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回 假任炳城頭退兵

  大遼國元帥韓昌攻打遂州,主炮把城牆打開個豁口。時逢寒冬,護城河水凍成很厚的冰,所以護城河擋不住韓昌兵馬。霎時,遼國軍卒到了城下。因城牆主邊打開個豁口,下邊還有挺高的半截城牆,番兵番將衝不過去,就要上來奪豁口,以掩護爬城。
  其實放炮也不那麼容易呀!光砸炮藥,就費挺大的工夫。放一炮,得重新裝炮藥。再說,那年代做火藥很費勁。大炮在軍中主要是助軍威、嚇唬人,不到迫不得已時不放。每次攻城放炮,守城軍卒魂都嚇飛了,死的死、逃的逃,再搶城池就不費力了。
  今天三炮放過,番兵奪豁口繼續攻城。突然,瀰漫硝煙中殺聲四起,豁口內出現無數宋兵,手持弓箭高喊:「守住城池,決不投降,以身殉國,保住家鄉。」為首的正是呼延丕顯。「啪啪啪」一陣冷箭,把遼兵將射回去了。
  原來,剛才放炮沒傷多少人。放頭一聲炮,丕顯傳令,軍卒躲到城下,所以沒傷多少人。這陣呼延聖顯、寇准和八王全在這,親臨戰場,軍卒哪敢後退?丕顯說:「弟兄們,一定守住豁口,一旦城池失守,哪個也活不了!」炮聲一住,丕顯頭一個上城。軍卒集中到一個地方,分三撥輪流射箭,打退了遼兵。韓昌見攻了半天沒攻上去,火了:「今天一運要搶下遂州。哪個後退,殺!」這一來,遼兵再也不敢退了。從日出三竿開仗,晌午過工,遼兵還在攻城。城頭上灰瓶、炮子也不多了,箭也快用光了。宋兵忙動員住在城根下的百姓拆民房,先扛來磚瓦、木料用來守城。等太平下來,作價給錢。老百姓攜兒帶女,連哭帶喊,亂成一團。寇准叫人替下丕顯。只見雙王累得滿頭大汗,渾身落滿了灰塵,臉上一道一道的。況身上又有傷,渴得嘴唇發乾。寇准看了,一陣心峻。忙對丕顯說:「雙王千歲,這可不行呀!今天把箭使完了,明天怎麼辦?咱們老是守,人家老是攻。得有退兵之策。」「天官大人,哪有退兵之法?只好與此城共存亡了。」「不對!咱要想法叫他們死,咱們活著。」「你有什麼法?」「眼前要有楊六郎,可就不怕韓昌了。」「六哥在,還有什麼說的!那桿槍多厲害?!」「不用槍,只要他往城豁口一站,就得把韓昌嚇死。」「說這個都沒用,人死了……」呼延丕顯剛說到這兒,忽然眼睛一亮,想起一事:「哎,你倒提醒我了。咱來個緩兵之計吧!」「什麼緩兵之計?」「找一個像我六哥的人,讓他穿上盔甲,裝我六哥行不?」「這個主意挺好。可上哪兒去找和楊景長得一樣的人呢?再說,人家能幹嗎?這是險事。」「有呀!有個販賣和牛的老客,叫任炳,現在遂州,困在城裡走不了啦,前兩天找我借過草料。他跟我六哥長得一模一樣,又是六哥的磕頭把兄弟,和他說說準能幫忙。」寇准聽完,喜出望外,「嗯」了一聲,心想:鬧了半天楊六郎就在遂州。謝天謝地,這回可好了。雙王不知道這個任炳就是六郎,我也別說破了。等退完兵再說吧!」「雙王千歲,你領我見見任老客,好不?」「派個人送信叫他來吧,大兵壓境,咱們哪有閒空去看他?」「求人家退兵,不去請哪成呢?」「好吧!」
  雙王隨寇准來到會友店,掌櫃的張有財跑出來迎接:「知州大人,到這兒有事嗎?」「任老客在不在?」「在。在裡邊看書呢!」「就說我和雙天宮寇大人來看他。」「天官大人,小人有眼無珠,不知是您老人家,慢待了。」「送信去。」張有財進去挺大工夫,噘著嘴出來了:「知州大入,任老客說他有病,誰來也不見。」呼延丕顯有點兒火了:「借草料找我,淨說好的,我有事來找他,他卻不見。這叫什麼交情?走,回去!」寇准想:衝他不見,準是楊景,他怕弄漏了。「掌櫃的,我這人有毛病,越不讓見,我非見不可。用不著接,頭前帶路。」丕顯說:「你臉皮厚,我可不幹。」「你在櫃房等著,我去。」
  夥計把丕顯請到櫃房喝茶,張有財領雙天官到後院來見楊景。楊六郎躲的是雙天官到怕叫他識破,故意不見。寇准進屋一看,見楊景用被子把腦袋蒙上了。寇准上前伸手把被子拉下來,嚇得楊景一睜眼睛,兩人正好臉對臉,四眼相碰。寇准一看,樂了:「楊郡馬,這回往哪兒跑?你又詐死埋名?快跟我見八王領罪去。」六郎一見雙天官,心直跳,忙坐起來說:「哎呀!寇天官抓我幹什麼?」寇准來氣了,抓住楊景衣領子不放:「你是誰?」「賣牛老客任炳。」「你不是楊六郎?」「我不是呀,楊六郎是我六哥哥。」「這就錯了,我和任炳沒見過面,你怎麼張嘴管我叫寇天官呢?」這話把六郎降住了,心話:也是我笨,裝不認識才對呢!他靈機一動,有了主意:「我在天波楊府和六哥哥學槍,看見天宮大人到楊府作客,見過您呀。」「你可真會編呀!」回手把門關上:「楊六郎,我的眼裡不揉沙子。當初,王強帶假人頭進京,我就看出來了。真楊景頭上有一給紅髮,假的沒有。你說你是任炳,來來來,打開頭髮我看看。」「哎呀,不能看。」「不敢叫我看?好吧,你跟我去見八王千歲,我要告你去。自你詐死,八王爺為哭你,眼睛都哭花了,柴郡主為你眼淚流了一水桶。你蒙君作弊,詐死埋名。你怕死,卻叫別人替你。走,上金殿見皇上去!」寇准拉著六郎就要往外走。楊景沒法,只好招認了:「寇天宮,我是楊景,你鬆手吧!」「這不就完了!」「我真佩服你呀!兩次都叫您看破了,只有一樣,此事你可得替我隱瞞,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我有罪呀!我死活倒是小事,任炳家眷怎麼辦?」六郎把任炳替死的經過簡單地說了一遍。寇准說:「你老是隱姓埋名,什麼時候是個頭?現在遂州城池難保,你還能坐視不管嗎?」「我想找個機會立功贖罪,還望寇大人成全。」「早這麼說就好了。這麼辦吧,現在韓昌攻城,城牆被炮轟開了一個豁口,兵將拚死抵抗,才沒攻進來。照這樣,天黑以前城池難保。你先登上城頭,報楊景的名字,先退了韓昌兵馬,再想長久之策。」「先不要對八王講出真情。」「行!你收拾收拾。」寇准出來見呼延丕顯:「雙王,任炳膽小如鼠,他怕見官才不出來。是我好說歹說,總算樂意跟我們退兵。」丕顯說:「出來就好,先解燃眉之急。」六郎頂盔掛甲,罩袍束帶,出來見雙王。呼延丕顯一看,發愣了:這身衣服不就是六哥的?「您是?……」「哎呀,吾乃販牲口的老客任炳呀!」聖顯想:衝他說話,不是六哥。
  二人領著六郎到城下,叫六郎在一邊等候。二人見八王,八王說:「你們上哪兒去了?」雙王說:「我們想出個退兵之策,到店房請來個老客任炳,叫他到城上裝楊景嚇唬韓昌。」八王說:「我知道雲南有個銀槍將任炳,長得活像楊景。我的御外甥宗保、宗勉老念叨他任叔叔。可惜,我卻未曾見過。上次他送靈車,我想見見,老太君不讓。說是看見他觸景生惰,更想楊景了。快快把他領來,讓我看看。」一會兒,六郎來到近前。八王一看:「這哪是任炳!這不是我的御妹丈嗎?」嚇得六郎慌忙磕頭:「哎呀,任炳參見千歲。」「你這衣服是誰的?」「是我六哥哥的。他的盔、甲、槍、馬,都給我留下了。」「何時落到你手?」「我去天波楊府看盟娘,老太君說,不見雕鞍、不思駿馬,看見這些東西,更想你六哥,就全給我了。」「原來如此。任賢士,本王被困遂州,今天韓昌攻城攻得太緊,你冒充我御妹丈退退兵吧!」「好吧!我得怎麼說呀?」「你登上城頭,面對韓昌就報楊六郎。不過,可別『哎呀』,一『哎呀』全晚了。」「行呀,一兩句不『哎呀』還行。」
  這時候,韓昌的兵馬攻城,越來越緊,寇准、呼延聖顯、八王全上了城頭。見大遼國兵將全在護城河邊上轉,一隊上去不行,二隊上。寇准對番將喊話說:「下邊的遼兵先別攻城,八賢王有話說。」番將以為八王前來投降呢,先叫軍卒撒下來,沖城上喊:「趙德芳,你有何話說?」八王往下看,壯膽子喊:「番將,你們欺人太甚!別看雄州失守,這遂州你可打不了。城裡有的是精兵良將,你打此城是以卵擊石。」番將說:「少拿大話嚇唬人,攻城!」「慢,你看這是誰?」八王往身後一指,番將抬頭觀看,見城頭出現一人:頭戴八寶圈金盔,身掛銀裝甲,面似冠玉,劍眉入鬢,二目有神,五繕黑鬚飄撤前胸。暗想:這不是楊景嗎?不對,人死哪能復活?是不是眼花了?他擦擦眼睛又要觀看,這時,楊景在城上高喊:「膽大遼兵!你們不該背信棄立、搶我城池,俺楊景在此。」遼兵一聽「楊景「兩個字,嚇得磨頭就跑。番將腦袋「嗡「地一聲,也隨著人流退下去了,等退出五、六里地,到了他們紮營的地方,趕快報知韓昌。韓昌也愣了:楊景怎麼又活了?他往城那邊一看,一個宋兵也沒追來。韓昌奇怪:城裡怎麼不出兵追趕呢?他們要是從後邊一兜,我的人馬就得傷立一半呀!楊延昭用兵如神,這點事他能不懂?嗯!不對,喊話的真是楊最嗎?他問手下軍卒:「你們看見楊景沒有?」「看見了。」「是不是他?」「是,沒錯,看得明明白白的。」韓昌一驚,暗想:既然楊景沒死,那麼賀黑律怎麼給肖太后送信說他死了呢?真要是楊最活著,我又難以取勝。
  他正胡思亂想,藍旗官報:「遠處來了一支隊伍,有兩三千人,打著大宋朝旗號,不知道幹什麼的。」韓昌說:亮隊,把他們截住。不能叫他們裡應外合!」
  韓昌率領馬隊,趕到宋朝軍隊隊前:「站住!哪兒來的?領兵主將是最主?」宋軍隊伍停下來,有人往後送坊。時辰不大,飛來一匹白龍駒。見馬上坐一員小將:年齡有十五、六歲,身高七尺,面似梨花,細眉朗目,高鼻樑,菱角口,兩耳有輪,頭戴亮銀盔,身穿銀裝甲,膀下騎匹白馬,馬的腦門上有一撮紅毛,叫千里銀河一點紅,手中一桿亮銀梅花槍,不次於玉面哪噸。不但長得好,眼角眉梢還帶殺氣。小將五官打動了韓昌韓延壽:「娃娃,你是誰家之後?」「我家祖籍山西火塘寨,後搬到京城天波楊府,爺爺火山王、金刀令公楊繼業,祖母無佞侯余太君,父親當朝郡馬、三關大帥楊景楊延昭,我娘乃是柴郡主,再往下間,你家大少爺楊宗保!」
  他怎麼來的?因為八王被困雄州時,鐵鞭王呼延贊回朝搬兵,朝裡沒誰能出戰。老賊王強要借刀殺人、斬草除根,在萬歲面前保舉佘太君掛帥。因為楊家三歲小孩吃停祿,派你出征你就得去。老太君二話沒說,點兵五萬,領寡婦女將來前敵解圍。宗保、宗勉也要跟著,老太君答應了,叫宗保當先鋒官。柴郡主一看,兩兒子都走了,不放心,也要眼著,勸也勸不住,柴郡主也來了。楊府只留老楊洪看守門戶。張金定、馬翠平、花謝玉、雲翠英、羅氏女、杜金娥等全來了。出京不遠就得知雄州失守,八王被困遂州。因此,二路元帥佘太君直奔遂州。宗保帶著士兵,逢山開道,,遇水搭橋,為後邊大隊人馬掃平道路。剛到遂州,就被韓昌攔住。
  兩人一報名,韓昌嚇一跳:楊六郎的兒子這麼大了,真是將門虎子,他也和我打仗來了,我何不從他嘴裡打聽一下六郎到底死沒死?識時務者為俊傑。要是沒死,我馬上撤兵;要是死了,城頭那個人便是假六郎,我再調頭攻打遂州。想到這兒說:「娃娃,你不報父仇,來此做甚?」「韓昌,用不著你多嘴多舌,給我爹報仇,小爺我自有安排!你興兵犯我中原,殺我軍民百姓,別看我爹不在了,小爺要教訓教訓你!」韓昌一聽,心中高興:六郎是死了,城上那個定是假的,我戰敗楊宗保再去攻城。「娃娃,你是胎毛未退、乳臭未乾的小子,敢來交戰?不是找死嗎?」「少說廢話,看槍。」說罷,「嘍楞」一個怪螃出洞,大槍直奔韓昌扎來,韓昌擺鋼叉接招。楊宗保槍法是不錯,可一來年紀輕、力量小、經驗少,二來這些年他父親楊六郎不是在邊關守城,就是充軍發配,沒時間指點過他,沒法和韓昌比!打了幾個回合,韓昌鋼叉奔宗保面門一扎,宗保一閃身躲過。哪知道這招是假的,前把一低、後把一抬,奔小肚子就扎,這才是真的呢!說時遲、那時快,打閃工夫叉到了。宗保一看不好,一個大扭身,小肚子躲過去了,在大腿上「砰」扎進去,鬧了三個眼,宗保落荒而走。楊宗保一跑,這三千人的隊伍就亂了,也往回跑,韓昌督大隊就追。敗回來的軍卒報信給佘太君,太君一聽宗保受傷敗陣走了,大吃一驚。心疼啊!老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況且楊家八支兒守哥兒倆一一宗保、宗勉。老人家哪能不心疼?八姐、九妹在一旁早氣壞了。牙咬得「咯咯」直晌:「好啊,韓昌,你欺人太甚。看你家姑奶奶擒你!」
《楊家將評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