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 楊延昭會戰孟良

  紅臉寨主追到八王面前,把斧子掛在得勝鉤上,正要生擒,這時候,黑臉大漢撥馬而來,二馬並鞍,衝到八王面前。黑臉大漢一伸手,抓住八王的脖領子,輕輕地往懷裡一帶,把八王走馬活捉。宋將軍卒要上去搶回八王,嘍囉兵急衝上來,雙方打開交手戰。呼王、八王、寇準被押上了山寨。
  龍無頭不走,鳥無頭不飛。元帥和先鋒沒了,宋營官兵象沒頭的蒼蠅——亂撞。山上嘍兵都是些不怕死的主,拚命衝殺。那兩個寨主一眼看見糧草車,樂了!一邊沖一邊喊:「衝呀!殺退官兵,劫下糧草,回山上有賞!每人二斤酒、一斤肉,快跟我衝呀!」嘍兵往上一兜,把糧草車圈了有二十多輛,「呼啦」全趕上山。接著「嗆嘟嘟「一陣鑼鳴,收兵回山,寨門關閉,不出來了。
  再說逃跑的宋軍將宮,一看沒人追了,止住腳步,兵卒也站了下來。你看我,我瞅你,面面相覷,全傻了:有的埋裡八王不會帶兵,有的埋怨呼王沒佈置好。這些副將、牙將抖直眼了:怎麼辦?攻山吧?怕山大王一怒把八王、寇天官和呼王給殺死,回京城吧?見到皇上怎麼說呀?進不得,退也不得。
  軍兵們正沒主意,突然,馬掛鑾鈴,遠處跑來一匹戰騎,見馬上將官急得直冒汗。他看見這些敗陣官兵,忙帶住戰馬:「你們是哪裡的軍兵?」軍卒說:「是隨八賢王出朝的。」這時,一個軍卒見了來人,嚇了一跳:「呀!這不是楊六郎嗎?我們活見鬼了,打鬼!」六郎樂了:「大白天哪來的鬼?」「您不是——」「別怕,我沒死。今天要隨八王出征去。」兵將聽了,全都跪在地上:「楊郡馬,您怎麼早不來呢?八王、寇天官、鐵鞭王都被山大王抓去了,您快去救人吧!」六郎嚇壞了,悔恨自己一步來遲。
  六郎為何來晚了呢?寇准背靴訪出六郎,六郎不敢在東京等,他答應在半路等著。六郎救母心切,提前一個時辰就出了城。出城不遠碰見一家失火,大火封住屋門了,這家的老人還在裡邊。六郎的心腸熱,哪能不管?他立刻下馬,頂著濃焰烈火闖到屋裡,背出老人。等把火撲滅了,已誤了半天。六郎想:壞了,大軍准過去了,快追!
  從京城奔前敵有東、西兩條道。本來向北發兵都走東道,八王、寇准不懂,走了西道。六郎往東走了半天,沒見隊伍,連夜趕回來一打聽,才知道走的不是一條道,又撥馬頭西追。晚了,八王他們全被抓上山了。
  軍卒看見六郎,覺得有主心骨了:「楊郡馬,快救人啊!」「別著急!你們就在後邊那片樹林裡紮營,把跑散的軍兵才回來,扔下的兵刃揀回來,在這裡等著,我去救人。」
  六郎挑了五百多軍卒,找來嚮導,問道:「此地叫什麼所在?」嚮導說:「這裡是八角寨,山上有兩位寨主。雖然常常攔路搶劫,但專劫貪官污吏,從不劫掠普通百姓。」「噢,原來是這樣。」六郎心裡有底了,忙奔八角寨。來到山下喊話:「嘍囉兵,給你們賊頭送信,我來平山了!」嘍囉兵往裡回稟,時間不長,山上「嗆嘟嘟」一陣鑼聲,衝出二百多人,擺開陣勢。六郎往後退了退,閃出一塊地方。這時,一匹玉頂火焰駒來到隊前。那騎馬的人把斧子一橫:「誰又找死來了?」官兵一看,嚇得直哆嗦:「六爺,就是他把八王他們抓走了。」六郎一看這個穿紅的寨主,腆著肚子,仰著臉兒,咧著嘴,儀表不俗。「朋友,貴姓大名呀?」使斧子的掃了掃六郎:「俺是山上寨主,排行老二,叫二太爺。」「你怎麼不報真名姓?」「殺人沒有報真名的。」六郎一皺眉:「朋友,看你外表倒也有英雄氣概,為何出言不遜呀?」「這是說好的哩!不然,我還罵大街呢!小白臉,你在我的山下叫喚什麼?」六郎想:這是個混人,動硬的不行。他改口氣說:「朋友,是你把八王他們抓上山去了?」「對!明人不做暗事,好漢做事好漢當,是我抓的,怎麼著?」「劫道都劫商旅行人,你敢劫官軍、抓八王,可有滅門之罪呀!難道不怕人家抄山滅寨?」「太爺斗的就是官兒。大宋朝當宮的沒一個好東西,我碰一個宰一個!你是幹什麼?」「我救八王來了。」「有什麼能耐敢說救人?」「沒什麼能耐,但要勸你改惡從善。」「殺官軍乃為善念,你若贏了爺的斧子,不但放人,我也領罪,贏不了的話,連你一塊殺!」「那你可別失信。」「大丈夫一言,駟馬難追,說罷,他掄起大斧子劈來:「劈腦門兒!」六郎剛躲過,斧子奔六郎面門「扎眼仁兒!」一抹斧子奔兩肋:「剔排骨!」一回手奔腦袋:「砍肉錘兒!」這一馬幾招,來得太快,把六郎忙活的眼花繚亂,嚇得縮腹藏頭。六郎想:好麻!拿腦袋當肉錘砍,受得了嗎?占山的人有這麼大的本領,可了不得。要能歸順朝廷,可是一員虎將。這個使斧子的寨主一看這四招沒砍著,忙說:「好小子,你有兩下子呀!誰也躲不開我這幾招,你躲開了。再來!」他又一邊撥馬前衝,一邊高喊:「劈腦門!扎眼仁兒!剔排骨!砍肉錘兒!」六部說:「你怎麼又是這幾招呢?」「誰說的,還有一斧子呢!剁馬蹄兒!」大斧子奔馬腿砍下來。六郎嚇得一提戰馬,躥出好遠。怪不得呼王爺敗在他手,這山賊果有本領。這五招來得快,不可輕敵。想到這裡,他腳踩雙蹬,戰馬衝鋒,到飛近前。六郎大槍來個怪蟒出洞,奔寨主胸前就扎。「真扎呀?刀寨主忙用斧子一磕,六郎把槍撤回,沒磕著,「叭」一槍抽來,二寨主手忙腳亂,大叫一聲:「好厲害!」六郎的蟠龍金槍又奔飽肚子扎去,寨主一躲,搶走空了,就勢用槍桿往下一推:「下去吧。」寨主真聽話:「下去就下去。」「光」從馬上掉下來了,他個兒大、身沉,把地上砸了個坑。六郎立馬挺搶:「別動!朋友,你輸了,放人吧。」二寨主正閉上眼睛等死,一看沒扎他,來能耐了,「有種的,你往太爺嗓子扎。」六郎看他好笑:「咱倆一無仇、二無恨,我不要你的命。你把我們的人放了就行。」「放人?」「對!」「憑什麼叫我放人?」「你輸了。」「誰說的?」「你摔下馬了。」「我還沒躲避招,就叫你打下馬,我沒注意,這回不算輸。」「那好,你上馬,咱倆再戰。」六郎撤回大槍,二寨主揀起斧子飛身上馬。六郎說:「我今天打你一個心服口服。有什麼本領,你都拿出來,我見識見識,你進招吧!」「劈腦門兒,扎眼仁兒,剔排骨,砍肉錘兒,剁馬蹄兒!」這回六郎有了防備,不費力就躲過去了。「就這兩招了?」「誰說的?」「換換樣兒呀?」「還沒學會呢!」六郎心中暗自好笑。再看這位憨臉厚皮的二寨主,猛撥回馬,斧子往下一剁,六郎一歪頭躲開了。山大王剛想撒斧子,六郎撥馬前隙,越過斧頭,伸左手把斧子桿兒抓住了,往懷裡一帶,右手大槍順斧一找他的手腕子,這叫順水推舟,嚇得山大王把兵刃鬆手了。「好厲害!」他撥馬想跑,六郎揚手扔了斧子,把大槍掛好了,雙腳點錘,戰馬一蹄,六郎一探身,抓住山大王的腰中大帶,輕舒猿臂,往懷裡一帶,走馬活擒。「朋友,這回算輸不算?」「哎呀,你有兩下子,能為趕上我了。行,行,太爺佩服你,我算輸了。」六郎看他服輸了,忙說:「放回八王吧。」「你怎麼不殺我呢?」「我愛惜你是英雄,有這麼大本領,何必占山呢?占山叫賊,上落賊父賊母、下落賊子賊妻,終身為賊,何日能歸正果?你要能把那三個人放了,我保舉你在本朝為官。」「真的嗎?」「真的。」「那好!你先回營盤,一會把人給你送去。」六郎輕輕一抬手,把他放下。
  他起來揀起斧號上了馬對六郎說:「你等著吧。」領著眾嘍囉兵,回山去了。六郎也領兵回營等候。
  二大王上山後,忙問:「我三弟呢?」「在大廳問案呢。」二寨主一聽,直奔分贓聚義大廳。到裡邊一看,三寨主在虎皮金交椅上一坐,拍桌子嚇耗子,吹鬍子瞪眼,那位於上綁著八王、寇准、呼延贊。二寨主一進來就嚷:「老三呀,你這是幹什麼?」「我正準備給他們三個人開膛摘心,給你做鮮人心湯喝。山下誰來叫陣?」「來個小白臉。這人太厲害了,我叫他給抓住了。」「你怎麼回來的?」「我答應放這三人。」「不能放!」「廢話!誰說放了?」「怎麼辦?」「我這叫穩軍計。今夜三更天,我帶人偷營劫寨,把那個小白臉一殺,咱就找大哥去。」「說放不放,那不沒信用了?」「信用值多少錢?我不這麼說,就活不了啦。」「先把他三個殺了。」「別殺!咱大哥最恨當官的,和他們仇深似海。我們抓住趙德芳,這多露臉呀!再把今天劫來的糧車和鑼鼓帳篷往那兒一送,大哥准高興。」「官兵圍山,走不了啦!」「我殺了小白臉,官軍不打自退。」「你殺不成呢?」「我要殺不成,也就死在那兒了。到那時,你把這三個人的人頭砍下來,帶上人頭找大哥去,也算給我報仇了。」「來呀,把他仍押下去。」
  他們兩人說話,八王聽得真切。低聲對寇准說:「好哇,都是你保舉我當元帥,這回好,咱們全得做無頭鬼。」寇准聽說來了個小白臉,心中有了底,忙說:「王家千歲,不要害怕,車到山前必有路。」不多時,三個人被押到山洞裡去了。
  二更已過,等二寨主吃飽喝足了,用黑布紮在頭上,換一身黑衣服,足蹬薄底快靴,背插單刀,點了三百名嘍囉兵,下山偷營劫寨。黑臉寨主送到寨門:「二哥,小心點。」「你先把那三個人捆在車上等著,我殺完人,咱們放火燒山,投奔大哥去。我要死了,把那三個人宰了快走。」「哎!」
  紅臉寨主領嘍兵偷偷下山,走出好幾里地,在一片亂墳崗子前邊止住步,他留下二百嘍兵在這裡等著打接應,領一百名身體靈敏的直奔宋營。宋軍營盤紮在離這兒不遠的樹林裡。今天是十七,月亮如同水洗一般。二寨主領人趴在地上往樹林裡觀看,見裡邊有幾處帳篷亮著燈光,官兵東倒西歪地全睡了:有的靠在大樹上,有的倒在石頭上,還有的三五個擠在一塊,他枕著他的大腿,他枕著他的腰,站崗人抱著兵刃睡。車輛拴在一塊兒,牲口也解下來了。二寨主心想:該看我露臉了。他一擺手,嘍兵「噌噌」竄進樹林。
  他在宋營裡邊亂轉,專找和他打仗的那個人。見前邊支著好幾個牛皮帳篷,其中一個帳篷有燈光,因為天熱,帳篷門半開著。二寨主就忙打個手勢,幾百多人把帳篷圍了。他扒縫一看:帳篷裡放張桌,桌上點著燈,燈前坐著一個人,一身銀灰色衣服,劍眉闊目,正聚精會神地看書。巧哇!正是白天和自己交戰的那個人。二寨主一看,心中高興:這回你可別活了,明著打不過你,咱來個暗下手。這真是:金風未動蟬先覺,暗算無常死不知。他高抬腳、輕落步,攝足潛蹤,縱身竄進大帳,亮出兵刃,奔著六郎「唰」就是一刀……
《楊家將評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