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 救八王楊景上山

  八角寨的二寨主,闖進帳內,奔六郎「唰」就是一刀。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劈來的同時,六郎用腳一蹬桌子,身子退出好幾尺,二寨主腳底下一軟,「轟隆」一聲,身子掉進陷馬坑。坑底下是石灰面子,「呼「石灰面子把他的雙眼給迷了。官兵用撓鉤一搭,把他搭上來。這時,六郎已經站起來了,命令軍兵把翻板蓋好,高喊一聲:「把賊人帶上來!」六郎這回火了:「山賊!你為何出爾反爾!」二寨主眼一閉,不吱聲了。六郎見他這樣,又是氣、又是樂。殺他吧?又怕八王有閃失。壓了壓火說:「朋友,這回你想活想死!」「想活怎麼講?想死怎麼說?」「想死,殺你,想活,就放回八王。」「怎麼?你還能放我回去?」「你要能回心轉意,答應放八王,我就放你。」「你還信得過我嗎?」「你也是男子漢大丈夫,哪能老說了不算呢?」二寨主聽了:「咳!你真夠朋友,看來,你是我的知己。你把我三擒三放,我沒領教貴姓大名。你是誰呢?」六郎一報名,二寨主一怔,忙說:「啊?你就是楊六郎?」「是我!」「哎呀,六哥,你早報名呀!小弟有罪。」叫得這麼親,六郎也愣了:「你認識我?」「什麼叫認識不認識!人的名、樹的影,老楊家人誰不知道?我說呢,別人沒那麼大能耐。我給你磕頭!」六郎忙把他扶起,問:「你叫什麼名字?」「我姓孟名良字從善,我三弟姓焦名贊字克明。我們倆從小父母故去,什麼人也沒有。我八歲、他六歲上,我倆在一塊要飯。後來,遇上打把式賣藝的,把我們領走了,跟他們走江湖。呆了好幾年,覺得沒意思,偷偷跑了。我倆沒家沒口,哪有占山的,就在哪呆幾天。大道邊,小道沿,套白狼,什麼都幹點。可有一樣,良心擱得挺正,不劫窮哥們,專劫有錢的、當官的,弄點能過日子就行。後來,遇見俺的大哥幫忙,就佔據這座八角寨了。今天遇上六哥,我長這麼大,沒碰到像你這樣的好人,哎!你怎麼知道我來偷營呢?」「白天,我打敗你兩次,你都不算。我一合計,你晚上准來。」「六哥,我佩服你足智多謀。你大仁大義,對我太好了。從今後你就是我的親哥哥。」說到這個地方,還掉了兩滴眼淚。六郎也喜歡他:「兄弟呀,咱就是一家人了,快把八王放了吧。你也別占山了,跟我上前敵立功去,將來也弄個一官半職的。」「六哥,我結交你,可不是為當官,我是衝你的人格,樂意和你在一起,要衝皇上,我還不干呢!」「沖愚兄那就把八王放了吧。」「行!我這就回山放人。」「你等等!」楊六郎忙叫軍卒端來酒、菜,又款待孟良。孟良吃罷飯,一想:人家這麼信任我,把我當個人看,咱再不能搗鬼了。
  書中暗表:今天楊六郎大仁大義收孟良,後來,孟良、焦贊成了他的左膀右臂,為六郎捨死忘生,以報恩德。
  楊六郎把孟良送出大帳一看,隨孟良來的嘍兵被抓住不少。六郎叫把人放了,由他領回。孟良到了墳地找那二百人,全沒了!原來,孟良一被擒,嘍兵忙回山寨送信,全走了。
  孟良回到了山寨,半天才把寨門叫開。走進去一看,裡邊也沒多少人了。孟良心想:人都哪裡去了?這時,有十幾個嘍兵走過來:「孟二爺,你回來了?」「不回來我還死到外頭?」嘍兵說:「你被抓住了,合計你回不來啦!」「二太爺我死不了!我三弟呢?」「走了。」「上哪去了?」「投奔你大哥去了。」「八王趙德芳呢?」「全帶走了。」「可糟了!走多大工夫了?」「早走了。不是你叫走的嗎?聽說你被抓,三寨主他哭了,叫我們快點走。我們幾個捨不得離開這兒,才呆了下來。」孟良後悔了:知道這個,不該在六哥那裡連吃帶喝的呀!他追到後門登高一望,連個影也沒看著。孟良哭了:完了,第一次為六哥辦事,就失信用了。
  孟良這個人心腸熱,膽量大,為朋友可兩肋插刀。今天,被六郎感化了,一看八王沒了,真著急:「嘍兵!把我綁上,見六哥去!咱也來個負荊請罪!」「楊六郎要翻臉殺你呢?」「殺我也認可了。」孟良叫嘍兵用繩子綁上,下山來見六郎。
  楊六郎一看孟良五花大綁,忙問:「賢弟,這是何意?」「六哥,我遲回一步,八王、寇准、呼王爺被我三弟焦贊押走了。你殺了我吧!」六郎一看是真事,一邊解綁繩,一邊說:「兄弟,我相信你說的是實話。」等解開綁繩,忙問:「焦贊把八王他們押到什麼地方了?你能不能幫我找回來?」「押往八乍山,找不回來了。我上你這兒偷營劫寨時,告訴焦贊,我要回不來,就是死了。千萬把那三個人殺死,替我報仇。他就是沒殺,八王他們到了八乍山也得死。」「八乍山在哪?」「離這三十多里地,山上有兩位寨主,大寨主是我們的盟兄,又是方圓百里占山的總轄大寨主,叫岳勝,字景龍,外號花刀太歲,二寨主叫楊興,外號打虎太保,排行他是老四。」六郎一聽著急了:「賢弟,岳景龍為人如何?」孟良一伸大拇哥說:「要說我岳大哥,可是這份的,不怕六哥你不愛聽,比你的為人還好。別看是占山的,人家講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從不騷擾百姓,誰有難處,沒錢、沒飯,找我大哥,那是好吃好喝好招待,臨走還給拿路費。他為人忠厚老實,對待手下弟兄很和氣,文能安邦、武能定國。我們哥幾個又怕他,又敬他。就有一樣,他最恨宋朝的官員,只要碰上,非殺不可。我四弟打虎太保楊興,心狠手黑,你想想,八王還能活嗎?八王死,是我的罪過,乾脆你拿我腦袋進京請罪去吧。」六郎急壞了:「賢弟呀,把八賢王殺死了,我就活不了啦。你快帶我找岳勝要人去。」「不行。那岳勝可太厲害了,掌中刀,招數巧妙,打我這樣的,得讓我八個。六哥,我怕你吃虧啊。」「他就是項長三頭、肩生六臂,我也得去!八王危在旦夕,我能看著不管嗎?兄弟,你念其咱們一面之交,就幫我到八乍山去要人,如不願去,不用勉強,我自己前往。」「哥哥,這叫什麼話?今天,我捨命陪君子,走!」
  楊六郎叫軍兵隨後拔營起寨,尾追趕路,嘍兵給孟良也牽來戰馬,他二人上馬先趕奔八乍山。來到山下一看:好座高山直衝霄漢,抱月雙環,崎嶇蜿蜒,山連山,山套山,青松運柏,樹木交雜,榆柳桑槐,甩手無邊,一層層,一浪浪,一溜溜,一行行,都是些杉松、果松、繡球松,青槐、翠柳、大葉楊,遠看青山疊翠,近看河水蕩漾;往上瞧,怪石堆壘,壁插雲霄,往下餚,立石如刀。山不高而秀雅,水不深而澄清,地不廣而平坦,林不大而茂盛;山青水秀,真好像到了仙撓一般。山寨牆上插了兩桿大旗,杏黃旗,大紅火焰,上寫著「替天行道」、「除霸安民」的黑色大字,給這座山增添了色彩。
  孟良站住對六郎說:「六哥,你等著,我先上山問問去,看我的面子,興許能把人要回來。」「你要多說好話。」
  孟良打馬上山道,嘍兵見了忙問:「孟二爺,您來了?」「我大哥呢?」「在大廳裡。」嘍兵開開寨門,孟良宣奔聚義大廳,他剛走幾步,聽大廳裡有嗚嗚的哭聲:「孟良兄,你死得好慘哪!」孟良一聽:這多喪氣,我還沒死呢,就弔祭上啦?原來,孟良昨夜去偷營劫寨,掉進陷坑,那些被放回的嘍囉兵忙回八角寨送信。焦贊一聽,哭了,以為孟良非死不可,馬上帶嘍兵綁著八五他們奔八乍山找岳勝。到了八乍山,先把八王他們押起來。見了岳勝,哭著訴說了孟良抓八王和偷營劫寨的事,又說:「我二哥沒命了,大哥要替他報仇呀!」花刀太歲岳勝、打虎太保楊興兩個人一聽,也哭了。孟良人緣還挺好,他們交情過命呀!岳勝說:「派人打聽打聽,孟良要沒死,咱來個意馬換將,跟他們換,要死了,把這三個都宰了,替他報仇。」焦贊說:「不用打聽,準沒命了!」
  正哭呢,孟良來了。老遠就喊:「老焦呀,我死不了。都說咱倆是孟不離焦、焦不離孟,死了也得把你帶去。別哭,我回來了!」說完,邁步進了聚義廳。大家一看,都愣了!焦贊倒咧開大嘴樂了:「嘿嘿,二哥你回來了?」岳勝說:「賢弟,你是怎麼脫的險?」「咱福大、命大、造化大,逢凶化吉、遇難呈祥。大哥,八王殺沒?」「沒有。」「太好了!你快把他放了。」「為什麼?」孟良這個人好開玩笑,一想:岳大哥和楊六郎都有能耐,我何不使激將法,叫他倆打一仗,看看究竟誰能為大?想到這兒,眼珠一轉:「大哥,楊六郎救八王來了。人家要抄山滅寨,多虧我從中說合,要不然,上的山來,要殺個雞犬不留,鵝鴨不剩,耗子窟窿掏三把。」孟良幾句話,氣得岳勝大吼一聲:「他敢!」「大哥呀,別看你在我們面前瞪眼珠子,咱怕你,楊六郎可不怕你。我算領教過了,他能耐太大了。我怕你吃了虧,先來給你送個信兒。你快傳令,放三聲炮,吹三通,打三通,開開寨門,亮開隊伍,親自迎接六郎上山,管人家說些好聽的。不這麼辦,高山可就保不住了!」岳勝一聽這話,站了起來:「孟良,你長楊六郎的威風、滅我們的銳氣,就沖這個非鬥鬥他不可。亮隊出兵!」「大哥,你打不過他。」胡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什麼?」「沒什麼,嘿嘿,能打敗楊六郎更好,給我孟良出出氣!我先給他送個信去。」
  孟良轉眼下了山。六郎正著急呢,見孟良回來:「八王他們怎麼樣了?」「完了。」「啊?人死了?」「沒死你說完了!?」「我說我事辦完了。」「快說,乍回事?」「我上山叫岳勝放人,我岳大哥說,『人,衝你孟良,我就放了,沖那楊六郎不能放,非鬥鬥他不可,要抓住六郎,叫他趴在地下,管我叫大太爺,然後,再把他扒皮剔眼剜心,以解心頭之恨。』」六郎一聽「騰」地一下火了:「岳勝,他為什麼這麼恨我?」「你是大宋的官,他說殺贓官污吏,為民除害呀!六哥,你快跑吧,我在這兒替你頂著。」「我跑什麼?」「岳勝心狠手黑,氣死獨頭蒜、不讓小辣椒。把你抓住,得一點一點撕碎。」「咳!衝他這樣,也非鬥他一鬥不可。」孟良一看,火拱起來了:「好,夠英雄,六哥,你既不走,我也奉陪到底了,那岳勝太厲害了,我幫你揍他。」你說,孟良多壞吧。
  這時,只聽得山上響了三聲炮,亮隊了。六郎把戰馬退到平川地帶,定睛往山上觀看:見下來五、六百嘍囉兵。左由是紫色的大旗,黃火焰,黑字,斗大「岳」;右邊是淡黃色大旗,粉火焰,繡紅「楊」字。旗下兩員大將:左邊大將身高九尺,細腰牽背,往臉上看「面如重棗,兩道重眉,高鼻樑,菱角口,頜下五綹短髯,胯下赤兔胭脂馬,手擎青龍偃月刀,亞如關雲長再世,在馬上一坐,有八面威風。六郎一伸大拇指,暗中稱讚:好員虎將,這可跟孟良不大相同。右邊大將穿青掛皂,胯下烏騅馬,得勝鉤上掛著一條鑌鐵齊眉棍,身上背著彎弓,走獸壺裡插著雕翎箭。
  孟良對六郎說:「看見沒有?紅臉的就是岳勝,那黑臉的就是楊興。」六郎點點頭,兩腳踹蹬,一提戰馬到了近前。他雙手抱拳說:「二位寨主辛苦了!」花刀太歲岳勝,拍馬到近前一看六郎,心想:「這才是身為大將者,有百步威風!不怪孟良稱讚他,外表可不錯。可惜他眼空四海,目中無人,小瞧我山寨,豈能容他!想到這,開口答話:「對面可是郡馬楊六郎?」「正是。你是岳寨主?」「嗯!你是來抄山滅寨的嗎?」「不敢!我到這兒來要八王來了。岳寨主,八王掛帥,是到前敵平外患、救太君,不想被你們抓去了,看在我楊景的份上,放了吧。如果哪點得罪大王,請多多海涵。」岳勝說:「叫我放八王行,得領教領教你的槍法。都說楊家槍,招數精奇,所向無敵。把我打敗了,就放人。戰不敗,你也別自討沒趣。」「不敢,不敢!我楊景能耐怎和寨主相比?只求你看在我楊家女將被圍前敵,遼軍進攻,國家危在旦夕,國事為重,放了八王吧。」「我是占山的,這些我不管。只是放人嘛——不行!」孟良說:「對。岳大哥,別給八乍山丟人啊;六哥,說好的不行,比畫比畫吧。」他也不知道是哪頭的,兩頭拱火。六郎火也上來了:我登山拜訪,好言好語不行,非得較量不可!如再不奉陪,叫他恥笑我六郎無能,想到這兒,摘下大槍,催馬上前!
《楊家將評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