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01

三年又兩個月之後的一天上午,天空晴朗,明媚的陽光撒滿大地。

蘇巖開著那輛早已修好的破廣本,駛入公安局的院子裡,特地把車窗全都打開了。

陽光隨微風一起湧進車裡。

蘇巖沐浴在明媚的陽光裡,氣色比以前好了許多。

蘇巖下了車,步履有些蹣跚地走進了公安局的辦公樓。

走進局長李良的辦公室時,蘇巖特地把腰直了直。

李良看到蘇巖進來,急忙起身迎了過去,他說:「你哪天回來的?」

蘇巖說:「昨天晚上。」

李良來到跟前,要攙扶蘇巖。

蘇巖說:「局長,您不用扶我,我現在都能開車了。」

李良說:「是嗎?」

蘇巖說:「我今天就是開車來的!」

蘇巖說話經常沒準兒,李良把蘇巖讓到了沙發上,還是很擔心:「這次手術完,你感覺怎麼樣?」

蘇巖說:「強多了……」

李良說:「既然強多了,來,走兩步,我看看。」

蘇巖只好起身在李良面前走了走。

李良說:「感覺還是不太利索,蘇巖,你再到上海去看看吧!」

蘇巖說:「不用看了,我現在不用拄拐,都能自己開車了……」

李良說:「那你的腰還疼嗎?」

蘇巖說:「早就不疼了。」

李良說:「那下雨陰天……」

蘇巖說:「下雨陰天我也不疼了,李局,我的身體,您就不用擔心了,我今天著急見你,是想和您說個事兒!」

李良說:「什麼事兒?」

蘇巖拿出了幾張紙,放在了李良的面前。李良拿起翻看著。

蘇巖說:「這三年來,不管是市局負責,還是省廳牽頭,追捕組至少有三次可以抓到劉元,但每次卻都在關鍵時刻……」

說到這,蘇巖歎了一口氣:「李局啊,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這是我昨天夜裡想出的辦法!」

李良放下了手裡的那幾張紙,卻皺起了眉頭:「你這個辦法……有點太出格了!」

蘇巖說:「不出格的話,公安部就不會重視!李局,劉元這個案子太特殊了,現在靠市局和省廳根本解決不了。」

李良說:「解決不了,我們可以通過正規渠道去反映啊,你這麼幹,我不能批准!」

蘇巖說:「您不批准,我也要這麼幹!」

李良不再說話,想著什麼。

蘇巖說:「這次呢,完全是以我們個人的名義,我們不佔用工作時間,去的這些人又都是追捕組的,部裡就算下來追究,我們也沒有任何弄虛作假……」

李良說:「蘇巖,你不能難為我,你們幹的這個事兒吧,不是我不批准,而是我沒有這個權力。如果你們還要堅持去的話,那我只能向廳領導匯報,知道嗎,這同樣會令廳領導為難……」

李良這麼說,蘇巖心裡就明白了。

蘇巖馬上說:「李局,您別為難了,我們不去了。」

02

盛唐大廈很高很雄偉。劉唐到省裡發展的初期,他的實力還很有限。孫亞輝對他說:「咱們就這麼幾個員工,用不著建這麼高這麼大的辦公樓!」

劉唐不同意:「什麼叫用不著?我們建辦公樓不是用來辦公的!」

孫亞輝說:「辦公樓不用來辦公,那你建它幹嗎呀?」

劉唐說:「辦公樓不是給我建的,我是給銀行建的!」

果然,辦公樓剛開始建,就抵押給了銀行。

雖然是抵押,劉唐卻一點兒沒吃虧,因為辦公樓被某評估機構評得老高老高。

孫亞輝當時還很擔憂地問:「這麼高,銀行能幹嗎?」

劉唐說:「銀行肯定是不幹,但銀行的王行長肯定會幹!」

劉唐這麼說,孫亞輝就明白了。

果然,盛唐集團用那種方法把銀行的王行長拿下後,王行長就開始想方設法為企業排憂解難了。

盛唐集團經營需要錢,銀行給貸款;貸款需要抵押,剛剛修建的盛唐大廈就抵押給了銀行。

盛唐集團沒錢還貸款,盛唐大廈自然歸了銀行。歸了銀行,銀行無法管理還得花高價請盛唐集團管理……

這個屬於銀行的大廈最後變成了不良資產。不良資產在拍賣時,劉唐以非常低的價格,又把這個大廈回購到自己的名下。

通過貸款、抵押、回購,劉唐僅僅在盛唐大廈這個項目上就賺了很多的錢!

當然了,現在的劉唐已經不用這個方法賺錢了,他有了更好的賺錢方法。

更好的賺錢方法為劉唐賺了更多的錢。有了更多的錢,孫亞輝建議劉唐:「我們應該建個更高更大的辦公樓!」

劉唐卻說:「辦公樓是用來辦公的,我們就這麼多員工,沒必要去建更高更大的辦公樓。」

劉唐沒有建更高更大的辦公樓,他自己也沒搞清到底是什麼原因,抑或不想太張揚,抑或對以往產生了懷舊。待在這座記錄他成長的大廈裡,他總能感慨萬千,總能念念不忘。

劉唐經常佇立在大廈的門前,一邊看著過往的行人,一邊看著穿短裙的女孩露出雪白的長腿……

03

顧琪的腿長且直,穿的裙子類似旗袍,走路時,雪白的腿差不多全都能露出來。

劉唐很喜歡這種時隱時現的裸露方式,所以他的眼睛一直在盯著顧琪的腿。

顧琪從劉唐的面前走過,劉唐都沒看顧琪的臉。

顧琪說:「看什麼呀,劉總,不認識了?」

劉唐把目光抬起,才說:「啊呦,顧老師,你怎麼來了?」

顧琪說:「別管我叫老師好不好?」

劉唐說:「我在你身上學到了很多東西,我當然得管你叫老師了。」

顧琪說:「劉總啊,別這樣講話好不好?」

顧琪學過播音主持,聲音很好聽。

其實,顧琪長得也不錯,但過去劉唐睡她主要是因為她的腿。他認為,這麼好看的腿,應該不會太差。可睡了一次劉唐就不想睡第二次。怕糾纏,他給顧琪買了一輛廣本。孫亞輝當時問他為什麼要買廣本,劉唐笑道:「郭子強說廣本屬於看著還行,開著一般的那種!」孫亞輝當時都笑出了聲。

顧琪說:「劉總,你在想什麼呢?」

劉唐說:「我在想你呢!」

顧琪說:「別瞎想了,今天你們這是要幹什麼呀?」

顧琪接到了公司的短信,說公司今天在大廈門前搞個活動。

劉唐說:「搞活動,我怎麼不知道。」

兩個人說話的時候,又陸續來了很多記者。

劉唐雖然是公司的董事長,但公司每天具體幹什麼,他不是很清楚。他正想給孫亞輝打電話問問時,蘇巖來到了劉唐的面前。

劉唐露出了驚訝的眼神。

蘇巖是穿著警服來的。他穿警服的時候很少,一般都是在局裡開會時才穿。

穿著警服的蘇巖十分威嚴。

劉唐說:「你怎麼來了?」

蘇巖說:「你們公司不是搞活動嗎?我來負責維持秩序!」

蘇巖是益州的警察,公司搞活動也用不著他來維持啊!

劉唐指著周圍的記者:「他們都是你給發的短信,對嗎?」

蘇巖答非所問:「我聽說,你們公司給我買了三個輪椅,有一個還是鍍金的對嗎?」

劉唐說:「蘇巖,你個王八蛋,你今天要在我這兒搞什麼陰謀詭計?」

蘇巖接著說:「那個鍍金輪椅,你是不是給自己買的?」

劉唐不再理蘇巖,他預感到,接下來在公司的門前可能要有大事發生。

04

將近三百名人民警察舉著橫幅,威嚴地走在大街上。

他們穿著嶄新的警服,邁著整齊的步伐,一個個還皮鞋錚亮!

群眾起初不在意,以為這些警察是值勤的,可值勤的哪有打標語的?

媽呀,這些警察是遊行的!

巡邏值勤的警察蒙了,遊行示威是需要提前申請的,這些來遊行的警察得到批准了嗎?

巡邏的警察還沒尋思過味,遊行的警察就把盛唐大廈包圍了。

當然,包圍只是形式。

這些警察沒有佩帶槍支,他們站在大廈的門前,只露出了威嚴的目光。

顧琪看傻了,等她想起採訪時,其他記者已經把蘇巖圍在當中。

蘇巖拿出了自己的工作證,首先聲明:「這不是公安局組織的,我們這些警察是個人行為!我們一致認為,被公安部通緝的重要逃犯劉元遲遲不能被抓獲,主要是因為他的哥哥劉唐在暗中包庇!」

蘇巖不這麼說,記者們其實也都猜出了他要說的內容。

因為在警察們舉起的橫幅中,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

盛唐集團包庇逃犯劉元

蘇巖搞的這個活動,即便記者不來,影響也得很大。

現在大家都有手機,都有相機,拍了照片,弄到網上,比記者要快得多。

果然,沒等報紙媒體登出來,網上有關「中國警察首次遊行示威」「大批警察包圍盛唐集團」「盛唐集團包庇逃犯劉元」的各種消息、照片就已經鋪天蓋地了。

05

省廳成立文聯大會,徐永年起初沒打算參加,後來聽說李良帶著馬三來了,就決定不僅到會,會後還要和參加會議的文藝工作者一起吃飯。

馬三是益州市公安局一名普普通通的民警,業餘時間喜歡寫東西。警察寫東西大都不正規,但馬三這種不正規的寫,卻寫出了名堂。作品紛紛搶灘國家級期刊。徐永年太忙,平時對文學之類一點不關心,上次到益州,因為李良給了他一本馬三寫的小說,他才對馬三有了印象。

徐永年過去不太重視公安文化,他認為,警察去寫詩去畫畫屬於「不務正業」,但他對公安宣傳卻格外重視。

徐永年說:「我們警察手中要有兩條槍,既要學會用手中的槍去打擊罪犯,也要善於把手中的筆變成槍,去服務人民!」

廳裡政治處開這個文聯成立大會,因為知道廳長要參加,便把全省公安系統搞宣傳的警察,也都召集起來。

徐永年到了會場,見到來了不少搞宣傳的警察,心情格外地好,他在會上就直抒胸懷:「你們既是警察又是記者,你們既要履行警察職責去流血犧牲,又要用手中的筆,為警察書寫壯麗文章。你們是警察,但你們比警察優秀,你們是記者,但你們比記者艱難。這裡,我代表廳黨委向你們並通過你們向你們的家屬致以崇高的敬意!」

當廳長起身敬禮時,台下所有的警察也都一起向廳長敬禮。

敬完禮之後,廳長開始點名表揚與會的警察:

畢曉傑,你在省報上發表的那個《「5·19」偵破紀實》,我看了。你這個偵破紀實,寫的雖然是案件,但通過案件,你更多地寫了警察在偵破過程當中的艱難,很好!

沈天光,你寫的全國優秀人民警察胡長斌的長篇通訊,我看了,非常不錯。胡長斌是你們單位的吧……讓他請你吃飯……他沒錢……讓你們市局買單。

吳志忠,你寫的那個《警嫂朱正林》,我看了三遍,不瞞你說,我流眼淚了。你寫的雖然是警嫂,但人們看到的卻是警察的辛酸!吳志忠的領導來了嗎……回去要好好重用像吳志忠這樣的警察人才!

……

06

中午開完會,被廳長點名表揚的全都留下與廳長共進午餐。

徐永年說:「今天,你們的身份不是警察了,是記者,所以,你們可以喝酒,我們不能違反紀律,我們就只能以茶代酒了。」

雖然以茶代酒,徐永年喝起來也是一杯杯地幹。

喝到高興的時候,徐永年問:「馬三來了嗎?」

馬三站立敬禮:「報告廳長,我是馬三!」

徐永年揮手把馬三叫到了跟前:「你這個馬三是筆名嗎?」

馬三說:「報告廳長,是真名。這是我爺爺給我起的!」

馬三說了他爺爺為何給他起這個名字後,徐永年笑了。

徐永年對那些警察記者說:「你們今後要向馬三學習,除了寫報道,也要像他一樣寫小說!」

接著,徐永年開始和馬三談起小說裡的人物,什麼誰誰誰不應該死得那麼早,什麼誰誰誰應該最後被槍斃。

徐永年說:「馬三,我給你提個建議,今後你再寫警察不要光寫民警,你要寫寫科長,寫寫局長!」

馬三說:「廳長,我是一個民警,我寫不了科長。」

李良在旁邊馬上表態:「回去我就把他提拔當科長。」

徐永年不同意:「不要提拔他,當了官,他別再犯錯誤。再說了,他寫科長,就提拔他當科長,那他要寫局長寫廳長寫部長呢?」

李良想想也是。

徐永年對馬三說:「雖然不提拔你當領導,但你可以體驗去當領導!李局長,你們今後再開班子會,可以讓馬三列席!」

李良說:「是。」

徐永年說:「另外,李局長,你也可以把你的辦公室讓給馬三一天,讓他到你辦公室打打電話,看看文件,體驗一下當局長的滋味!」

李良說:「我覺得應該讓馬三到您的辦公室去體驗一下,讓他盡快寫出一個公安廳長是如何工作的!」

這句話說到了徐永年的心上,徐永年馬上說:「行啊,沒問題啊!」

最近,電視台正在熱播一部電視劇,其中就有描寫公安廳長的。

李良問徐永年:「廳長,那個劇,你看了嗎?」

徐永年說:「我只看了一集,但沒看完,我就差點沒氣抽過去!」他問馬三:「作家同志,你是警察,你最有發言權,你說心裡話,電視劇裡的那個廳長,他的水平如何?」

馬三說:「我認為他都不如我們派出所副所長的水平!廳長,您別生氣,現在的電視劇都是胡編亂造,一點都不真實!」

徐永年說:「既然不真實,那為什麼這個劇還能播出呢?」

馬三說:「因為這個劇寫的是腐敗,是主旋律!」

徐永年說:「什麼他媽的主旋律,我看這是歪旋律!寫腐敗就叫主旋律嗎?你以為我不懂嗎?你們這是在惡意地諷刺黨挖苦黨。」

徐永年突然發火,大家全都面面相覷。

徐永年說:「你們這些作家寫起貪官污吏一個個寫得有血有肉有情有義,可寫起黨的幹部,不是假大空就是高大全。你們表面上好像在歌頌黨,可是,就算你們把黨的幹部都寫到了天上有什麼用?你們寫得如此虛偽,老百姓根本就不相信。到頭來,人民群眾只相信有真的貪官卻不相信有真的清官!你們這是變著法兒罵黨啊!」

徐永年越說越激動,他指著馬三的鼻子:「你說說你們這些作家,你們天天吃著共產黨的,喝著共產黨的,回過頭就罵共產黨。先不說你們這麼做是否對得起黨,你們就這麼做人都不夠格啊!」

馬三嚇得直哆嗦。

李良急忙對徐永年說:「廳長,那個電視劇不是馬三寫的。」

徐永年這才緩過神來,他急忙拍著馬三的肩膀,溫和地說:「小馬啊,不要往心裡去啊,剛才發火,我不是衝你。你不知道,你們局長今天給我捅了一個天大的婁子!」

07

李良說:「他們今天這麼做,我沒有批准,蘇巖這個王八蛋當時已經向我保證,這個活動他們不做了,可誰承想……」

徐永年不想聽李良的解釋,他叉開話題,問:「剛才我發火,馬三嚇夠嗆吧!」

李良說:「可不嘛,嚇得他腿直哆嗦!」

徐永年說:「上午開會的時候,我講話還有什麼不冷靜的地方嗎?」

李良說:「那沒有。你講得慷慨激昂,只是……有點太明顯了!」

徐永年說:「明顯什麼?」

李良說:「今天是文聯大會,可在會上你對那些唱歌的、畫畫的基本沒怎麼提,你對警察裡的記者和作家卻讚不絕口……」

徐永年說:「作家不也屬於文聯嗎,我表揚警察裡的作家沒毛病啊!」

李良說:「有毛病誰還敢管你啊!你是廳長,這個文聯大會是咱們廳裡自己搞的。」

徐永年說:「那就是說,我在會上的表現還算可以唄!」

李良說:「非常可以。你在會上的講話,都把我講哭了。」

徐永年瞪了李良一眼,接著笑了。

兩個人在徐永年的辦公室扯著文學、記者、作家時,公安部的電話終於打來了。

副部長韓健開門見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徐永年說:「韓部長,您聽我解釋。」

韓健說:「你有什麼可解釋的,為了討薪為了上訪,有工人有農民有知識分子這麼幹過,可你們是執法的人民警察啊,你們為什麼也這麼幹?」

徐永年說:「韓部長,是這樣。那些警察都是下面最基層的,他們之所以這麼幹,是因為他們被逼得沒辦法了!」

聽徐永年這麼說,韓健才開始問:「什麼叫被逼得沒辦法?」

徐永年迅速地把早已準備好的話,一股腦兒說了出來,什麼這個大案已經三年多了,什麼這些民警都是直接參與過追捕劉元的,他們之所以包圍了盛唐集團,的確是因為劉元的哥哥劉唐在這個案子中起到了包庇作用……

韓健說:「現在網上、媒體傳得很厲害,剛才部長親自給我打了電話。是這樣,部裡×局今天會連夜派人到你們省裡針對此案進行調研。你們現在就開始準備一下。」

徐永年說:「是。」

徐永年放下電話,對李良說:「相關材料都準備好了嗎?」

李良說:「都準備好了。」

徐永年鬆了一口氣。

一直把心提到嗓子眼兒的李良也跟著鬆了一口氣。

08

公安部某局負責命案的處長賀延齡親自帶隊到省裡進行了調研。

調研結束後,公安部對此特地召開了一次部長辦公會。

雖然叫部長辦公會,但不見得部長會親自來。大要案發生在地方大的不得了,到部裡也就司空見慣。部長日理萬機,不可能事無鉅細。像這種針對某個案子召開的部長辦公會,一般都由主管的副部長牽頭組織召開。

所以,當這個「×·××」槍案部長辦公會正在進行時,部長突然走進來,與會者全都為之一愣。

正在發言的賀延齡都有點不知所措。

雖然都在部裡辦公,與部長如此近距離接觸也並不多。

部長對賀延齡說:「你是×局的賀處吧?」

賀延齡說:「報告部長,×局命案處賀延齡!」

部長說:「賀處,你接著說吧!」

賀延齡說:「是。部長。」

賀延齡看了一眼手中的筆記本,繼續說:「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的刑事案件偵破率一直位於世界前列。尤其是從2004年開展『命案會戰』以來,全國的命案破案率始終在百分之九十以上。『槍案』是嚴重暴力案件,部裡更是要求必須偵破。可是,在全國造成惡劣影響的『×·××』特大涉槍命案,到目前卻遲遲不能偵破,主要犯罪嫌疑人劉元始終未能抓獲!」

聽到這兒,部長皺起了眉頭,他把目光移向旁邊的副部長韓健,小聲問:

「這個原因你們查到了嗎?」

韓健說:「查到了。」他把一份材料遞給了部長。

部長拿起翻看著。

韓健指著材料解釋說:「經部裡×局初步調研,此案不能偵破的主要原因,是在××省有一個以劉唐、劉元為首的涉黑犯罪團伙。」

部長放下了材料,十分驚訝:「涉黑犯罪團伙?」

韓健說:「是的。這個團伙在當地拉攏腐蝕一批政法幹警,使得案件在偵破過程當中屢屢受挫!」

部長有些不滿:「既然屢屢受挫,為什麼到現在才引起我們重視?」

韓健說:「我們始終在重視,逃犯劉元三年前就上了部裡的A通。省、地、市的專案組也多次組織力量追捕,但由於我們內部個別幹警為嫌疑人通風報信,使得每次追捕都是功虧一簣!」

部長點燃了一支香煙,皺起了眉頭。

為了強調問題的嚴重性,韓健在部長身邊,繼續小聲地說:「過去革命戰爭年代,我們還能做到『敵中有我,我中有敵』,可在這個案子上,我們卻始終是『敵中無我,我中有敵』。」

部長最後平靜地說:「為了從根本上消除『我中有敵』的不利局面,建議抽調精幹警力,採用『異地用警』,由部裡直接指揮偵破「×·××」槍案。」

09

高歌的孩子已經五歲了,小男孩最喜歡讓媽媽送自己去幼兒園,每次他還要讓媽媽穿著警服。高歌問:「為啥呀?」兒子說:「因為靜靜說,你穿著警察的衣服會比她的媽媽漂亮。」高歌說:「我不穿警察的衣服也照樣比靜靜的媽媽漂亮啊。」兒子說:「我覺得恐怕不是。」兒子差不多每天都能從嘴裡蹦出類似「恐怕」這樣的新鮮詞,這個時候,高歌就很享受,她順著兒子的話,說:「怎麼恐怕不是啊?」兒子說:「靜靜說的恐怕不是……」

高歌陪著兒子有一句沒一句閒扯時,忽然聽到了某個短信的提示音。高歌的心忽然揪了起來。這個提示音是特殊設定,每次聽到之後,高歌就要離開家很長時間。

高歌伸出手摸著兒子的頭:「媽媽晚上要開會,讓爸爸來接你,行不行?」

兒子忽然不高興了:「不行。不讓爸爸來接。」

高歌說:「為什麼?」

兒子說:「因為每次爸爸來接我,你就會離開我,到北京去開會!」

高歌的眼眶忽然要濕潤,她拿出手機看了看航班,發現半夜還有票,便對兒子說:「既然你不想讓爸爸來接你,那今天晚上,還是由媽媽來接你,行不行?」

兒子強調說:「行是行,但你必須要穿著警察的衣服!」

10

王眉洗澡時,於鏡濤在浴室外敲門,她假裝沒聽見。雖然結婚都好幾年了,但到現在王眉上廁所和洗澡,仍然要獨自霸佔整個衛生間。上次,於鏡濤急了:「我上班不趕趟了,你洗你的澡,我洗我的臉,怕什麼呀?」王眉說:「不怕什麼,但那太噁心了!」於鏡濤說:「那我洗澡,你拉屎我怎麼不噁心?」王眉說:「你別老說拉屎拉屎的,我還沒吃早飯呢!」

這次王眉還怕於鏡濤說這麼噁心的話,所以,無論老公怎麼敲門,王眉就是不理。

於鏡濤說:「王眉你要是再不開門,我在外面給你鎖上。」

王眉仍然不理。

於鏡濤最後沒辦法了,才說:「王眉,你快開門出來,你那個短信又響了。」

王眉披著睡衣,打開浴室的門,先給了於鏡濤一腳。

於鏡濤好玄沒趴下,他抗議道:「幹嗎呀,你怎麼往死裡踢呀?」

見到於鏡濤那麼痛苦,王眉又急忙抱住了他,變得無比溫柔:「對不起,親愛的,把你踢疼了吧?」

於鏡濤忍住疼卻問:「這次你還要去多久?」

王眉沒說話,把腦袋深深地埋進了於鏡濤的懷裡。

11

曹巖是在高鐵上接到了賀延齡的短信。往常曹巖問都不問,就馬上回復:「收到,按賀處指示辦。」但這次曹巖卻不太想了。他回短信說:「方便時請回話。」賀延齡很快打來了電話。

曹巖來到了車廂連接處,與賀延齡商量:「賀處,我今天是第一天休假……」

賀延齡說:「你休假準備幹嗎呀?」

曹巖說:「我要去雲南拍片呀!」

曹巖的業餘愛好是攝影,工資多半都用來買攝影器材了。

賀延齡批評曹巖:「這麼大歲數了,拿個照相機到處拍來拍去的,有什麼勁兒啊!」

曹巖說:「賀處,你知道,我在下面管著一大攤,這都五年了,領導頭一次批准我休假……」

見曹巖都這麼哀求了,賀延齡只好說:「那你就好好休假吧!」

公安部不像軍隊是垂直領導,想要用曹巖這樣的幹警,部裡對地方得採用「商借」的方式。為了「商借」成功,每次部裡一般都與本人先溝通。既然曹巖沒這個意願,賀延齡也不好強行借用了。

賀延齡放下了電話,曹巖卻莫名產生了某種失落。他急忙又把電話打了回去:「賀處,我能問下是什麼案子嗎?」

一般的手機是不能這樣聊的。好在他們的手機都是那種國產特殊型號的。

賀延齡說:「是個涉黑案!」

曹巖的興趣不是很大。涉黑犯罪全國各地都有,曹巖希望能破個特殊的。

賀延齡說:「這個就非常特殊。」

曹巖說:「怎麼個特殊法?」

一般黑社會比較典型的做法是,不要你命,剁你一根小手指、一個耳朵,以點帶全,目的是讓受害者產生恐懼心理。即便用槍也都是「抬高三寸」或「降低三寸」,都不往死裡打。

賀延齡告訴曹巖:「我們要偵破的這個涉黑案,犯罪嫌疑人沒有任何規矩,他們上來直接要人性命,動槍也只取頭部,一槍致命。」

曹巖說:「那我的休假取消了,我現在就去部裡報到!你和我們局裡辦手續吧!」

12

賀延齡調來了高歌、王眉、曹巖之後,又調來了龔鐵軍、楊曉東、高繼中等十八人。他們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強項:

曹 巖:全國刑事偵察專家

高 歌:全國經濟偵察專家

龔鐵軍:全國網絡偵察專家

楊曉東:遠程勘驗技術能手

王 眉:文件檢驗高級工程師

高繼中:痕跡檢驗高級工程師

……

這些警方高級人才,除了部裡有一定的儲備外,大部分平時都在地方各個實戰單位。由於天天都在練兵,一旦根據需要被部裡集中起來,他們所發揮的作用是巨大的。很多大要案都曾被他們一一攻克!

但這次他們要攻克的案子多少有些特別。「×·××」案之所以久偵不破,最根本的原因是警方內部有為犯罪嫌疑人通風報信的害群之馬。為了堵住洩密渠道,這次他們去益州,不會與當地警方有任何聯繫。

也就是說要像過去革命戰爭年代那樣,完全進入隱蔽狀態。

「×·××」部督辦專案組,第一次會議共有從各地抽來的公安骨幹人才18人。這18人將組成第一批秘密深入到益州的先遣隊!

在專案組成立的當天會議上,副部長韓健深切地囑咐大家:「『×·××』槍案雖然發生在一個小小的地級市,但它所牽扯的各種複雜關係早就超出了一個地級市的範圍!這個範圍之深、之廣、之嚴重,可能會遠遠超出我們現在的預估。毫無疑問,偵破此案,你們一定會遇到各種阻力、各種干擾甚至各種意想不到的艱難險阻!從現在起,你們要各行其責,依法依規依紀全力偵辦此案。」

13

很多年前,孫亞輝與劉唐有過一個約定:「我們在一起干二十年之後,我要出去自己幹。」

孫亞輝把這個約定找了一個合適的機會,和劉唐委婉地提了出來。

劉唐好賭,在澳門一天一夜輸掉一兩億是常事兒,這天劉唐在四個小時贏了七千萬後,心情很好。

孫亞輝勸劉唐收手保持榮譽,往常劉唐不會聽,但這次劉唐不僅聽了,還和孫亞輝一起洗澡一起喝茶聊天。

也正是在這個聊天過程當中,孫亞輝把那個約定說了出來。

劉唐說:「是啊,孫總,你也老大不小,你真應該自己出去幹一干了!」

孫亞輝假裝不願意:「我的資源我的人脈都是你給我的,如果我出去自己幹,不會有在你這兒輝煌。」

劉唐說:「那是那是。」

見孫亞輝沒有想走的意思,劉唐順口說:「孫總,如果你要想幹的話,放心,我會全力幫你的!」

孫亞輝見來了機會,馬上說:「劉總,既然這樣呢,那我回去考慮考慮!」

孫亞輝說出這樣的話,劉唐心裡一緊。第二天,當孫亞輝真的提出要正式離開他時,劉唐不高興了:「你離開我,是不是早就有這個打算啊?」

孫亞輝說:「怎麼了,劉總,您不高興了?昨天,您不是說……」

劉唐說:「孫總,你和我說實話,你真的想走嗎?」

孫亞輝說:「我真的想走。」

劉唐說:「你走就為了掙更多的錢嗎?」

孫亞輝說:「不是,我走的目的是想過我自己想要的生活。」

劉唐說:「你想要什麼生活啊?」

孫亞輝說:「我想領著老婆開車旅遊,我想領著孩子到世界各地走走……」

劉唐說:「那你去休假唄!」

孫亞輝不吱聲了。

劉唐心裡變得很亂,孫亞輝的態度表明,他確實想離開自己。

劉唐質問孫亞輝:「你離開我是想過你所要的生活,還是你擔心我要完蛋了?」

孫亞輝說:「您怎麼會這麼想?」

劉唐說:「那你認為我會怎麼想?」

劉唐的眼裡露出了兇惡的光。

孫亞輝害怕了,他必須要說出理由證明他離開決不是因為劉唐要完蛋了。

孫亞輝說:「劉總,我對您有意見。」

劉唐說:「你有什麼意見?」

孫亞輝沒有馬上說,做出考慮再三的樣子之後,才小聲地說:「您在澳門輸錢,一兩個億的輸,可您一年給我也就一兩百萬……」

劉唐說:「一兩百萬是工資,你還有股份呢……」

孫亞輝說:「上次你睡了一個女人,然後就給這個女人買了一套房子,可這麼多年,您從來沒給我買過……」

劉唐說:「我給你買過一個……」

孫亞輝說:「可那個房子是那個女人嫌小,她不要了,您才給我。」

劉唐不吱聲了。

孫亞輝對劉唐太瞭解了。

對女人對領導對為他敢去死的兄弟,劉唐是大方慷慨的,但對像孫亞輝這樣為他服務的,劉唐是格外的吝嗇!

劉唐自己也承認:「孫總啊,我有時覺得我就是個農民!」

孫亞輝說:「劉總,今天和您說這些,希望您不要往心裡去,更不要和我計較。」

劉唐說:「你我這麼多年了,我怎麼能和你計較呢!」

孫亞輝說這些讓劉唐很難堪的話,無非是想證明他離開不是因為劉唐快要完蛋了。

就像孫亞輝瞭解劉唐一樣,劉唐對孫亞輝也太瞭解了。

劉唐覺得有必要和孫亞輝認真地討論一下當前的形勢了,他說:「蘇巖讓警察包圍了咱們的公司,這讓全社會都知道是我在包庇劉元!」

孫亞輝說:「蘇巖這個孫子太缺德了,當時就應該把他給撞死!」

劉唐說:「把他給撞死,會更麻煩。孫總,如果你是公安部的領導,當他知道,有我這麼個無法無天的人物時,他會怎麼想?」

孫亞輝沒吱聲。

劉唐直接問孫亞輝:「你說,現在公安部會不會直接派人到省裡來?」

孫亞輝只好說:「完全有這個可能。」

14

過去劉唐見到鄒林就像老鼠見到貓一樣。自從三年前劉唐戰戰兢兢地威脅了鄒林,而鄒林真的被威脅住了之後,劉唐對鄒林便有了新的認識。

如此高高在上,如此了不起的鄒林大公子竟然也不過如此!

以前見鄒林,劉唐都會琢磨如何讓鄒林開心,現在見鄒林,劉唐琢磨的都是如何讓鄒林鬧心!

只要鄒林鬧心了,鄒林就會對他劉唐拿出足夠的關心!

15

劉唐說:「省廳明裡抓我弟弟,實際上是想抓我。」

鄒林說:「幹嗎要抓你?」

劉唐說:「因為張副省長喜歡我!」

鄒林說:「劉總啊,我請你不要胡思亂想。這兩年,你總是疑神疑鬼!」

劉唐說:「不是我疑神疑鬼,省廳這麼做明顯是對我有想法嘛!」

鄒林說:「有什麼想法?你弟弟犯了那麼大的罪,公安廳抓你弟弟,這有毛病嗎?」

劉唐說:「抓我弟弟當然沒毛病,可我就怕……」

鄒林說:「你不要怕,你是省政協常委,如果公安廳抓你,我會事先知道的!」

劉唐說:「可如果要是公安部來抓我,怎麼辦?」

鄒林愣住了:「公安部抓你,什麼意思?」

劉唐說:「省廳知道我和你的關係,他們覺得在省裡恐怕整不了我,於是就想讓公安部出面……」

鄒林不滿了:「劉總,我建議你到醫院去看看!」

劉唐說:「看什麼?你認為我精神有問題是嗎?」

鄒林氣得坐在椅子裡不說話。

劉唐說:「鄒先生,我何嘗不是希望我說的這些都是胡思亂想啊,但如果我說的都是真的,怎麼辦?」

鄒林說:「公安部即便下來查,那也是查你弟弟的案子!」

劉唐說:「公安部下來查什麼,你能有決定權嗎?」

鄒林愣住了。

劉唐說:「鄒先生,你現在應該盡快幫我搞清,公安部到底會不會來查我?」

鄒林說:「我沒法搞清!」

劉唐說:「你當然沒法搞清了,但我想王秘書……」

鄒林說:「王秘書我已經很長時間不和他來往了。」

劉唐說:「為什麼?」

鄒林說:「不為什麼。我感覺,他老是迴避我!」

劉唐說:「你應該找找他,你告訴他……」

鄒林說:「告訴他什麼?」

劉唐想了好一會兒,用很低的聲音說:「你告訴他,如果我被抓起來,你鄒林也會受到牽連的!」

16

鄒林有半年時間沒看到王秘書了。

鄒林說:「你的頭髮怎麼都白了?」

王秘書說:「以前也白,我都給染了!」

鄒林說:「那現在你怎麼不染了?」

王秘書說:「現在我覺得沒這個必要。」

鄒林說:「你還是染染吧!」

兩個人見面扯了好一會兒,王秘書才說:「那個事兒,我給你問了,公安部可能向省裡派了一個工作組!」

鄒林說:「這個工作組是幹嗎的?」

王秘書說:「具體幹嗎,我不清楚。」

鄒林說:「會是去調查劉唐嗎?」

王秘書說:「應該是不會。」

鄒林說:「但我擔心……」

王秘書說:「這個你不用擔心,真是去調查劉唐的話,我認為也都正常。他弟弟上了公安部的A級通緝令……」

鄒林說:「王秘書,公安部會不會也在調查我?」

王秘書說:「那百分之百不會!」

鄒林說:「為什麼?」

王秘書說:「公安部沒權力調查你,再說公安部調查你什麼?你和劉唐一起殺人了嗎?沒有吧,你和劉唐一起倒賣過軍火嗎?沒有吧!所以,你放心……」

鄒林說:「可劉唐說……」

王秘書說:「劉唐這個人總是胡說,他說的你不要往心裡去。假如公安部真的要調查你,那我可以去告他們!」

見王秘書這樣說,鄒林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既然這樣,那我放心了。」

王秘書說:「今後你還是少和劉唐這種人來往,你在電話裡告訴我,你和劉唐最近又搞了一個項目?」

鄒林說:「還是前年那個鉛鋅礦!」

王秘書說:「這麼久了,還沒完吶?」

鄒林說:「中間出了些岔子,抽時間,你再和張省長打個電話!」

王秘書說:「這個電話我不能打!」

鄒林說:「為什麼?」

王秘書說:「不為什麼。」

鄒林說:「這個項目很賺錢……」

王秘書說:「你已經有那麼多錢了,你幹嗎還要……」

鄒林不高興了:「你都當那麼大的官了,那你幹嗎……」

王秘書也不高興了:「鄒老弟,聽哥一句話,這個項目不要再搞了。」

鄒林說:「都搞這麼長時間了,不搞可惜了。王秘書,你不用為難了,這個電話我讓我爸打!」

王秘書忽然用很低的聲音說:「你爸有一天非死在你手裡!」

鄒林愣了好一會兒,才又問:「王秘書,你剛才說什麼?」

王秘書已經冷靜下來:「我說,你爸最疼的就是你!」

鄒林被王秘書說得很難受,最後,他向王秘書坦言:「我知道,現在不應該和劉唐走得這麼近。但我已經上了他的賊船,如果現在就這麼下去,我有可能會被淹死!」

17

賀延齡帶著部裡的特別小組剛來到益州時,一共有十八個人,現在半年過去了,小組成員增加到了九十七人。

十八人時,衣食住行還容易解決,這將近一百人了,就有些麻煩。

這種麻煩倒不是這一百人沒吃沒住,而是如何保證這麼多人在一起生活不被暴露。

益州這兩年也在不斷加大治安防控力度,尤其是對外來人口,都要逐一進行登記。如果某個小區突然來了一百多陌生人,不用警察來查,小區的大媽們都會向派出所報告。

為了不引起當地警方的注意,賀延齡只能將幹警分散到市區各個角落裡。

儘管他們的通訊都能做到絕對保密,但為了萬無一失,賀延齡命令,重要的線索,必須當面匯報。

晚飯後,賀延齡接到曹巖的短信,要求見面。

兩個人沒有到公共場所。他們的身份太特殊,益州這裡有他們的同學、朋友,萬一碰到了不好解釋。

賀延齡說:「那就到老地方吧!」

18

曹巖負責的是外線偵察,他的身份需要保密。賀延齡與他見面的地點大都在車裡。

曹巖住的地方很偏僻,小區外還沒有監控設施。他把車停在靠西面的停車場,小區目前入住率不高,停車場裡停的車很少,連收費的人都沒有。

賀延齡開車來到停車場後,曹巖下了車上了賀延齡的車。

兩個人見面連寒暄都沒有。

賀延齡說:「你發現什麼了?」

曹巖說:「我發現劉唐有個重要關係人!」

賀延齡說:「誰呀?」

曹巖說:「鄒林。」

賀延齡有些驚訝:「你說的,是那個鄒林嗎?」

曹巖說:「是的。」

兩個人沒往深說,顯然他們都知道鄒林。

曹巖說:「這個鄒林我現在能否去查他?」

賀延齡說:「絕對不能去查他!」

曹巖有些詫異,這次下來,部裡給了尚方寶劍,無論涉及誰都要一查到底。

曹巖說:「通過查鄒林,可以從另一個側面找到劉唐的犯罪證據……」

賀延齡說:「可我們手裡沒有任何涉及鄒林刑事犯罪的線索,你憑什麼去查他?」

曹巖說:「鄒林可能涉及某些官員的腐敗……」

賀延齡十分不滿:「你想去反腐嗎?曹巖,我們是警察,公安機關只有打黑的職責,沒有反腐的權力。」

曹巖說:「可如果不『反腐』,我們去『打黑』,就可能被『黑打』……」

賀延齡說:「被『黑打』了,我們也得要依法辦案!」

19

蘇巖和手下馬三穿著警服開著警車在大街上巡邏。

馬三是警察裡的作家,過去不在支隊。自從受到廳長表揚後,就被調到了局裡。這種不務正業的警察,局裡各科都不要。這讓領導很尷尬。蘇巖為領導排憂解難,將馬三要到了支隊當了內勤。馬三到了支隊,一直想寫寫蘇巖,蘇巖不讓。

馬三問蘇巖:「為什麼不讓我寫你啊?」

蘇巖說:「你們這幫傻逼作家總是胡雞巴寫!」

馬三說:「我是警察,我不能胡雞巴寫。蘇支隊,你讓我寫吧,我能把你寫得很崇高。」

蘇巖差點吐了:「馬三吶,你這麼說,簡直快趕上我老姨了。」

馬三就問:「那你老姨都說什麼了?」

蘇巖不想往下說,只好假裝深刻地告訴馬三:「崇高不能說在嘴上,警察的崇高更不能寫在紙上。」

馬三說:「蘇支隊,這是什麼意思啊?」

蘇巖說:「沒什麼意思。」

馬三要深入地和蘇巖進行探討,蘇巖煩了,他對馬三嚴厲地說:「別跟我扯沒用的,趕緊巡邏!」

蘇巖和馬三都是刑警。他們沒有巡邏的職責,但現在為了整治社會治安,局裡要求全警員全天候全街道24小時巡邏。所有科室都劃歸了責任區。

夜裡有時刑警們要加班破刑事案子,蘇巖不忙的時候,便領著支隊的內勤馬三來完成局裡交給他們的這項額外任務。

經過了長時間全警員全天候的巡邏,社會治安明顯得到了好轉。巡邏時很難碰到搶劫之類現行犯罪,這也讓參與巡邏的警察輕鬆不少。

但正因為輕鬆,巡邏時也很無聊。

蘇巖問馬三:「你是八零後,你父母為什麼會給你起個馬三的名字?」

馬三說:「最開始給我起的是叫馬三立。」

蘇巖說:「馬三立不是相聲演員嗎?」

馬三說:「我爺爺可喜歡聽他的相聲了,給我起這個名字,是希望我成為馬三立那樣的人物,可我爸卻不喜歡馬三立,所以等我爺走了以後,我爸就把我從馬三立改為馬三了……」

蘇巖說:「把馬三立改為馬三怎麼就能說明你爸不喜歡馬三立呢?」

馬三說:「這個我也不知道,等我今晚回家我問問我爸!」

蘇巖說:「你回家都半夜了,你明天再問吧!」

兩個人一邊閒聊,一邊還聽著對講機裡的通話。

警車裡有兩套對講系統,一套是蘇巖他們這些業餘巡警所用,另一套則是真正巡警通話所用。

真正的巡警太忙了,系統裡的通話幾乎不閒著。

「濱江城市花園6號樓,有一位65歲大娘無法下樓,001通知附近的巡0971,立即前往察看。」

「001,巡0971接到通知,立即察看。」

「西三條樓愛民街,有一乘客酒後與出租車發生爭執,001通知附近的巡0862,立即前往察看。」

「001,巡0862接到通知,立即察看。」

……

蘇巖這些業餘巡警不幹這種髒活累活,他們每天都是沿著固定的路線完成自己的責任區巡邏就行。

路邊的電線桿上都標有治安防範數字。

來到固定的地點之後,要及時向總部報告。蘇巖拿起對講機,準備報告時,母親給他打來電話:「大兒子,你現在不忙吧,媽告訴你個事兒啊,你老姨和我說……」大概聽到老姨要說什麼,蘇巖急忙打斷道:「媽,我一會兒給你打回去啊。」

蘇巖放下電話,拿起對講機,開始向總部報告:「003,巡0175經過2217防控點,一切正常。」

很快對講機就傳來:「003收到。」

往常蘇巖來到這個2217防控點之後,就要往回返。但今天他卻對馬三說:

「到前面那個停車場轉轉!」

於是馬三就把巡邏車開向了那個黑黢黢的停車場。

20

賀延齡和曹巖看到一輛閃著警燈的巡邏車駛過來時,兩個人急忙俯下身去。

停車場裡停著的車輛很少。

警車一般轉轉就離開,但這次警車卻停了下來。

蘇巖和馬三下了警車,拿著手電挨個往車裡看。

賀延齡和曹巖商量怎麼辦。

曹巖說:「如果手電照見我們,我們就只好假裝同性戀了!」

賀延齡說:「快拉倒吧,那太噁心!」

曹巖說:「噁心是噁心,但警察看見了會假裝沒看見。」

賀延齡說:「這裡不是北京,這兒的警察會把我們帶回去審查!」

曹巖說:「不能吧!」

兩個人正說著,窗外的手電光已經越來越近了。

蘇巖讓馬三今天到這兒來,一方面是檢查,另一方面,也是藉機給母親回個電話。

馬三用手電往每個轎車裡照射時,蘇巖在電話裡也與母親聊得正歡。

蘇巖差不多每天都要抽時間和母親聊聊。由於天天聊,聊的內容早已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母親說:「你老姨讓我不要再吃海參了,說裡面有蟲子,是嗎?大兒子!」

蘇巖說:「媽,她這麼說的目的是想讓你把海參都給她吃!」

母親說:「你老姨不是這樣的人!她這麼說,是對我好。」

蘇巖說:「對你好什麼呀!她的話,你可不要再信了。我老姨的話太沒譜了,昨天她告訴我說吃榴蓮前放微波爐加熱7分鐘會更甜,媽,我實話告訴你,現在我家裡根本不能待了,鄰居們都勸我搬家,都說我在燉屎!」

蘇巖說得一本正經,拿著手電往車裡照的馬三已經樂出了聲。

馬三光顧著樂了,他用手電光在車裡隨意掃了一下,就跟著蘇巖離開了停車場。

21

馬三沒發現賀延齡和曹巖,一場尷尬也就這麼躲了過去。

兩個人爬起來,看著那輛巡邏警車遠去的背影,賀延齡繼續批評曹巖:「我們是公安部來的警察,幹嗎到這兒了還要鬼鬼祟祟?我們這麼做就是為了保密啊!曹巖吶,我們這個案子太大了,為了保密,我們必需要小心謹慎。你去查鄒林,我相信完全有可能會得到有關劉唐的犯罪線索,但你想到沒有,任何調查都會有暴露的危險,一旦鄒林察覺了,他一定會第一時間去告訴他父親!」

曹巖感覺到了問題嚴重性。

賀延齡說:「真那樣的話,我們這個專案小組就要被調查,我們的整個行動計劃就會暴露!現在你明白了嗎?」

曹巖說:「我明白了。」

22

范冰冰和張馨予手挽著手從電梯裡出來後,站在門前的服務員一個個全都睜大眼睛使勁兒看。

報紙上不是說這兩個人有矛盾嗎,怎麼還手挽手了?

這是高檔飯店,來名人來明星是經常的。飯店服務員雖然驚訝但也都見怪不怪。

孫亞輝看到了范冰冰和張馨予走出了電梯,故意沒理她們倆。他站在VIP雅間的門前,看著她們倆款款走到跟前。

張馨予看了看房間號,問孫亞輝:「哥,你是劉總嗎?」

孫亞輝說:「我不是劉總,劉總在房間裡。你進去吧!」

張馨予進去後,范冰冰對孫亞輝賤兮兮地說:「那你是孫總了!」

孫亞輝指著范冰冰,說:「從現在起,你不准笑!」

范冰冰說:「為啥呀?」

孫亞輝說:「你這一笑,他媽的,是個人都能看出你不是真的了!」

23

雖然兩個演員都不是真的,但劉唐總體還算滿意。他甚至讓假的范冰冰脫下褲子,看了看她的腿。假范冰冰說:「不錯吧,我的腿比真的要好看。不信,你摸摸。」劉唐伸出手摸了之後,也說:「還行,比豬肉的手感要好。」假范冰冰笑了。

孫亞輝在旁邊問假的張馨予在韓國做這樣的手術需要多少錢,假張馨予報了個數。孫亞輝說:「這麼貴呀?」

假張馨予說:「不貴,反正你們這次不是給報銷嗎?」

孫亞輝愣了一下:「誰說的?事先你們王哥給我報的不是這個價啊!」

假張馨予說:「那我不管,反正我得收這些錢。」

郭子強走過來,抬腿就是一腳:「你再說一遍。」

假張馨予站起來,說:「你們怎麼還帶踹人的?」

郭子強揪著她的頭髮說:「我們還帶殺人的,你信嗎?」

假范冰冰急忙陪著不是:「哥哥哥,你別生氣,價格還是按咱們說好的算。」

兩個假演員被嚇住之後,郭子強還給她們倆提要求:「一會兒,你們倆可以隨便吃,但是……」他指著桌子上的一瓶高檔的外國酒,「這個酒,服務員給你們倒的時候,你們就說喝不慣,誰也不准喝啊!誰要喝了,誰的錢就不給了。」

假張馨予認識這個酒:「哥,我知道,這個酒老貴了。」

劉唐也對她們提要求:「一會兒,要來兩個真演員,還有兩個大老闆,你們倆一定不要隨便打聽,更不要把今天這個場合說出去,你們倆聽懂了嗎?」

兩個假演員一起說:「聽懂了。」

24

來的兩個大老闆一個是鄒林,一個是張景春。張景春喜歡美酒和美女,美酒無所謂,美女張景春有時很挑剔。於是,劉唐找了兩個真演員和兩個假演員。

兩個真演員陪張景春喝酒,兩個假演員陪張景春睡覺。

張景春事先不知道鄒林會來,推開門見到鄒林坐在主賓位置,十分驚訝。

劉唐過去總吹噓與鄒林關係好,這樣的場合鄒林都能來,看起來,兩個人關係確實好。

席間,鄒林見來了這麼多各具特色的演員,就沒怎麼和張景春寒暄。這種場合,大家都不談正事兒。

那兩個真演員過去也和張景春熟,於是都搶著和張景春一杯一杯喝著美酒。

劉唐和鄒林在旁邊時不時地低聲細語。

鄒林說:「王秘書告訴我公安部是向你們省裡派了個工作組!」

劉唐說:「這個工作組來我們省幹什麼?」

鄒林說:「王秘書不知道!」

劉唐說:「那讓他再去問問。」

鄒林說:「他問公安部也不會告訴他!」

劉唐說:「能不能讓你父親去問問?」

鄒林說:「我父親更不能問了。」

劉唐說:「為什麼?」

鄒林說:「我父親最近對我好像很有想法,你看,包括今天這個電話,他都沒有給張省長打!」

劉唐說:「沒打就沒打唄!其實,今天你能來陪張省長吃飯,這比你父親打電話都管用。」

劉唐說得沒錯。

副省長張景春雖然和美女們一杯一杯地喝酒,但他雙眼的餘光始終在鄒林的身上。

鄒林和劉唐說話時的姿態,讓張景春很感慨。

鄒林這種人都對劉唐這麼謙讓,那劉唐可太不簡單了。

而讓張景春產生這樣的錯覺,也正是劉唐搞這個飯局的目的所在!

25

賀延齡開車回到了專案組益州基地。

這是一個家家都帶院子的別墅區。

賀延齡的轎車駛到3C時,院子的大門自動打開了。

賀延齡進院子前,習慣性地向前後左右看了看,覺得一切正常了,才開車進了院子。

當初租這套別墅時,賀延齡派的是楊曉東。楊曉東很年輕,是個帥哥,他和房東說他和同學要開個IT公司。房東一點沒多想,這裡的別墅不少都租給了這樣的公司。

賀延齡進了別墅,直接來到了客廳。

客廳很大,窗戶上掛著厚厚的窗簾,四周的牆上掛著黑板和大白紙。

黑板、白紙上密密麻麻寫著劉唐、劉元、孫亞輝等人的「主要社會關係」「次要社會關係」「家族犯罪基本框架」「社會組織犯罪框架」等。

高歌、王眉、龔鐵軍、楊曉東等人或操作著電腦,或在黑板上寫著什麼。他們見賀延齡走過來,就像沒看見似的。

賀延齡巡視了一圈,準備轉身離開時,牆角的龔鐵軍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附近的王眉嚇了一跳:「你詐屍啊!」

龔鐵軍沒理王眉,繼續敲打著鍵盤。

賀延齡來到了龔鐵軍的面前。

面前的電腦屏幕上,一排排凌亂的數字正迅速地變得規整,龔鐵軍像是在破譯著什麼。

賀延齡說:「進展順利了?」

龔鐵軍說:「是的。」

賀延齡說:「能突破嗎?」

龔鐵軍說:「應該沒問題。」

賀延齡說:「太好了。」

龔鐵軍說:「只要這個密碼拿到手,我很快就能把坐標給你算出來。」

賀延齡拍了拍龔鐵軍的肩膀:「好樣的!」

龔鐵軍伸了一個懶腰,也拍了拍賀延齡的肩膀:「賀處,我得感謝你啊!」

賀延齡說:「感謝我什麼呀?」

龔鐵軍說:「你沒進屋之前,這個電腦像老牛一樣,慢得不行,你剛一進來,它就馬上變快了……」

高歌在旁邊說:「龔鐵軍,你也太能溜須了吧!」

龔鐵軍說:「這我有什麼可溜須的,本來嘛,賀處一進來,電腦就嗖地……」

賀延齡對龔鐵軍說:「嗖什麼嗖!我沒在的時候,你是不是偷懶了?」

龔鐵軍做著手勢:「報告賀處,我都已經兩天兩夜沒睡了。」

賀延齡說:「是嗎?那等這個密碼出來,你馬上睡覺啊!」

高歌和王眉在旁邊不幹了:「我們也兩天兩夜都沒睡了。」

但賀延齡假裝沒聽見,離開了大客廳。

26

別墅的每個房間都分給了不同的組。門上分別寫著「偵查組」「分析組」「綜合組」「行動組」。

楊曉東從大客廳的綜合組出來,拿著一疊打印紙,來到了一個小門前。

這個小門虛掩著。

楊曉東推開門走進去。

這個房間裡堆放著不少電腦主機。

一排排指示燈不停地閃爍著。

牆角有個沙發,賀延齡坐在沙發裡,正香甜地睡著。

楊曉東看了一眼,轉身正要離開時,賀延齡便睜開了眼睛:「什麼事兒,說吧。」

楊曉東走回來,把手裡的那些打印紙遞給了賀延齡:「這是新上來的兩條線索。」

賀延齡看完,對楊曉東說:「這兩個線索先不要往下查了。」

楊曉東說:「為什麼?」

賀延齡說:「你調查的方向有問題!現在沒有證據表明劉唐有重大涉黑犯罪,你這麼去調查,傾向性太明顯了……」

楊曉東說:「賀處,你看,劉元都已經涉及殺人、買賣槍支等犯罪……」

賀延齡說:「劉元涉及犯罪並不等於劉唐也涉及啊!從目前掌握的證據看,劉元的公司與劉唐的公司沒有公開的交集!我們心裡可以懷疑劉唐,但我們辦案必須要本著『疑罪從無』的原則,如果我們真的找不到劉唐的犯罪證據,那我們就必須認定劉唐是個守法公民!」

27

高歌見楊曉東在賀延齡的房間裡,就站在別墅的走廊裡等著。利用這段空閒,她急忙給兒子打了個電話。

高歌說:「兒子,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呀?」

兒子說:「你沒給我打電話,我如何能安歇?」

高歌說:「我現在給你打了,那你現在立刻安歇如何?」

兒子說:「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才能安歇!」

高歌說:「什麼問題呀?」

兒子說:「你為什麼現在才給我打電話?」

高歌說:「媽媽在忙工作啊?」

兒子說:「什麼工作要忙到半夜呀?你向我坦白,你是在忙工作還是在忙婚外戀?」

高歌說:「什麼叫婚外戀,你懂嗎?」

兒子說:「我似懂非懂。」

高歌說:「你把電話給爸爸!」

兒子在電話對爸爸說:「我媽要給你指示,你過來接旨!」

丈夫接過電話,高歌一頓訓斥:「是你和兒子說『婚外戀』這個詞的嗎?」

丈夫根本不接茬:「親愛的,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呀,快休息吧,家裡你不用惦記啊,兒子每天都可乖了,當然了,兒子就是特別想你……」

聽丈夫這麼說,高歌的心也變得很柔軟:「那你想我嗎?」

沒等聽到回音,高歌見到楊曉東出來了,就又急忙說:「你和兒子睡吧,我要工作了。」接著掛斷了電話。

楊曉東說:「你老公可真好,我老婆要是敢對我這樣,我非休了她!」

高歌說:「怪不得大西洋今晚刮颱風,原來是你給吹的!」

28

高歌打著哈欠把幾張打印紙放在了賀延齡的面前。最上面的一張紙上,是一排排銀行賬號信息。

賀延齡認真地看著。

高歌一邊指著一邊說:「這是劉元老婆的一個秘密賬號……這是盛唐集團控制的一個秘密賬號,現已確認劉元老婆賬戶裡的這兩百萬是由這個賬戶轉入的。」

高歌又拿起另外一張紙:「賀處,你看,盛唐集團的這個賬戶,還曾經給劉唐的前妻、劉唐的母親、劉唐的哥哥匯過錢。毫無疑問,這個賬戶是由劉唐實際控制的。」

賀延齡高興了:「這些足以能證明劉唐涉嫌為劉元提供逃跑、藏匿的資金。」

高歌說:「是的。現在憑這一個證據,就能把劉唐抓起來了!」

29

孫亞輝說:「會不會把你抓起來?」

劉唐說:「不可能。」

孫亞輝說:「我是怕……」

劉唐說:「你怕什麼?你有什麼可怕的,公安部下來的只是個工作組!」

劉唐通過朋友打聽了,每年公安部都會往省裡派各種各樣的工作組,什麼執法檢查、業務培訓等。

但孫亞輝還說:「劉總,反正我們都有綠卡,要不我們走吧?」

怕刺激劉唐,孫亞輝沒說跑。

劉唐說:「要走的話,我們也不能現在走。我們到國外不能去要飯,我們需要錢。」

孫亞輝說:「我們有的是錢吶!」

劉唐說:「這些錢大部分是房產!」

孫亞輝說:「我們可以賣呀!」

劉唐說:「這麼多的房產,你怎麼賣?本來公安部沒想抓我們,要是看我們這麼賣房子,不想抓他們也想抓了。」

孫亞輝說:「劉總,你說的有道理。」

劉唐說:「孫總,你不要怕,有鄒林做靠山,公安部絕對不會輕易抓我們的!」

30

賀延齡向副部長韓健匯報時,要不時把各種照片、文件同步發過去,所以面前的顯示器上會不斷地出現:「北斗衛星連接,加密數據已發送」「北斗衛星連接,加密數據對方已收到」等字樣。

韓健對照片之類不是很關心,那些會有部裡的專家去專門分析。韓健所關心的是這個涉黑犯罪團伙的成因。

韓健問賀延齡:「在『×·××』命案中,錢凱和吳立波僅僅是公司的保安,可他們在槍殺聶樹遠等人時,為什麼會表現得那麼從容?難道僅僅是因為他們吸了毒品嗎?有沒有其他更深的原因。」

賀延齡說:「有。」

劉唐、劉元這個涉黑犯罪團伙形成的時間很早。由於打擊不力,這個團伙已做強做大。強了大了之後,自然就有了名望有了招牌。有了名望有了招牌,自然就吸引了一批名為「保安」的罪犯。這些罪犯都有著良好的身體素質,他們多數都是在各種體校、武校中直接招募。為了培養亡命徒,這個涉黑團伙不惜人力、物力。凡是為公司為老闆打人、殺人的,公司不僅以錢以物重獎,還會不惜一切代價,通過各種渠道去加以保護。殺了人不僅不用進監獄,還能搖身一變進入公司的領導層。

賀延齡以郭子強為例:「郭子強曾在部隊裡受過特殊訓練,劉唐親自對其進行拉攏,給錢給女人給毒品,漸漸地郭子強被劉唐洗腦為公司的殺人工具。郭子強身上至少有三條人命。這麼個雙手沾滿鮮血的罪犯,很早就被任命為總經理助理,這對其他人的鼓勵是不言而喻的。」

「劉元命人槍殺聶樹遠的起因是聶樹遠揚言要報復劉元,結果劉元先把聶樹遠殺了。類似的案子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年×月×日,益州另一黑道人物王永成揚言要炸盛唐集團。結果,十天後,王永成被人槍殺。現已查明,犯罪嫌疑人是郭子強。」

韓健聽不下去了,問賀延齡:「這個涉黑團伙涉嫌的命案有多少?」

賀延齡說:「至少十起以上,現已造成了九人死亡,其中有五人是被槍殺!」

韓健說:「到目前你們已經掌握了多少犯罪嫌疑人?」

賀延齡說:「夠『刑拘』的,已經有86人!」

韓健說:「什麼時候能夠收網?」

賀延齡說:「現在還有兩個關鍵線索需要查實。」

韓健說:「哪兩個?」

賀延齡說:「一是槍的來源,二是劉元的藏身之處!」

韓健火了:「這兩個線索是重中之重,如果查不到查不實,賀處,我認為你就是個不折不扣的飯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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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破解密碼的途徑,把相關數據排列組合,即便是龔鐵軍面前這麼高級的計算機,要得出最終結論,也得運算上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最鬧心。

龔鐵軍為了消磨掉這段鬧心時間,就配合王眉給於鏡濤打電話:「你是王眉的愛人吧?」

於鏡濤說:「你是誰?」

龔鐵軍說:「我是誰,你應該知道啊。」

於鏡濤說:「你是王眉的情人唄,王眉和你至少上過六次床,對嗎?」

於鏡濤說話如此露骨,龔鐵軍接不下去,他只好把電話遞給了王眉:「你老公是變態!」

王眉瞪著龔鐵軍說:「你才變態呢!」

於鏡濤在電話裡還和王眉窩囊龔鐵軍:「他是警察嗎?一點都不會嚇唬人,哪有上來就問你是不是王眉的愛人?一看就沒搞過破鞋!」

王眉生氣了:「那你搞過是嗎?」

於鏡濤說:「你天天不在家,我當然得搞了……」

王眉說:「你要是敢搞,我就把它給剁下來。」

王眉把一張血淋淋的照片發給於鏡濤。

於鏡濤一點沒害怕:「這是狗的。」

王眉說:「不是狗的,是你的!」

於鏡濤和王眉在大學都是學醫的。兩個人閒聊了幾句,於鏡濤就開始說家鄉哪哪又開了一個新飯店,新飯店裡的菜如何如何好吃。王眉的最愛就是吃。於鏡濤以此想把王眉引誘回來。但王眉都流口水了也不往那接茬。

於鏡濤只好說:「親愛的,那你晚上吃的是什麼呀?」

王眉晚上吃的是方便麵,但她卻說:「吃的是烤肉,吃完烤肉,我們廚師又給我們整了不少料理,吃完料理,我們廚師看見冰箱裡還有一大塊日本的神戶牛肉……」

王眉這麼說的目的是想等完成任務之後,讓於鏡濤把這些好吃的都請她吃一遍,可她沒說完,賀延齡就站在面前,對她氣哼哼地說:「吃吃吃,你就知道吃,王眉,我看你簡直就是個飯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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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健說賀延齡是飯桶,賀延齡心裡堵得慌,就把氣撒在了王眉的身上。

賀延齡說:「你和你老公吹什麼呀?吃烤肉吃料理?我們這裡有廚師嗎?我們這裡有日本神戶牛肉嗎?」

王眉很少看到賀延齡發火,只好一個勁兒地溫柔:「賀處,幹嗎急眼啊?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有日本神戶牛肉,我也不吃啊,都被福島核電站污染了,我吃了再得瘋牛病咋整!」

賀延齡說:「行了行了,你趕緊幹活吧!」

賀延齡訓斥王眉的時候,龔鐵軍聽到了電腦的一個提示音。

這是他自己設定的,只有他明白這個提示音意味著什麼。

龔鐵軍幾乎跳起來,奔著電腦衝了過去。面前的王眉幾乎被他刮倒,王眉對他大聲地說:「龔鐵軍,你這個飯桶,你瘋了?」

龔鐵軍沒理王眉,他來到了電腦前,僅僅看了一眼,就對賀延齡說:

「報告處長大人,槍的來源找到了。」

《國家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