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回 販牤牛六郎被困

  王強搜楊府找六郎,誤闖到柴郡主院子,挨了一頓暴打。別看他有一身武藝,但在這些女將面前不敢使。若和女將抓撓在一塊兒可沒理呀!因此,嚇得他和懷忠連滾帶爬,跑出天波楊府。
  再看女將,她們一個個二目圓睜,在後邊緊迫不放。張金定一眼瞥見寇准在大門前笑咪咪地站著,連忙高喊:「寇大人您給我們作主哇!」寇准一看此情,暗自高興,捂嘴直樂。因為是他叫書僮寇安給楊家報信。巧了,這信正好告訴了大郎之妻張金寇。張金定不知道這個任炳就是楊六郎,光知道王強來了沒安好心。她背著老太君,把八姐、九妹找來,一商量,正好藉機教訓教訓他。八姐、九妹也沒敢把這事告訴老娘,怕老太君不讓,便偷偷對楊景說:「任大哥,兵部司馬王強把你當六哥,一會兒就來搜府。你在跨院呆著,把王強引進來,我們今天要教訓教訓他。」六郎一聽要教訓王強,同意了。六郎在竹林邊上一站,故意叫王強看個後影。王強一喊,六郎磨頭就奔後邊。王強往後邊追去,到了郡主的院子裡,挨了頓暴打。
  寇准一聽張金定喊他,忙裝作驚慌:「大夫人,消消氣,為什麼要打王司馬?」「天官大人,你是明白人,給評評理。到底為了何事?」「六弟活著時,交了個朋友叫任炳,送靈進京。他長得和六弟一個模樣,王強硬說是楊景。其實他在雲南親自監殺了六弟,他這是故意裝糊塗。今天他以抓六弟為名,跑到我六弟妹院裡了。此事若被傳出去,好說不好聽。揍他是輕的,非得抓住把他嘴打歪。」「算了吧,看在王大人和六郎磕頭的份上,拉倒吧!」說完,寇准追上王強,問:「抓住楊景沒有?」王強一咧嘴:「光看見,沒抓著。是我走錯了門,誤入了柴郡主院子。」「原來就因這事?你不能叫他們白打呀!這還了得,告她們去。」「那你得給我作證。」「那就不用說了。」
  兩人到宮中來找皇上,皇上正在養心宮喝茶呢。王強急忙跪倒,哭訴前情:「萬歲!楊景沒死,又詐死埋名,現在楊府。我因為抓楊景,挨了楊門女將的棍棒。看老臣這臉傷痕,請萬歲作主。」皇上一看,王強被打得鼻青臉腫,忙問寇准:「寇愛卿,你可知王大人為何挨打?」「他走進了柴郡主的院子,人家說他找便宜,就叫人家給揍了。」皇上想:挨得不冤!誰讓你到寡婦院了?「寇愛卿,你可見著六郎楊景了?」「王大人說他見著了。我問過大夫人,說那人是楊景盟弟任堂惠,外號叫假六郎。」皇上一聽,明白了:「王大人,沒真憑實據為妄告不實。下去吧!」王強埋怨寇准說:「你怎麼不和我往一塊兒說呢?」「王大人!話可不能這麼說,咱倆都鬧錯了,把任炳當成了六郎。不能再錯下去呀,楊家也不是好惹的!」王強知道上了寇准的當,真是有苦難言。
  王強帶兵搜楊府,佘太君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一打聽八姐、九妹,才知道王強是為搜查楊六郎,被晚輩們把他打跑了。太君暗想:六兒若老在府內,早晚會被人發現,這是禍根。再者說,任炳替死,我得叫六郎去照顧人家的家眷,好以恩報德。她原想把此事告訴眾家夫人,但,一來怕走漏風聲,二來又怕郡主不願讓楊景出走。到那時,哭哭啼啼,會招來更大麻煩。想到此,老太君忙上了無佞樓,把手下僕人全打發出去,只叫八姐、九妹呆在身邊:「快把你任大哥叫來。」一會兒,楊六郎來到樓上。六郎還裝任炳呢:「盟娘,侄兒給您磕頭了。」太君來氣了,心說:這屋就我們娘兒幾個,還跟我裝。太君沒吱聲,操起龍頭枴杖,奔六郎肩頭「啪!」就是一枴杖。太君是武將,別看上年紀了,體格好,力量挺大。一杖打在肩上,六郎疼痛難耐,一著急,忘了裝任炳啦:「娘呀,您為什麼打孩兒?」太君說:「你怎麼不哎呀了?」「叫娘打忘了。」「奴才,你到底是誰?」「我是您的六兒。」「啊?!」八姐、九妹在旁邊大吃一驚:「我們怎麼沒認出來呢?」太君說:「我早就知道了。給他梳頭時,就看見了他的紅髮。那麼說,死的是你任賢弟?」「正是。」「奴才,你真大膽!你畏刀避劍,叫任炳替死。你為什麼這麼辦?就不怕落個罵名千載?還不給我從實招來!」六郎不敢怠慢,就把任炳報恩替死的事詳細說了一遍。太君說:「這麼說來,任炳為報咱楊家恩德,替你挨刀,是你的救命恩人。可是,他家也有嬌妻幼子,你當怎麼辦呢?」「他家的日子理應由我照料。只是我這趟好不容易回家,想在這兒多呆幾日。」「奴才!任炳為你把命都搭上了,你還貪戀家鄉和妻子,能對得起任炳嗎?再說,王強對你生疑。今日搜查,雖無所獲,只怕也不會輕易罷休。你速離開這是非之地,回雲南,好好照顧自民,和任炳家中一切,永不許你回京。」「兒遵母命。」「八姐、九妹,你哥哥的事,只許你們知道,連你六嫂子都不許告訴。一旦走漏風聲,你六哥死活事小,對不起任炳。」「娘,我們知道了。六哥,你可多保重呀!」「去,給你哥哥準備路費川資。」姐妹倆把自己攢的錢拿出來了,又把樓上擺的珠寶玉器裝了一匣。這些東西比金銀值錢,叫他到雲南好瞻養任炳家口。
  太君到銀安殿,叫過董齊、宋亮,當著六郎的面說:「三位賢侄,你們一路上護送郡主,辛苦了。本應該留你們多住三天兩日。只因我楊府之內全是女將,諸多不便。每人贈你們紋銀三百兩,回家去吧!」又給當兵的每人二十兩銀子,一同回雲南。
  就這樣,哥兒三個帶兵卒回到了雲南,先見小梁王。小梁王又賞了他們每人一百兩銀子,給董齊、宋亮一個月假,回家休息。楊六郎傻了:我得回任家莊看弟妹白氏。白氏不知道我兄弟死了,拿我當他丈夫,叫我當大哥的該說個什麼?他左思右想沒主意。無奈,六郎先到城裡任炳的兩處買賣店裡看了看,然後給白氏買了許多首飾、綢緞、布匹等物,還有吃的,整整裝了一車,叫櫃上夥計送回家去。「就說我由京城回來了。因櫃上太忙,先不能回家,過兩天再回去。」夥計把東西送到任家莊,帶回白氏口信:「任員外,夫人見東西挺高興,就盼您早點回去呢!」六郎點頭,心裡為難。心想:能老不回去嗎?時間長了,白氏必然起疑。我得走!找什麼借口走呢?有了,我任賢弟是牲口販子出身,常到外邊買馬。我如也以販牲口為名,遠離家鄉。這樣,白氏也不會生疑。主意拿好了,找來董齊、宋亮,說晚任炳替死的真情後說:「兄弟,我在這裡,多有不便,要到口外販馬。只是家中扔下白氏,我難以放心。望你們常去看看,缺什麼少什麼給她買,花錢多少我回來給。二人聽了,感慨萬端,點頭答應。
  次日早晨,六郎回任家莊見白氏。白氏以為丈夫回來了,高興得忙迎出來:「將軍走這麼長時間了,回來怎麼不先回家?」六郎假裝應酬:「我看看買賣。六哥一死,我的心也散了,在家呆不住。我想去口外買牲口,掙點錢。你樂意不?」白氏是大賢人,對丈夫百依百順。有心留他,又不好意思,只好點頭答應:「你可早些歸來,免得我惦念。」又問:此去要帶多少錢?我給你準備。」六郎說:「不用從家裡拿了。在京城,老太君給拿了銀子,還有幾顆珍珠、幾塊玉石,夠用的了。」
  六郎把盔甲、馬匹、兵刃帶在身邊,辭別白氏,奔雁門關。一路上見了名勝古跡,就觀看一番,碰上武術大師、高僧高道,就在一起盤桓幾天。早晚還看看兵書,練練槍法。雖然他只為消磨時光,但無形中能為大見長進。
  這日來到雁門關。因邊關丟失,眼下,雁門關已落在大遼國手裡了。六郎只好來到代州。他走進李家店,掌櫃的拿六郎當任炳了,忙近前招呼:「這不是任老客嗎?頭六、七年我還幫你買過馬呢!」六郎想:這準是任賢弟的朋友。「啊……記不清了。請問,您貴姓?」「真是貴人多忘事呀!我叫李有財,是這裡掌櫃的。您又買馬來了?」「對呀。」「這回可不行了。自己買一匹騎著還行,買多了過不了關。」六郎一怔,問:「那為什麼?」眼下大遼和中原打仗,大遼訓練馬隊還不夠用呢,一匹也不叫過關。」「那我不是白來了嗎?」「空手回去賠賬呀!幹嗎非販馬呢?乾脆買牛吧!南方種地用牛不?」「用。」「這邊牛便宜,買回去殺了賣肉也上算。」「好吧,不空手回去就行。我在本地不熟,你替我買吧,事成有重謝。」
  李有財出去兩天,把牛買來了。買了一溝牛,共五百三十頭。不是鍵牛,就是壯牛。六郎說:「一個母牛沒有,買這麼多在牛有啥用?」「任老客,母牛人家不賣,留著出奶,下犢。你是賣肉,什麼牛不行?況且,價錢便宜呀。」「行!」六郎答應了。李有財又對六郎說:「任老客,你看這五百多頭牛,沒人喂、沒人放可不行呀!依我看,你就雇咱店裡的夥計吧。二十多人都給你趕老牛,我們也藉機會到中原的南方看看。不過,吃喝您得供著,多少給點零花錢。怎麼樣?」六郎說:「那是自然。你店裡夥計每月拿多少錢,我給多少錢,先給半年的。給你雙份工錢,由你代管這些夥計。」李有財樂壞了。
  六郎賣了兩顆珍珠,開銷了一切,就準備起身。
  這一溝牛裡,有一條頭前帶道的頭牛,叫大老黑。這條大牤牛,個頭比別的牛高大,黑色的毛油亮,長的龍門角,兩椅角往里長,擰在一塊兒了。無論上哪兒去,它都走在最前頭。有什麼好草,它要吃,別的牛不敢上前。五百多頭牛要走散了,用人圈可費勁了。只要這頭牛「牟」一叫喚,所有的牛聽見就得往回跑,趕牛的看住頭牛就好辦。李有財是六郎的好幫手,對楊景說:「任老客,快走吧!兩國交兵了,別把我們隔住,聽說大遼國又佔了幾個關城。」「好,走吧。」楊六郎帶著李有財,趕著一群牛登程,出代州、奔遂州。
  這日來到遂州,在城西北角有家會友店,叫李有財打店。「掌櫃的,請出來!」掌櫃的四十多歲,挺和氣:「客爺住店?」「啊。院子大不大?」「大呀!咱店是大車店,有個十輛八輛大車也全能裝下。」「我們有五百多頭牛,放在院子裡,能不能裝下?」「行呀!前院裝不下,還有後院呢。」「店房我們全包下了,房子空著也給錢,住兩天我們就走。」「好吧!」「掌櫃的貴姓?」「我叫張有財。」「好哇!咱倆同名不同姓,我叫李有財,也是開店的。任老客雇我們趕牛,才離開家。張掌櫃的,到這兒多照顧點。」「沒說的,住下吧。」房子全倒出來了,讓給六郎他們住下。
  遂州是中原管轄地,六郎想在這住兩宿,好好休息一下,準備第三天天亮就起身。哪知道,剛睡到半夜,就聽街上人喊馬嘶。六郎不放心,派人一打聽,說:「前敵打了敗仗,受傷軍卒送進遂州,要開仗了。」等天亮,楊景派人再打聽,探事夥計回來報信說:「現時四門緊閉,咱走不了啦!」從此,天天見有敗兵進遂州,當兵的越來越多。就這樣,連困三天,店家著急了,找六郎說:「任老客,城門一關,糧食草料運不進來,您這五百多頭牛得餓死呀!」「每天少給點。」又過兩天,草料全沒了,買也買不著。李有財、張有財都著急,六郎也愁了:沒草料,牛得餓死!
  這一天,楊景在店房門口閒站,只聽街上十三棒銅鑼開道。他回頭問身邊的張有財產掌櫃的:「這是哪兒的官員?」「遂州知州。」「不對呀!十三棒銅鑼開道,最小是個王爺。知州哪能用十三棒呢?」「客爺,您真是個行家。咱們知州原來在京城就是王爺。」「這是怎麼回事呢?」「您叫我從頭說?從尾說?還是當中間插一槓子呢?」「從頭說吧!」「這個事都怪兵部司馬王強。想當初,王強奏本當今萬歲,說楊六郎在雲南造反,皇上叫他去雲南追殺楊景。老賊王強把人頭解到京城,讓皇上金殿驗人頭。雙王呼延丕顯昕說楊郡馬被殺,氣得披麻帶孝,哭上金殿,罵皇上、哭郡馬。天子生氣要殺他,多虧寇天官講惰,將雙王以大貶小,調出京都,任遂州知州,所以,我們這個知州十三棒鑼開道。」六郎聽了,喜出望外,心想:呼延賢弟原來在此,我得看看他去。「掌櫃的,咱這牛餓不死了。你跟我走,找知州大人借草料去。」「你認識他?」「他是我的好朋友。」張有財不信,說:「任老客淨說大話,你有那麼個好朋友就不用賣牛了,當個看門的也闊起來了。」「跟我走吧!」說罷,楊六郎邁開虎步,要去會見呼延丕顯。
《楊家將評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