噁心死她!

於是我毫不猶豫地寫下:歐陽莉。

這件事我很快就忘記了,後來的幾天我正常上班和下班,但是某天晚歸的時候,宿舍裡少了一個人,正是歐陽莉。

正當我懷疑歐陽莉交了新男友的時候,韓娟突然接了一個電話,她很緊張地說: “完了!歐陽莉出車禍了,可能不行了……”

崔芳芳發出一聲尖叫,臉都白了。我是美女,當然得淡定點,但是抹口紅的手也在顫抖。韓娟說:“同捨一場,去看看她吧?”

我才不去呢,我對歐陽莉沒有任何好感,不蹬這渾水。韓娟和崔芳芳顯然對我不滿,韓娟甚至罵了我一句:“有異性沒人性!”

隨便她們,反正我害怕。但是,當她們全都離開宿舍的時候,我獨自坐在冰冷的床上,反而更加害怕了。

屍檢報告上說死者死於車禍,而歐陽莉很快就死於車禍。真的這麼巧嗎?我想妻翻出昨天那張屍檢報告,我記得我明明壓在了歐陽莉的床上,可是它不見了。我有點著急,翻得更厲害了,然而就在這時,我看到了另外一張紙。

也是一張屍檢報告,和一次的規格一模一樣。但它不是上次那張,因為這次死亡原因是自縊而死,說白了就是上吊吧。而姓名那一欄,還是空白的。

我顫抖了一下,潛意識裡有個聲音告訴我,這是非常危險的。但我鬼使神差地還是拿起了筆,想要在那個空白上填一個名字:韓娟。

原因有兩點:第一,剛才韓娟罵我沒有人性,我可不是好惹的;第二,我想借此看看這個屍檢報告是不是真的那麼靈,我得用韓娟做個實驗。

於是,韓娟的名字大大方方地落在了新的屍檢報告上。

後來我聽說歐陽莉順利地下葬了,也取得了豐厚的補償金,這事兒就算是過去了吧。我整理好心情重新與樸峰約會,週六的晚上,我們都喝了點酒,他把我送到樓下就回去了。我抬頭看到宿舍黑洞洞的窗子,突然有一種心驚的感覺。

我搖搖晃晃地爬上樓,推開門,伸手去按電燈開關。燈沒亮。

但是藉著月光,我依舊能夠看到房間的正中有一個東西晃晃蕩蕩的。我走近了幾步,然後很快就分辨出來了:吊在那裡的是個人!

那個人隨著繩子的擺動輕輕地轉著圈兒,臉漸漸地朝向了我。她的臉色發青,雙眼空洞,舌頭吐出了半尺多長。這個人是韓娟!

我能用什麼詞語來形容我當時的心情?我實在受不了,我跑開了,一邊跑還一邊疑心後面有個吊死鬼在追我。當晚我在樸峰家裡哭了一夜,他幾次問我怎麼回事,我都不敢說出來。不僅僅是怕鬼,而是覺得這事兒與我有干係。

沒有不透風的牆壁,第二天崔芳芳打電話來了。她是個非常細心的女孩,雖然平時總裝老好人,但我有點怕她,她似乎能感覺到別人的秘密。果然她問: “韓娟和歐陽莉的事情,你知道怎麼回事嗎?”

“不知道。”我生硬地說。

但崔芳芳顯然不相信,我知道這敷衍不了她。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當初寫的那兩張屍檢報告,上面有我的字跡啊,崔芳芳一定能認出來!

於是我壯著膽子回到宿舍,連續死了兩個人之後,宿舍感覺那麼冷,但我還是咬緊了牙關拚命地翻著。我幾乎把死者的東西都翻了,卻根本找不到那神秘的屍檢報告。會不會已經被崔芳芳拿走了?想到這裡我急忙去翻崔芳芳的床,但是接下來我看到的東西讓我的心再次糾結起來。

又是一張屍檢報告。

沒錯,又是一張屍檢報告,姓名一欄空白,死因是安眠藥服用過度。

幾乎是一瞬間,那個念頭充斥了我的腦海。崔芳芳存著很多安眠藥,因為她太心細了容易睡不著,如果我在這欄填上她的名字,那麼她會不會像韓娟和歐陽莉一樣安安靜靜地死去?從法律意義上講,我並不算是兇手,但是能夠借此除掉崔芳芳這個大患。

剛剛寫完崔芳芳的名字,手機響起來了。接聽之後傳出了一個非常奇怪的聲音,非男非女,非近非遠。他幽幽地說:“你好,我是醫院太平間的管理員……”

聽到這句我就想掛電話,但他接下來的內容吸引了我,他說:“有三張屍檢報告夾在你的化驗單裡了,我們想取回來。”

“沒,沒有這回事。”我可不能承認那些怪東西就在我手裡。

“呀——”電話那端突然傳來了淒厲的鬼叫,嚇得我差點把手機丟在地上,我聽到那聲音還在綿綿不絕: “還給我吧……還給我吧……”

可我真的沒法還給他。三張單子都被我使用了。

當天晚上,我回來得很晚,因為我心裡非常害怕。推開門,好在宿舍亮著燈,讓我感覺到一絲溫馨,而崔芳芳也乖乖地躺在床上,像往常一樣。

等等!她乖乖地躺在床上?

崔芳芳一向不會睡得那麼沉的!

我想起了最後一張屍檢報告的內容——過量服用安眠藥,頓時我全身都湧出了雞皮疙瘩。就在我猶豫著是不是要探探崔芳芳的鼻息時,崔芳芳猛地坐了起來,這讓我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但崔芳芳並沒有和我說話,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她僵硬地坐床上爬起來,拉開自己的抽屜,取出一個白色的小藥瓶,倒了一把藥塞進嘴裡。之後她平靜地躺下。

不到兩分鐘,她又一次坐了起來,從抽屜裡取出藥塞進嘴裡,之後躺下。過了一會兒,她再次坐起來,取藥,躺下。

又一次坐起來……

崔芳芳不斷地重複著這個動作,而且動作僵硬面無表情。我突然想起了那個著名的日本恐怖片《咒怨》,冤死的人就會一次次地重複自己死前的動作啊!

我壯著膽子靠近了崔芳芳,一步一步……就在這個時候,崔芳芳猛地轉過頭來,我看到了她那沒有瞳仁的白眼珠。

“啊——”我終於受不了了,拚命奔向大門。然而門卻自動打開了,一隻手伸了進來,既而是一個身體。我抬一看,連叫的勇氣都沒有了。我面前居然是上吊而死的韓娟!

她的脖子上還套著那個繩結,半張臉呈現紫青的顏色,她一把推開我,撲到自己的床上翻找,嘴裡還喃喃有聲:“我的屍檢報告……”

沒有人能理解我此時的心情,我全身顫抖,幾乎是爬出了房間。宿舍的門猛地關上了,整個走廊陷入到一片黑暗和寂靜之中。

就在這個時候,盡頭閃過了一絲光亮。我仰起頭,看到了一個詭異的場景。就在牆壁上,漆黑的牆壁上,居然飄出了一個裊裊娜娜的身影,她向我走來,我不會認錯,她就是歐陽莉。

但是,不知道從哪裡飛馳而來一輛汽車——樓道裡不應當有汽車,但那輛車確實出現了,它猛地從歐陽莉的身上碾了過去,我甚至聽到了骨肉斷裂的聲音。

我張大了嘴巴,什麼聲音也發不出。半分鐘之後,歐陽莉從車輪下爬出來了,她的身體已經完全扭曲錯位,她血淋淋的手伸向了我,向是求救。但是我覺得她不是求救,她是向我索命的。

因為,她們三個人的死,全都與我有關。

我怎麼辦?我只能逃!

我掙扎著爬了起來,向走廊盡頭奔去,但是腳下一滑,我感覺到身體沉沉地墜了下去,一陣劇痛從腹部傳來,我什麼也不知道了……

崔芳芳的自白

你知道一個人能壞到什麼地步嗎?現在我終於知道了。

因為艾梅是個壞到了極限的人。

艾梅是宿舍裡最格格不入的,但我對她一直不錯,我相信將心比心就會得到回報。無論韓娟和歐陽莉怎麼說艾梅的壞話,我總覺得只要我對她好,她就不會傷害我。但事實證明我太天真了。

韓娟和歐陽莉對艾梅積怨已久,她們準備捉弄她,具體手段就是使用幾張空白的屍檢報告。韓娟有個同學在醫院,這個東西很好弄到。當時我很不願意,覺得這太過分了,但歐陽莉的一句話讓我有了試試看的心理。她說: “你一直對艾梅很好,你猜她會不會在屍檢報告上寫你的名字?”

“不會。我們無冤無仇的。”我堅定地說。但我心裡卻有個聲音告訴我:“不一定。”

所以我們試了一下。

第一天,艾梅先寫了歐陽莉的名字,這個很能夠理解。

但是,她在已知歐陽莉因屍檢報告而死之後,居然又寫了韓娟的名字,我覺得這是狠毒的表現。

最可怕的是,當韓娟也因屍檢報告而死之後,她寫了我的名字。她怎麼可以寫我的名字?

我對她那麼好,我從來沒有傷害過她,可是她……

所以我決定報復。我們三個“已死”的人,要裝作還魂的樣子,讓她受點驚嚇。我裝作醫院太平間工作人員給她打了電話,我買了白色的美瞳,我用維生素C代替安眠藥片,然後重複著一個動作來嚇她。

我要讓她付出代價!

韓娟的自白

崔芳芳終於被我們拉下水了,她同意和我們一起捉弄艾梅,這讓我很開心。因為崔芳芳是個很細心的人,如果她不參與進來,我很害怕她作為旁觀者會發現我的秘密。

也就是我恨艾梅的秘密。

這個捉弄的計劃是我發起的,當時我只是說艾梅太格格不入了,應當小小地教訓她一下。但沒有人知道,其實我恨死她了,因為她拉走了我的客戶!

對於廣告公司員工來說,還有什麼比客戶更加重要的嗎?我相貌平平,要付出多少努力能才拉來一個客戶啊,但她憑藉著自己的容貌就把他們搶走了!後來我把客戶的資料全都藏了起來,沒想到她居然偷出了我的資料,再一一搶走他們。

她是個小偷,她應當得到報應!

所以我發起了這個倡議,只是沒有說出背後的原因。歐陽莉和崔芳芳都站在了我的戰線上,艾梅,你活該。

我弄來了三張屍檢報告,分三次放在宿舍裡,讓艾梅誤以為是她自己從醫院裡帶出來的。三張屍檢報告上的內容各有側重,隨便艾梅自己去選擇吧。如果她沒有往屍檢報告上寫名字,那就說明她是有良心的,我們也就放她一馬,但是如果她狠心地填上了名字,那就不要怪我們了。

事實證明,她確實沒有良心。

歐陽莉的車禍根本就沒有發生,所有關於歐陽莉車禍的消息只不過是通過我的口轉述出來的,歐陽莉不過躲出去幾天,這太簡單了。

至於上吊的事,如果艾梅打開電燈就會發現,雖然我被懸空了,但繩子根本就沒有勒住我的脖子。為了不被她發現,我提前把電燈弄壞了,再配合上顏料和長舌頭,效果真的很不錯。

至於崔芳芳,她是個心細的姑娘,也是個演技派的姑娘,完全可以去拍《咒怨》了。

艾梅,你知道我們的厲害了吧?

歐陽莉的自白

艾梅最終摔下了樓梯,大家都很高興,其實最高興的還是我。

因為我才是最恨艾梅的那個人,只是她們都不知道。因為她的戀人是我的前男友,是我最愛的男人。

沒錯,樸峰之前曾經和我在一起,他很花心,但我喜歡他,這一點辦法也沒有。如果不是艾梅出現了,我覺得他會和我天長地久的,但艾梅那張如花的笑臉一晃,他就不再屬於我了。

我得報復她,不然我的心會永遠痛下去。

所以,我偷了韓娟的客戶資料放在了艾梅的抽屜裡,就是為了激起韓娟和艾梅之間的矛盾。其實艾梅雖然壞,但還沒有當小偷的潛質,一切都不過是一個我製造的誤會罷了。謝天謝地,韓娟上當了。

但這並不夠,前幾天我跟蹤了艾梅,發現她居然去驗孕!當時我差點暈過去,她不會真的懷孕了吧?如果她懷上了樸峰的孩子,那我就再也沒有機會了,難道要我看著他們一家三口甜蜜幸福?不行!

所以我決定把報復的行動再加一層。按照原計劃,我是“車禍”死的,我會在走廊裡放一個投影儀,在牆壁上投射出一場血肉模糊的車禍,受到驚嚇的艾梅肯定無法辨別真假。但這太不夠了,難道只是嚇嚇這個女人就完事了嗎?我覺得人受驚之後肯定會逃跑,如果我在地板上灑些潤滑油,這個習慣穿高跟鞋的女人肯定會……

沒錯,在地板上灑潤滑油,尤其是樓梯的地方。看著她狠狠地摔下去,我的心像花一樣綻放起來。

非自白,客觀陳述

艾梅確實從樓梯上摔下去了。

她沒有被摔死,但是她流產了。

最狗血的是,由於之前生活不檢點打過幾次胎,這將是艾梅最後一個孩子。當她知道這個真相的時候,就連心地不善良的她,也流下了眼淚。

這是一個女人最破碎的真相。

這個宿舍當然不能住了,艾梅沒有做任何埋怨,只是收拾了自己的東西準備搬走。離開那一天,其他三個女人都躲了出去,她們不想用勝利者的姿態去面對艾梅那怨恨的目光,更不願意去想起那個無辜犧牲的孩子。

半夜時分,三個女人回來了,她們坐在床頭,尷尬無言。就在這個時候,她們聽到了“沙啦”一聲,有什麼東西從艾梅的床上掉下來了。

“啊——”歐陽莉尖叫一聲,“是個娃娃。”

艾梅在床上留了一個娃娃。它有著烏黑的頭髮和銅鈴大空洞的眼睛,它似笑非笑地躺在地上,用充滿怨氣的目光死死地盯著三個女人。她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恐怖的娃娃,它甚至不像是一個娃娃。在它出現的時候,房間裡似乎迴盪著一個嬰兒的啼哭聲。更重要的是,娃娃的身下壓著一張沒填姓名的屍檢報告,死因是:惡意流產。

它是艾梅的孩子,但是誰也不願意直白地說出來。

她們只是喃喃著: “這個房子,恐怕不能住了……”

《週末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