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撕開缺口

    宮還山去見項誠的時候,正遇到北港公安局長袁孝工從項誠的辦公室裡出來,袁孝工的表情很凝重,看得出他和項誠之間的對話並不輕鬆,袁孝工甚至沒有注意到迎面走來的市長,還是宮還山先叫了他一聲,袁孝工方纔如夢初醒般醒悟過來,恭敬道:「宮市長!」
    宮還山點了點頭。
    袁孝工道:「我過來向項書記匯報一點情況,宮市長,我局裡還有事,得趕緊回去了。」
    宮還山頗為理解的點了點頭:「去吧!」
    來到項誠的辦公室內,看到項誠背著雙手站在落地窗前,宮還山朝他走了過去,輕輕咳嗽了一聲。
    項誠沒有轉身,低聲道:「有人想要搞事!」
    宮還山道:「項書記,目前全市警察都已經動員起來了,爭取盡快查明這件案子。」
    項誠道:「嚴打的目的不是要興風作浪,而是要北港保持寧靜祥和!懲罰犯罪不是目的,減少犯罪才是我們的最終目的!」
    宮還山道:「或許這件事只是一個意外!」
    項誠轉過身去:「意外?你居然說這是一個意外?」
    宮還山在他的注視下顯得有些尷尬,項誠搖了搖頭道:「想不被別人關注都難。」他的話音剛落,桌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項誠慢慢走回辦公桌前坐下,然後緩緩拿起了電話,當他聽到電話中的聲音之後,表情馬上變得謙恭起來:「周省長!」
    宮還山屏住呼吸,他大氣都不敢出,悄悄到一旁坐下,在這種時候周興民打來電話必然不是什麼好事,宮還山在一旁觀察著項誠的表情,項誠的語氣雖然透著恭敬,可是他的表情卻變得越來越凝重,談話持續了兩分鐘左右,項誠慢慢放下了電話,低聲道:「丁家兄弟遇害的事情震動了省裡,省裡認為我們工作不力,近期會派來工作組瞭解這件事。」
    宮還山道:「這件事不至於驚動省裡啊!」
    項誠道:「一定還有其他事。」
    誰都沒有想到省裡的反應會這麼快,市委副書記蔣洪剛正在為老友之死傷感,正在認為自己或許又得到了一次反擊的契機,籌謀著向省裡反映在這次嚴打中,有人存在公報私仇情況的時候,省紀委突然就找上了他。
    蔣洪剛清晨來到工作單位不久,就被請到了馨香園賓館,在這裡他見到了省紀委副書記劉艷紅,蔣洪剛感到很詫異,他不明白為什麼省紀委會找上自己?難道省裡發現了北港市的一些情況,所以找他瞭解內幕?
    劉艷紅的話非常直截了當:「蔣洪剛同志,我這次過來北港,是代表省領導來瞭解一些情況。」
    蔣洪剛很配合地回答道:「劉書記,您想知道哪方面的情況,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劉艷紅道:「你是不是有個女兒在法國留學?」
    蔣洪剛愣了,他根本沒想到劉艷紅是衝著自己來的,蔣洪剛迅速鎮定了下來,點了點頭道:「不錯!」
    劉艷紅道:「我們掌握了一些資料,你女兒在法國每年的學費要在5萬英鎊,以你和你愛人的工資根本無法承擔她的學習費用,這還不算上她在法國生活的其他消費。」
    蔣洪剛道:「這一點我可以解釋,我女兒出國所需要的學費,一部分是她勤工儉學,一部分來自學校的獎學金,還有一部分是我向老同學丁高山借的,我還給他寫下了借條。」
    劉艷紅道:「蔣洪剛同志,希望你老實回答我的問題,根據我們的瞭解,你女兒在法國並沒有從事任何的兼職工作,也沒有任何的外來收入,學校的獎學金?她獲得過一次,不過2000英鎊的專項獎學金和她所需要花費的數字差額巨大,你說向丁高山借錢,那麼你應該可以出具借條。」
    蔣洪剛的頭有些發懵,紀委怎麼這麼快就找到了自己的身上,就算他們要找,那個人也不該是自己,他低聲道:「丁高山已經死了。」
    劉艷紅道:「蔣洪剛,我希望你能夠正視自己的問題,如果想要用死無對證來搪塞我的問題,我希望你還是不要白費心機了。」她拿出一沓照片,其中有不少是蔣洪剛和丁高山一起打高爾夫,乘坐遊艇的照片。
    劉艷紅道:「沒有證據,我們不會找你,你利用職權,長期和商界人士保持聯繫,為他們私開綠燈,大開方便之門,他們也投桃報李,給你物質和金錢上的報酬。」
    蔣洪剛道:「劉書記,我從沒有以任何形式收取過賄賂,我也沒有利用職權做什麼,丁高山的事情,我真的是向他借錢,寫過借條的。」
    劉艷紅道:「前不久,你去省裡,拜訪多位省領導,並分別向他們送去了禮物,這些事你不會不記得吧?」
    蔣洪剛愣在了那裡,想不到這件事也成為了把柄,他搖了搖頭道:「劉書記,我沒有貪贓枉法,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對得起自己的職責。」
    劉艷紅道:「事到如今,你還堅持這樣說,我想你需要好好反省一下,冷靜一下,考慮自己究竟錯在哪裡。」
    北港紀委書記陳崗匆匆來到市委書記項誠的辦公室內,他得知省紀委工作組把市委副書記蔣洪剛帶走之後,第一時間來找項誠。項誠也知道了這個消息,雖然他非常討厭蔣洪剛,可是在知道蔣洪剛突然被雙規之後,也沒有產生任何幸災樂禍的感覺,項誠認為整件事實在太過蹊蹺。丁高山兄弟倆剛剛被殺,緊接著就發生蔣洪剛被雙規一事,省裡做出的反應實在太快。而且省長周興民打電話告訴他說是派來的專案組,可來得卻是紀委調查組,一來到就把蔣洪剛給控制了起來。
    陳崗道:「項書記,這次紀委工作組由紀委劉副書記親自帶隊。」陳崗的內心非常慌張,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陳崗幹得虧心事實在太多,所以省紀委一來人,他馬上心驚肉跳,生怕和自己扯上了關係。
    項誠道:「之前你沒有聽到一點消息嗎?」
    陳崗道:「省紀委根本沒有任何消息透露出來,他們把蔣洪剛帶走之後,我才知道的,現在他們就在馨香園。」
    項誠道:「配合省紀委領導工作!」
    陳崗低聲道:「項書記,省裡是不是要有大動作?」
    項誠有些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安心做好你的本職工作,上級部門需要配合的地方我們盡量配合,不要管自己職權範圍以外的事情。」
    陳崗被項誠的一通呵斥弄得老臉通紅,他是心裡沒底,項誠是心情不好,這段時間,誰都不好過,可是比起已經被雙規的蔣洪剛,他們無疑又是幸運的。項誠心中暗暗道:「上頭究竟想幹什麼?丁高山剛死,他們就給了蔣洪剛當頭一棒,他們究竟有什麼目的?」
    周興民雖然前來平海不久,但是他對北港的印象非常不好,北港轟轟烈烈的嚴打行動更是像呈給省裡的決心書,可惜沒等他們充分表演,就出了丁家兄弟被殺的案件,這件事原不應該驚動省裡,但是,幾乎在丁家兄弟被殺的同時,一封關於市委副書記蔣洪剛存在重大經濟問題的舉報材料送到了周興民的辦公桌上。
    周興民看完材料就轉給了紀委,並將情況向省委書記宋懷明做出了匯報。因為材料確鑿,宋懷明馬上就批示派出紀委工作組,對蔣洪剛採取措施。
    蔣洪剛上次的東江之行,並沒有留給省領導太好的印象,反而讓他的分值直接降低到及格線以下。宋懷明不喜歡幹部將過多的經歷投入到政治鬥爭中去,他期望看到的是一幫實幹家,一幫將精力和熱情撲在國家建設事業上的人,雖然他明白官場之中,政治鬥爭不可避免,但是他期望,這種鬥爭越少越好,至少要分清主次,政治鬥爭只能當調味小菜,不可以成為主食,如果這些官員只顧著鬥爭,而忽略了他們的主要職責,顯然他們就是不合格的。
    接到蔣洪剛被雙規的消息之後,周興民來到了宋懷明的辦公室,他知道,雙規蔣洪剛一定是宋懷明做出的決定,到了他們這種位置,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宋懷明決定雙規蔣洪剛也不會是一時性起,他一定有著一整套的想法,這是宋懷明深思熟慮之後作出的決定。
    宋懷明看到周興民過來,微笑道:「興民,我正要找你!」
    周興民道:「宋書記,我來是想問一下北港的事情。」在宋懷明面前,並沒有迂迴婉轉的必要,以宋懷明清晰的頭腦,就算你繞再多的彎子,他還是會一眼識破你的來意,所以周興民習慣於用這種直奔主題的方式和宋懷明談話。
    宋懷明笑道:「我也是為了這件事。」
    周興民坐下之後道:「聽說蔣洪剛已經被紀委工作組雙規了?」
    宋懷明道:「你收到的那份舉報材料非常的翔實,其中提供的很多證據已經查證了,蔣洪剛個人肯定存在經濟問題,對待這種不稱職的幹部,我們必須要嚴肅處理,不能手軟。」
    周興民深感認同地點了點頭,然後問道:「宋書記,蔣洪剛是北港市委副書記,他被雙規,領導層就出現了空缺。」
    宋懷明道:「我正是要和你討論這個問題的,蔣洪剛雖然存在問題,可是他有句話並沒有說錯,北港需要法治,目前的混亂狀況,和領導層的管理能力其實有著直接的關係。」
    周興民笑了笑,其實來見宋懷明之前,他就已經猜到了宋懷明的動機,宋懷明之所以雷厲風行的對蔣洪剛下手,並不是因為蔣洪剛罪大惡極,而是在宋懷明心中早已不滿,他不僅僅是對蔣洪剛一個人不滿,他是對北港整個領導層不滿,蔣洪剛只是不幸成為了他率先關照的靶子。
    蔣洪剛被雙規之後,勢必留下一個權力空間,而省裡另派官員也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周興民暗自琢磨,宋懷明既然拿下蔣洪剛,證明他心中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而這個人十有八九會是北港未來的市委書記。周興民道:「宋書記覺得派什麼人去北港接替蔣洪剛合適呢?」
    宋懷明微笑道:「你有什麼合適的人選?」
    周興民即便是有合適的人選,現在也沒有說出來的必要,他笑道:「我來平海才多久,對平海幹部的情況遠比不上宋書記熟悉,還是您說,我可以幫忙參考一下。」
    宋懷明道:「我認為南錫常務副市長龔奇偉是個不錯的人選。」
    周興民道:「龔奇偉?」他點了點頭道:「龔奇偉這個人的確很不錯,有膽色,有魄力,在南錫又有著指揮深水港建設的經驗,北港是平海第一大海港城市,必須要一個對港口管理非常熟悉的人,過去就可以上手工作。」
    宋懷明道:「龔奇偉的工作作風非常的硬朗,在徐光然擔任市委書記的時候,他就不畏強權,敢於挑戰,北港需要一個這樣剛正不阿作風大膽的幹部。」宋懷明停頓了一下又道:「還有,過去張揚就在他手下工作過,他們兩個配合一定沒有問題。」
    周興民笑了起來:「宋書記,你果然還是有些私心的。」這句話不是指責,而是恰到好處的玩笑。
    宋懷明也笑了:「龔奇偉瞭解他,他也對龔奇偉非常尊重,換成別人,只怕多了許多麻煩。」
    周興民笑著點頭:「我看這件事應該抓緊進行,項誠這個人的管理有問題,北港這麼好的地理條件,經濟發展嚴重滯後,和他的領導能力有著直接的關係。」周興民對項誠沒有任何的好感。
    宋懷明道:「回頭我和老焦說一聲,讓他抓緊進行這件事。」
    龔奇偉接到省組織部長焦乃旺的電話感到非常的突然,焦乃旺在電話中把省領導的決定說了,向龔奇偉道:「奇偉同志,你做好準備,盡快將手頭的工作交接了,爭取在一周內前往北港報到,對了,去北港之前,來省裡一趟,我和你一起過去。」
    焦乃旺的語氣根本沒有和龔奇偉商量的意思,他在宣佈一個決定。
    龔奇偉明白這件事省裡定下來了,也就是說事情已經成為定局,他笑道:「焦部長,是不是太急了點,我現在手頭需要忙的工作太多,總不能就這麼扔下了,什麼都不管就去北港。」
    焦乃旺道:「不是給你一個星期處理事務嗎?時間足夠了,我可告訴你,讓你去北港擔任市委副書記是宋書記和周省長兩人定下來的,對你來說是一次難得的良機。」
    龔奇偉道:「李書記知道了嗎?」
    焦乃旺道:「我這就給他打電話。」
    龔奇偉結束了和焦乃旺的通話,直接前往了市委書記李長宇的辦公室,這會兒功夫,焦乃旺已經將這件事通知了李長宇,上級對下級的組織調動根本不需要徵求李長宇的同意,這件事也不是焦乃旺定下來的,宋懷明的決定在平海省內擁有著絕對的權威。
    李長宇接到這個電話心中是極其不情願的,可是他也清楚這件事自己改變不了,跟焦乃旺說了也沒什麼用,放下電話,他正在考慮是不是直接找宋懷明商量一下,看看宋書記能否收回成命,畢竟龔奇偉對他來說是一個不可或缺的臂膀。
    看到龔奇偉來到自己面前,李長宇歎了口氣道:「奇偉,這事兒怎麼這麼突然?」
    龔奇偉道:「李書記,我也是接到焦部長的這個電話才知道。」
    李長宇不禁抱怨道:「宋書記好歹提前跟我說一聲,直接就把命令給下了,連個挽留的機會都不給我。」
    龔奇偉道:「深水港建設正在關鍵之時,我也不想走,可是上命難違啊!」
    李長宇抿了抿嘴唇,他低聲道:「北港市委副書記蔣奇偉被雙規了,原本我還以為他和宮還山之中的一位有希望接替項誠的位子呢,真是計劃不如變化,我們這些做官的,風險是越來越大了。」
    龔奇偉道:「風險都是自找的,聽說蔣奇偉涉嫌貪污受賄。」
    李長宇道:「我剛才接到焦部長的電話之後,第一個念頭就是想找宋書記談談,希望他能把你留下來,可是我冷靜下來一琢磨,這次只怕留不住你了。」
    龔奇偉苦笑道:「宋書記定下來的事情,恐怕改變不了。」
    李長宇道:「我不想放你走,你走了我們南錫少了一個好市長,我少了一個好幫手,可是我要是不放你走,就耽誤了你的前程。」
    龔奇偉道:「我在乎的是做事,不是做官。」
    李長宇道:「我知道,我也明白你對南錫的感情,但是這次對你有好處,宋書記既然親自點你的將,證明已經有了扶你當北港市委書記的打算。」
    龔奇偉笑道:「我可沒想過。」
    李長宇道:「你想不想都是事實,北港市委書記項誠還有一年就到點了,蔣洪剛被雙規之前也是市委書記的候選人之一。」
    龔奇偉道:「還有宮還山呢,我就算去了北港,也就是好好做事,我沒想當什麼市委書記。」
    李長宇道:「北港那盤棋恐怕不好下。」
    龔奇偉道:「我聽說項誠那個人還是很專權的,而且他有些背景。」
    李長宇道:「他的背景就是薛老,聽說在十年動亂的時候救過薛老一命,所以薛老一直都把他當成救命恩人看待,他能走到今天的地步,和薛老的關照有著直接的關係。你有沒有聽說,前陣子周省長去濱海視察的時候,他列隊歡迎,周省長連北港去都沒去,直接前往濱海去了,把項誠一干人等晾在那裡,難堪到了極點。」
    龔奇偉道:「周省長和他是不是有過什麼誤會?」
    李長宇笑道:「誤會?我看應該不是,最可能的就是周家和薛家之間的問題,現在周家在政壇之上蒸蒸日上,而薛家卻是日薄西山,薛老退下來之後,他的影響力自然大不如前,項誠也就受到了一些影響,我看現任領導未必會照顧薛老的面子了。」
    龔奇偉道:「這些事和我無關,我去北港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就是。」
    李長宇道:「奇偉,我看你這次去北港上任,應當是任重而道遠。」
    龔奇偉虛心求教道:「李書記,請你指點一二。」
    李長宇道:「我現在方才發現,省裡應該是早就想動北港了,從把張揚派去濱海擔任縣委書記,那時候可能就已經開始佈局,張揚這小子是出了名的鬼見愁,他去濱海,充當了開路先鋒的角色,這小子遇神殺神,遇佛殺佛,這段時間硬生生在濱海創出了一片屬於他自己的天地,項誠雖然根基深厚,但是面對這小子,他也無可奈何,只能接受,現在濱海的大權已經被張揚掌握,也就是說項誠在北港的權力無形之中已經被張揚分薄。現在蔣洪剛出事,省裡把你派過去,是因為知道你和項誠不可能站在同一戰線,你在北港也沒有任何的利益牽扯,如果說有個關係,那就是張揚,張揚這小子和項城之間矛盾不斷,他們肯定不是一個陣營內的。」
    龔奇偉道:「李書記,聽你這麼一分析,省裡派我去北港就是為了和項誠爭權奪利去的。」
    李長宇笑了起來:「項誠的權力早晚都要交出來,要說爭權奪利應該是你和宮還山之間。派你去北港,只怕心中最不爽的要數宮還山了。他一直都在等著接項誠的班,過去有蔣洪剛跟他爭,現在蔣洪剛出事了,省裡又把你派了過去,我看宋書記應該是默許你成為項誠的接班人了。」
    龔奇偉其實也想到了這一點,但是正如李長宇所說,北港這盤棋不好下。他不喜歡權力鬥爭,但是他去北港,肯定會觸犯到相當一部分人的利益,這些人自然會將他當成敵人,可以預見到,北港的仕途必然困難重重,而宋懷明派他前去,顯然是寄予厚望,希望通過這次人員的調動,將北港的天地徹底改變!
    北港的雨下個不停,對項誠來說這是一個漫長的雨季,省紀委工作組來到北港已經有三天了,項誠認為有必要和劉艷紅見一面,他主動聯絡了劉艷紅,可劉艷紅卻以工作繁忙為理由拒絕了他。
    劉艷紅這次來北港除了雙規蔣洪剛之外,並沒有見她有任何的大動作,項誠實在不知道劉艷紅究竟忙在哪裡?劉艷紅的態度不由得讓項誠想起了周興民,自己在這幫省領導的眼中顯然不受待見,在他們面前,項誠最近經常遭受白眼。
    項誠已經預感到省裡對濱海會有動作,蔣洪剛被雙規,市委副書記的位子顯然就空缺下來,省裡會派來一個新的市委副書記,而他幾乎能夠斷定,這個新任市委副書記就是省裡選定的接班人,自己的接班人,想到這件事,項誠的心情就極其鬱悶,身為北港市委書記,他在自己接班人的問題上,卻沒有任何的發言權,項誠越來越感覺到自己老了,有些事是無法挽留的,他試圖提攜宮還山,延續自己的權力和影響力的想法看來就要成為泡影。
    項誠感到有些後悔,如果不是他和宮還山對蔣洪剛下手太急,或許蔣洪剛不會出事,事實證明,蔣洪剛不足為慮,擊敗蔣洪剛,讓蔣洪剛暴露出太多的馬腳,導致了蔣洪剛被雙規的命運,但是蔣洪剛倒下,空出的這個位子只怕會降臨一個更加難以對付的角色,這次的政治鬥爭,無論他還是蔣洪剛都不是勝者,省裡或許早已籌劃好了,他們就在等待這樣的機會,通過這樣的機會打開北港的缺口,一點點進行滲透,最終完成對北港管理層的全面改造。
    劉艷紅其實並不忙,她這次來到北港除了雙規蔣洪剛之外,還抽出時間在這裡好好遊覽了一下,項誠打來電話的當天,劉艷紅去了濱海,去濱海市委拜會了市委書記張揚。
    張大官人其實這兩天都想和劉艷紅見見面,他很好奇,蔣洪剛被雙規這件事實在是太突然,張大官人想從劉艷紅那裡瞭解一些情況。
    劉艷紅主動登門讓張大官人頗有些喜出望外,他起身相迎道:「劉廳長,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劉艷紅道:「不歡迎我?」
    張揚道:「歡迎,歡迎,熱烈歡迎!自打我知道您來到了北港,我就巴巴的想跟您見一面,可我聽說你這次是帶任務來的,我生怕耽誤了您的工作,不敢打擾啊!再說了,您大老遠專門來雙規蔣洪剛,這當口兒,我躲得越遠越好。」
    劉艷紅道:「什麼意思?我怎麼聽著我跟瘟神似的,挖苦我?信不信我真把你給雙規了。」
    張大官人笑道:「別介啊,就算真要雙規我,我這個縣處級幹部,市紀委足夠應付了,哪能用得上您這把宰牛刀。」
    劉艷紅道:「我怎麼聽著還是挖苦我,張揚,你小子對我是不是有意見?」
    張揚樂呵呵將劉艷紅請了進來:「不敢,在公家說,您是我的上級領導,從私人感情上說,您是我老大姐,我對您只有尊敬,沒有意見。」
    劉艷紅到張揚的位子坐下了,張大官人又覺得不自在了:「姐,您就不能對我平等點,咱都坐沙發行嗎?您這麼一坐,我感覺這辦公室好像成您的了,那啥……我感覺咋就那麼彆扭呢?」
    劉艷紅笑道:「你這小子事兒還真多,給我老老實實坐下。」
    張揚在沙發上坐下了:「您這就叫反客為主,劉書記,您今兒來找我是為了私交呢,還是為了公事?」
    劉艷紅道:「私交,你別害怕,我不找你麻煩。」
    張大官人咧開嘴樂了:「就憑我最近的表現,您就是想找我麻煩也找不到。」
    「夠自信的啊!張揚,我聽說你和蔣洪剛走得蠻近的。」
    張大官人歎了口氣道:「姐,咱不是說不談工作嗎?」
    劉艷紅道:「你既然叫我姐,我關心關心你的社會交往不行嗎?你別多想,我不是故意套你話。」
    張揚道:「不是我和蔣洪剛走得近,是他跟我走得近。」
    劉艷紅道:「他跟你走得近是不是想通過你牽線搭橋和宋書記搞好關係啊?」
    張大官人道:「姐,您什麼都明白,您就別問了,我和蔣洪剛關係一直都湊合,但是我絕對沒有和他狼狽為奸,當然,我也不能幹落井下石的事兒,現在人家都被你雙規了,您就公事公辦,別再想著從我這裡套出什麼消息來,我也沒有他的情況反映給你。」
    劉艷紅道:「防備心挺重啊,你知道蔣洪剛什麼原因被雙規的嗎?」
    張大官人雖然好奇,可嘴上卻道:「官員被雙規,不外乎經濟問題,作風問題,其實不管什麼原因都跟我沒關係。」
    劉艷紅道:「他有不少財產來源不明。」
    張揚道:「那就是經濟問題了,查出多少問題?」
    劉艷紅道:「我們的同志已經按照相關規定對他的家庭進行了搜查,在他家裡沒發現什麼特別的地方,但是他有件事解釋不清楚,他女兒在法國讀藝術,每年的學費都要有五萬英鎊,單憑他們兩口子的工資是負擔不起的。」
    張揚道:「人家可以去借啊,也未必就是貪污。」張大官人果然不是落井下石的人。
    劉艷紅道:「他也是這麼說,他說他女兒的學費都是找丁高山借的,但是丁高山和丁高昇兄弟倆死了,現在沒有人為他提供證據,無法證明他是向丁高山借錢,還是丁高山對他實施了賄賂,借給了他這筆錢。」
    張揚道:「死無對證了!」
    劉艷紅道:「蔣洪剛一口咬定自己當初是寫了借條的,可是我們問過丁家方面,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借條。」
    張揚道:「姐,這件事我看有些蹊蹺,蔣洪剛和丁高山是老同學,就算丁高山借錢給他也不稀奇,如果蔣洪剛真的寫過借條,那麼你們豈不是冤枉了他?」
    劉艷紅道:「一個官員,在金錢方面這樣放鬆警惕,絕對不是什麼稱職的官員。」
    張揚道:「蔣洪剛這次是不是折進去了?」
    劉艷紅道:「無論調查的結果怎麼樣,蔣洪剛在北港的仕途算到頭了。」
    張揚道:「那豈不是市委副書記的位子空了下來?」這廝雙目陡然一亮。
    劉艷紅從他的目光中捕捉到了什麼,不覺露出會心的笑意:「張揚,你該不是對蔣洪剛留下的這個位子感興趣吧?」
    張大官人道:「我還算有些自知之明,就我這樣的,壓根沒希望。而且啊,我現在對官場的興趣越來越淡了,看得越多,就越是覺得沒意思,爭來斗去有勁嗎?有時間有精力不如多幹點正事兒。」
    劉艷紅道:「覺悟真提高了,我給你透露一個內幕消息啊,知道省裡派誰來接替蔣洪剛的位子嗎?」
    張大官人不知為何第一個居然想到了秦清,可他馬上又否定了這個可能,當初他被從東江調到北港,原因就是為了避嫌,省裡不會把他和秦清這對鬧過緋聞的搭檔再次放在一起。
    劉艷紅道:「南錫市常務副市長龔奇偉!」
    張大官人聽到龔奇偉的名字不禁笑了起來:「龔市長!太好了,他可是我的老上級。」
    劉艷紅道:「這次是宋書記親自指定的人選。」
    張揚道:「龔市長在這個時候過來,有點受命於危難之時的意思,那啥,宋書記是不是有意讓他接項城的班?」
    劉艷紅道:「張揚,其實省裡對北港這兩年的發展一直都有不滿,這次宋書記和周省長步調出奇的一致,他們看來是下決心要將北港變個樣子。」
    張揚道:「我是濱海的,北港那邊的事兒太大,輪不到我管。」
    劉艷紅道:「丁家兄弟的死存在著很多的疑點,現在唯一肯定的就是他們死於謀殺,張揚,你還記不記得之前我跟你說過的話,北港存在著一個巨大的走私網絡,丁家兄弟很可能從事走私生意。」
    張揚道:「這事兒,您應該交給警察局去調查。」
    劉艷紅道:「其實北港存在走私集團的事情早就有人舉報過,省裡也專門派出工作組進行過調查,但是一直查不到任何有力的證據,北港有一張看不見的保護網,很好的將罪惡掩藏了起來,張揚,我讓你給我幫忙,盡量查出這件事的真相,要知道走私案件往往和部門的腐化,官員的縱容包庇有著極大的關係,只要我們能夠找到其中的破綻,將之掀開,那麼這些被隱藏的罪惡方才能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
    張揚道:「您這次過來,還是給我做思想工作的。」
    劉艷紅道:「張揚,你難道不明白省裡把你派到濱海來的真正用意嗎?他們是想讓你當先鋒官,在北港開拓出一片新局面,事實證明,你也不負所望,這麼短的時間內,已經將濱海從項誠的控制中奪了過來。」
    張揚笑道:「濱海本來就是我的,我是濱海市委書記,他是北港市委書記,我需要奪嗎?」
《醫道官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