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拿棍子來,我給你示範一次」老人一把奪過旁邊一個年輕人手中的棍子,雙腿紮了個穩扎根的四平馬。
忽然之間,在老人的背後,一個年輕人隨手扔出了一個裝菜用的碟子。我正納悶著他們這是要幹什麼時。耳旁卻忽然傳來了老人的一聲暴喝。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我聽到暴喝聲時,老人竟以極快的速度轉馬,馬步保持著轉馬平川的姿勢,腰馬不動間,手中的棍子竟是以閃電似的速度朝著空中的碟子直刺了過去。
不是砰的一聲巨響,也沒有碗碟掉落在地的匡當聲,只見在這極速的瞬間,老人的長棍穩穩的洞穿了碟子,那白色的瓦碟就這樣串在棍子上,隨著老人家一馬平川的姿勢,穩穩的掛在半空之中。
「好」情緒到了高亢時,我情不自禁的暴喝出聲。別看老人家這手耍的極其簡單,裡面蘊含著技巧,即使是苦練個十年八年武功的人都表演不出來。
其講究的不僅是腰力和馬力,還有耳力,眼力,和內家寸勁。在碟子拋?

其講究的不僅是腰力和馬力,還有耳力,眼力,和內家寸勁。在碟子拋上半空的瞬間,老人憑著過人的耳力轉身回刺,其眼力準確無誤的捕捉到了碟子中間的那個原點。穿透的剎那間,表面上看來是一往無前的刺了過去。實際上,老人的手是伸到一半時才猛的一下衝出去的。
這就是內家拳勁,講的就是一個爆發力,一個震字。和詠春的日子衝拳一個道理,拳緩緩的出到一半,在猛的一下打出去。
一個人的拳頭,如果一往無前的盲打出去,那即使他再有力氣,打出的也只不過是盲力而已。而如果這種震動方式打出去的拳,傷的卻是一個人身體組織的內部。擊在一個人身上時,拳勁順著身體流走到了經脈各處,傷及一個人的肺腑。
這就是為什麼當老人的棍子穿過碟子時,只是中間穿透了一個洞,而碟子卻不瞬間碎開的原因。
使用盲力者,拳的力道只是發散的。但若是掌握了寸勁者,拳拳的力道聚集在一個點上,震進人的身體裡。
但是,千萬不要小瞧這股內勁,他不動則已,一動的話就能將人碎屍萬段,這股內勁,隱藏在你的體內,就好像一個定時炸彈,隨時都可也引爆。
比如說,兩個人對著石頭練拳,一個會盲力,一個會內家拳勁。會盲力的那個打完之後,石頭不停的碎開了一塊又一塊。而會寸勁的那位,打完了拳之後,石頭卻一點損傷都沒有。
但是,如果你這時候再輕輕的一碰那塊石頭。我保證,這塊石頭會立即炸開,因為會寸勁的那個早已在練拳的時候將力道聚集在一個點上,一點一點的震進了石頭裡。
正當我爆喝出聲時,老人家握棍的手輕輕一轉,那懸掛在棍子中的碟子瞬間四分五裂。而就在這時候,老人卻咳嗽著連續後退了幾步,幸好身後有人扶住,不然恐怕會立即跌倒在地上。
「姑丈……」胖子著急的跑了上去,扶住了跌倒的老人。
這個瘸腿的老人,正是胖子的哎呀姑丈,劉國忠。王姑姑生時不能與他成就一段美事,王姑姑死後,他卻執拗著要給王姑姑一個名分,取王姑姑為妻。
劉國忠聽到胖子的聲音,肩膀忍不住一顫,轉過身的剎那,臉上的呆板嚴肅立即變成了慈愛之色。
「原來是小強來了,來了就好,來了就好呀,咳……咳」劉國忠慈祥的說著,胸膛卻不停的起伏,一陣猛烈的咳嗽之後,他的臉已經漲成了紅色。
胖子連忙接過一杯水,給劉國忠,替劉國忠拍著後背順氣。
「對了,小強,這位是……」喝完水之後,劉國忠看著我疑惑的朝胖子問著。
胖子不在乎的一甩手說:「哦,這是海生,我的青梅竹馬。」
「噗……」
「嘶……」
我接過一位年輕兄弟遞過來的水,剛喝下喉嚨時,就聽到了胖子這句話。我立即感到胸口一陣逆血上湧,將這喝下去的水給吐了出來。我的心中……簡直就是一萬個羊駝駝在奔騰。如果讓我用一句話來形容這一萬個羊駝駝奔騰的場景,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三個字
草泥馬的……
而經胖子這麼一說,廳子裡的年輕人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用一副很怪異的眼神使勁的盯著我看,剛剛那遞水給我的小兄弟,也在不經意間悄悄的挪開了腳步。一邊挪著腳步……居然還雙手摀住了屁股。
劉國忠更是被雷的回不過神,撫著鬍子的手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將自己的一根鬍子給拔了下來都渾然未知。他看著我和胖子的眼神,也是非常的怪異。
胖子一看大家這麼一副表情,居然還摸著後腦勺茫然的問:「你們這是怎麼了,我說錯了什麼嗎?」
我哭笑不得的推了胖子一把,走到劉國忠面前恭恭敬敬的解釋了一番。
「劉叔叔你好,我是青松叔的徒弟,跟胖子,不,是跟偉強一起長大,算是兄弟……絕對不是什麼青梅竹馬,我們兩個……都很正常,非常正常!」
關係太複雜,我只能冒充青松叔的徒弟來解釋。要是說的太多,萬一越抹越黑,大家給我一個「我們都明白」的眼神,我找誰哭去。
「對,我們是一對好兄弟,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似乎是為了證實我的話,胖子狠狠的摟著我的肩膀,朝著大家咧嘴介紹道。
我……
這時候的我,簡直有種想直接跑到牆上直接撞死的衝動。尼瑪的,王大胖你這些年的語文都學哪裡去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是用來形容兄弟的嗎?
我很無力,非常無力。
第十一章  意志說
幸好劉國忠這當姑丈的似乎也知道這外甥比較不靠譜,對胖子說的話倒也不是很在意,反正知道這回事就行了。
似乎是想和胖子靜靜相處一會,劉國忠招手讓其他年輕的學徒退了出去。整個屋子裡只剩下四個人,除卻他和胖子之外,還有我和宋林。
「嗯,不錯,小強,你又壯實了。」劉國忠拍著胖子的肩膀,滿是慈祥的笑著。
「其實我瘦了,最近吃少了。」胖子撓了撓頭,難得羞澀的低下了頭。說句實話,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胖子露出這樣的表情。
這兩親戚續舊續了半個多小時,終於開始直入正題。
「姑丈,那些戲班的兄弟現在在哪,我想現在就和海生去瞧瞧。」胖子迫不及待的朝著劉國忠詢問著
一直眉開眼笑的劉國忠卻遲疑的皺起了眉頭,抽著旱煙筒,半響都沒有說話。
「姑丈,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了。」察覺到了劉國忠臉上的怪異之色,胖子小心翼翼的問道
「沒……沒什麼?」劉國忠放下了旱煙筒,抬起頭道:「小強,這茬子事你去看看就行。如果沒把握的話千萬不要涉險。」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姑丈只希望你量力而行,千萬不要把自己給傷著了!」劉國忠拍著胖子的手背,語重心長得囑咐道
胖子低頭應道:「我省得了姑丈,你放心,我雖然沒我爸厲害,但我好歹也繼承了他幾成功夫。就算我處理不了,那些東西也傷不了我!」
「恩……那好吧,你去看看那些小哥兒,如果你能治好他們的話。劉家班馬上就走,你也別去刨根問底。有熱血是好事,但是你也得替你爸和姑丈多想想。」劉國忠朝著胖子揮手道:「去完之後趕緊回來,姑丈今晚要好好的和你喝兩杯。」
「我曉得了,姑丈你放心,我和海生去去就回」胖子眉開眼笑的順著劉國忠的話頭說了句,然後和我跟在宋林身後走了出去。
宋林領著在坑坑窪窪的村路上迂迴的走了大半個小時,終於來到了他們口中說的那個診所。
仔細一看,說真的我不知道這算不算的上診所,整一棟就是一貧民小窯,牆壁上被洗禮的破了一大層皮,屋子內的光線極暗,也不通風,拂手間就能聞到一股濃厚的藥水味。
七八個大老爺們就躺在了一間不足40平方的小房間裡,搖搖曳曳的床和泛黃的棉被湊合起來就算是一張病床了。
我和胖子跟在宋林後面走進去的瞬間,差點就被悶的透不過氣。這屋子能供予我們走動的空間極窄,尤其是胖子這體型,一個人都擠了兩個人的活動範圍,讓這本來就擁擠的房子顯得更加擁擠。
「林哥……」看到宋林領著我們進來,一位臉色稍微有些蠟黃的年輕人掙扎著從床上坐起。隨著這位年輕哥們的站起,其他病榻上的病人也紛紛喘息著朝宋林打了個招呼。
「大家都躺著,我就是領兩個朋友來看看,都別起來!揚子,你趕緊躺下」手忙腳亂的宋林連忙安撫著掙扎起身的傷員,又將那準備掙扎起身的傷員按了下來
「海哥兒,你看他們?」
宋林剛想問時,我就擺了擺手,指了指這位臉色蠟黃但氣色卻算這些傷員中最好的一位,然後我朝宋林道:「先把這位兄弟扶出去吧,到了外面能夠看的清楚點。」
大家毫不遲疑,扶著這位叫揚子的傷員到了診所外的長凳坐下。
揚子剛一坐下,胖子就破不急待的替他拔起了脈。
大家的反應各不相同,宋林和我都是一臉期待的望著胖子,而揚子則是顯得非常迷茫。
至於說正當著醫生的胖子,臉上的表情也是多姿多彩,從沉吟,緩緩到了凝重。之後胖子的手更是在揚子的身上四處遊走,似乎胖子每碰到一處,揚子就咧著嘴痛苦的喊疼。
「除了疼之外,你還有別的感覺嗎?」胖子儼然成了一個專業醫生,他指著剛才摸過的地方和揚子道:「告訴我,你是什麼時候疼的,疼的時候有什麼感覺。平常時候有什麼令你感到奇怪的地方。」
揚子將痛時的感覺,還有疼痛發作的時間跟胖子說了一遍,之後揚子仔細的回憶了一遍,然後摸著腦勺,低著頭不好意思道:「除了感覺痛之外,我還感覺有時候挺奇怪的。好像身上總有一股勁,忍不住想提刀去砍人,而且還很容易動怒……」
「是不是感覺全世界都和你作對,感覺誰看你都不順眼,而你看著身邊的人,就算沒事你有時候也想狠狠的將他們揍一頓!」我忍不住插了一句
揚子有片刻的愕然,隨即回憶著點頭答道:「好像,真的就是這樣子,不僅是我,好像大伙都這樣。這幾天我們在病房裡面還差點吵了起來,幸好大家都是同門的師兄弟,否則大家就忍不住動手了。」
揚子這麼一說,我更加肯定他是受了陰氣,或者戾氣的影響。
我之所以這麼問,其實是有自己的道理的,而這個道理在行內也是很淺顯的東西。首先,靈體不僅可以影響人的腦電波,使其情緒化,而且還會影響人身上的氣場,讓困繞者與整個環境格格不入,遭到周圍一切事物的排斥。
換而言之,一個人如果被有怨氣的靈體纏上,無形之中身上就會感染到怨氣。這個時候,周圍的人就會對他產生一種錯覺,看見他就氣憤,看見他就覺得不順眼,嚴重的甚至想把這個人狠狠的揍一頓。可是事後……猛然回首時,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氣憤,找不出生氣的原因。在此同時,潛移默化的影響也會使受害者產生厭世的心理。
這說白了其實就是怨氣在作祟,使人的精氣神受到了影響,被環境排斥的同時,自己也在排斥著周圍的所有人。
如今揚子這種情況,和被怨氣侵蝕的人是極其相似的。只是揚子的情況略有不同,似乎侵蝕進他身上的並不只是怨氣這麼簡單,我壓根就沒聽過怨氣除了影響一個人的情緒之外,還能真實化的使人感覺到疼痛。
胖子問完了這些話之後,大家合力的攙扶著揚子回到了病房裡。
出來到診所外之後,宋林遞給了我和胖子一根煙,抽著煙時,我便問胖子,診斷有了結果沒有。
胖子吐出一口雲霧,緩緩道:「確定這是怨氣侵蝕身體沒錯。」
我納悶了,便說這怨氣侵蝕身體好像不是這樣子的,就算能影響一個人的精神和周圍環境的排斥,可是也不能潛伏在體內,給人帶來實質的傷害呀。
胖子搖了搖頭道:「你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在我和宋林疑惑間,胖子抽了口煙,隨後朝我道:「你只知道鬼魂有怨氣,你卻不知道鬼魂有意志一說。」
「鬼魂死後有未了之事,這叫執念,有仇恨的叫怨念。但若生前有信仰,且即使到了死前的那一刻,仍舊堅持著自己的信仰,或者是在為信仰執行著某件事的人,他死後怨念中就會帶著生前那頑強的意志!」
胖子這篇長篇大論別說是宋林,即使是我聽的也不是十分明白,甚至乎有些許含糊。
「簡單的來形容,就是一個宗教的狂信徒,偏執的腦袋有問題的那種,被信仰充斥了整個腦袋,並且臨死的時候他還在為自己的錯誤信仰殺人。被人擊斃之後,他仍舊存留著執念,執念中還要偏狂的信仰力,意志力,懂了沒」胖子攤著手,鮮有耐心的為我們解釋著
我和宋林相視一眼,最後還是茫然的搖頭
「強哥兒的意思是說,這個在咱們戲班作祟的鬼魂,生前是個狂熱的宗教信徒?」宋林弱弱的問了聲
胖子:「……」
「咱還是說回正事吧!」胖子一臉被我們打敗的表情,頹喪道:「我只是舉個例子,總而言之,這個作祟的鬼魂,生前要麼是軍人,為國家忠貞不二的軍人!要麼就是一個在刀口上舔血的黑道猛人……當然,這個猛人一定是有組織,而且非常信仰組織的!」
胖子言辭措措的解釋著說:「我剛才查看過揚子身上的情況,發現他體內的怨氣非常凶戾,之所以會順著傷口潛伏到了他的體內,是因為這些氣息身上有著鬼魂的意志。所以這股無形的怨念能夠化為有形的力量,在人的體內流竄。如若不驅除的話,他只會永遠的留在人的體內,並且破損著人的內臟,這和內家寸勁是同樣的道理!而能夠永遠如此頑強且霸道意志力的人,要麼就是混黑的,要麼就是當兵的。」
意志,真的是一樣很可怕的東西。就比如那曾經倒下的文天祥,人雖死,精神卻流傳千古,後世子弟無不趨之若鶩。
又比如抗日時曾經在敵人槍口下倒下的先輩們,即使身死戰場,可那意志仍舊徜徉在我們華夏的每一寸土地上。凡是經過槍火淬煉的慘絕戰場,後世有血性的子孫仍舊能夠感受到那入骨的悲涼。
這就是意志,這就是信仰,即使付出了生命,仍舊用不甘的執念在彈奏一曲絕響,驅使著後世子孫,秉承著這股意志,用生命去完成先輩們未遂的偉業
胖子望著稍顯落寞的村莊,幽幽感歎。
在這一瞬間,胖子有感而發,眺望起了前方不遠處的山莊,那兒,是先輩們驅除鬼子時,染血的戰場。
第十二章  四象針法
「將他給掰正,我下針了!」長椅子上坐著的是揚子,他正瑟瑟發抖的望著胖子手中那幽幽的長針。
我問胖子:「你又準備使用鬼門十三針嗎?」
我心裡有些許而詫異,因為胖子現在手上的針和一般針灸時的針不一樣。先別說長度比普通的針要長,就連針上的顏色似乎也不對勁。給人一種很冷很冰涼的錯覺
胖子搖頭應我說,不是,這是另外一套針法,在中醫典學上叫四象針灸。
只是簡單的給我解釋了下,胖子便拿起揚子的胳膊叮囑道:「這針是寒鐵針,刺進身體裡面有點冷,你忍著點。」
說完,胖子五指擺動,雙手竟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落針在揚子的穴位上,用我的話來形容,那就是嗖的一下,就猛然見到揚子的胳膊上多出了無數的銀針。感覺很怪異,但是又很順暢。
而且胖子這一次施針的手法和往日的略有不同,以前,胖子施針時是一根一根的從針盒上拿出來,再緩緩的刺進患者的體內。而這一次,胖子似乎一次性將針給藏了起來,五指一抹,揚子的胳膊上迅速就多了一排密密麻麻的銀針。
《陰山道士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