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我朝老王點了點頭,說:「行,我給這地頭的八仙打個電話,也算是拜碼頭了。」

第122章雙生花(26)
我問劉頎拿了一個電話號碼,他說這號碼的主人叫陳道生,是柳楊鎮名氣最大的八仙,柳楊鎮大大小小的喪事都會出現他的身影,為人較為陰險,經常把棺材抬到半路,然後要求主家加紅包,人稱陳八仙,外號陳扒皮。
我有些哭笑不得,這人竟然跟我稱呼一樣。不過,在性格上,卻是相差甚遠,至少我幹不出來那缺德事,但,迫於在他的地頭,這個電話還是要打的。
我掏出手機,給他打了一個電話過去,電話那頭響了很長時間,傳來一道不耐煩的聲音,說:「誰啊?」
我連忙,「你好,我是東興鎮的八仙,受劉頎所長的邀請,來柳楊鎮荷花村辦理劉建平一家三口的喪事,跟您拜個碼頭,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我之所以對他這麼客氣,主要是因為我越界了,在語氣方面要盡量客氣一些。
哪知電話那頭,什麼話也沒說,啪的一聲就把電話掛了,我有些愣了,疑惑的問老王,「他這什麼意思?」
老王沉著臉,說:「他意思很明顯,就是不希望咱們摻合這事,九伢子,咱們走吧!破了規矩不好!」
假如是一般的喪事,我或許會聽老王的話,一走了之,讓他們來辦理喪事。可現在的問題是,這壓根就不是一般的喪事,更為重要的是,這事牽扯到程小程。
「我想留下來辦完這喪事。」我給老王說了我的決心。
「咱們鬥不過陳扒皮他們,這是他們的地頭,我跟老王先前也商量了一會,這喪事我們不能辦,一旦辦了,咱們跟柳楊鎮的八仙就是徹底鬧翻了。老王那句話說的很對,咱們能不能走出柳楊鎮都是未知數。」高佬在一旁插話。
那劉頎一直站在旁邊聽著,聽到高佬這話的時候,他把手槍掏了出來,在手中揚了揚,說:「你們有什麼好吵的,老子請你們來辦喪事,他陳扒皮敢鬧蛾子,老子一槍斃了他。」說著,他做了一個開槍的動作。
「劉所長,這喪事,我們真的沒辦法…」老王的話還沒說完,劉頎罷了罷手,說:「你們八仙那點破事,我哪能不知道,衡陽台都報道幾次了,那是擱在別的地方,在柳楊鎮,我劉頎說了算。」
說完,劉頎將目光看向我,問:「陳八仙,其它的事情,我幫你解決,你給句話,這喪事幹還是不幹。」
「九伢子」
「陳八仙」
老王跟高佬的聲音同時響起,我猶豫了一會兒,說:「干,陳扒皮他們不願接,我才插了進來,算不得搶生意,咱們也沒歪理。大不了,抬棺材的時候,分幾個名額給他們。總不能他們不做的喪事,所有人都不准做?難道讓死者在靈堂躺一輩子?」
劉頎聽後,一掌拍在我肩頭上,笑哈哈地說:「小子,我很欣賞你,這郎高推薦的人選果真沒錯,我事先還以為你小子膽小怕事,會臨陣脫逃呢!」
老王他們倆人見我答應下來,苦笑的搖了搖頭,也沒說什麼,我走到他們面前,給他們倆人一人派了一支煙,說:「老王、高佬,我知道你們倆覺得咱們歪理了,認為我不能接下這喪事。可我做人有自己的底線,那陳扒皮他們因為害怕背屍,讓靈堂空了一天半的時間,差點害死荷花村的村民,若是真讓他們來做這喪事,恐怕會鬧不少怪事出來,咱們做八仙的,不能死守著規矩,咱麼要對得起死者!」
說完這話,我在他倆身上打量了一眼,繼續說:「你們倆回東興鎮還是留在這裡幫忙?無論你們怎麼選擇,你們都是我陳九的長輩。」
他倆神色愣了愣,老王點燃煙,深吸幾口,跟高佬交換了一個眼神,說:「幹就幹吧,反正一把老骨頭了,臉皮也厚了,不差這點事!」
隨後,我們幾人隨意的扯了幾句,揮去心頭的那些不快,將心思全部放在這場喪事上。
大概過了七八分鐘的樣子,我們拿掃帚把靈堂內打掃乾淨,用溫水又沖洗了一遍,讓靈堂內皎潔如新。
然後,我們去搬劉建平夫妻倆的屍體,至於那小女孩的屍體,已經被郭胖子他們三個人扛走,至於埋哪裡,我也沒啥興趣知道。畢竟,小孩的屍體,一般是不受重視的,只要埋掉,燒點黃紙、蠟燭元寶即可。
搬來劉建平夫妻倆的屍體後,荷花村過來幾個村民幫忙,其中有一人是村長,對我們表示一番感謝,隨後也在靈堂內忙碌起來。
忙碌了一會兒後,一些準備工作幾乎做完,我在兩口棺材內,撒了一些炭灰鋪墊在最底面,目地是讓它吸收死者的怨氣,這炭灰的效果比柴灰的效果要好,一般都是用在枉死之人的棺材裡。
隨後,我又在上面撒了一些黃紙,加起來是108張,再在黃紙上面鋪上一床金黃【色】的棉被,然後將劉建平妻子的屍體裝在右邊那口棺材。
劉建平的屍體有些麻煩,我讓老王他們搭把手,先將他的身子抬了進去,再將他四肢按照原來的樣子,裝在屍體上。他腹內的腸子,我也重新梳理一番,再塞進他肚子裡面,又將綁在他脖子的白布扯下來,怕弄斷他的腦袋,我讓老王他們一直用手扶著死者的腦袋,生怕他斷了。
把死者的屍體放入棺材後,看似很簡單,實則累的要死,弄完這些,我已經是大汗淋漓,那些汗水滲入我的傷口,全身又痛又癢。但,為了讓喪事能順利進行下去,我咬著牙堅持下來。
剛入完殮,老王擔憂的看了我一眼,說:「九伢子,這劉建平一家人死的這麼慘,等會的道事恐怕不好弄,你身體有傷,讓我跟高佬來弄,你在一旁吆喝號子,你看行不行?」
我搖了搖頭,說:「這枉死之人,你恐怕不行,一不小心就會著了死者的道,到時候你出點啥事,我咋回去跟王嬸交代?你還是跟高佬他們,先去挖兩口墓穴吧,人手不夠的話,你叫荷花村的村民幫忙,下午五點前挖好兩口墓穴,我給他們算兩天的工資,至於抬棺材的八仙,等中午吃飯的時候,咱們再商量一番。」

第123章雙生花(27)
老王聽後,沒再多說什麼,他跟我一起辦過不少喪事,深知我的脾氣,就跟我說:「那行,你做道事的時候,自己注意點,提防陳扒皮他們那群八仙來搗亂,不然到時候,得罪死者不說,還把自己搭了進去。」
說完,老王便讓村長帶他們去挖墓穴,臨走之前對我又是一番囑托。
待他們走後,我走出靈堂,打量了一下,靈堂門口是一塊空地,有一百多個平方,上面鋪了一些水泥,應該是農忙的時候用來曬稻穀的。
就劉建平的喪事來說,我打算不按照傳統的喪事去辦,而是用過『奈何橋』這種方式去替死者超度,減輕他生前的罪孽,讓其能夠早日投胎轉世。
過奈何橋需要大場地,眼前這塊水泥地正好,有人肯定會問,不是陰間才有奈何橋嗎?那我只能告訴你,看完下文你就知道。
我把我過奈何橋的事對劉頎說了出來,他聽後既沒反對,也沒支持,就說:「你想咋辦,就咋辦,這事我不懂。」
說句心裡話,我並不是很想用過奈何橋這種儀式去辦喪事,這過程極其複雜,講究的東西也多,若是死者不願過的話,還會鬧不少怪事。
但,眼前這種情況,除了奈何橋,根本沒有別的辦法,倘若用傳統的喪事去辦,劉建平沒有後人,開路需要很多人親屬跟著開路道士圍著道場去轉,沒人的話,這路就算白開了,只會加深的怨氣。
想到這裡,我讓劉頎幫忙去借十三張八仙桌,放到這坪地,我則去找一身黑色的衣物,主要是我一身的白紗布,看上去一身都是白色,作為這次喪事的主辦人,這樣穿肯定不行。
在荷花村借了一身黑色衣物後,由於辦枉死之人的喪事,衣服不能有衣領,我將衣服上面的衣領給剪了。至於原因麼,這衣領就好比一根繩索,穿著有衣領的衣服辦喪事,據說會讓死者在陰間不舒服,好像被繩索拉住脖子一般。
將衣服弄好後,我在靈堂內燒了一些黃紙,又在劉建平的棺材左側放了一條木凳,在木凳上放了三個雞蛋,這雞蛋放的位置較偏,分別是放在木凳的邊緣,假如有個風吹草動,這雞蛋就會砸在地上。
放雞蛋的用意,就是防止過奈何橋的時候,死者不願過奈何橋,他的魂魄會在靈堂亂竄,這三個雞蛋就能起到鎮住死者的作用。
當然,普通的雞蛋是不行,這種雞蛋必須是黑母雞誕下的才行,好在荷花村有一戶人家,他兒子患了一種怪病需要用黑母雞的雞蛋補身子,我這才借來三枚雞蛋。
擺好雞蛋後,我拿了一把菜刀放在死者棺材的右側,這菜刀的作用是辟邪,本來可以不用放的。但是,想到死者生前撞死過人,怕那人的鬼魂前來報復,這才放菜刀,把事情想的周全一些,肯定沒得錯。
至於死者妻子的那口棺材,我也做了一些措施,在她棺材下面撒了一些白石灰,又在白石灰上面畫了一個卍字的符號,以此來鎮住她的煞氣。
同樣的兩口棺材,我用了不同的措施,原因很簡單,這場喪事的主角是劉建平,只要搞定他,這場喪事基本上就能完美落幕。
做完這一切,我朝兩口棺材作了三個揖,點燃一些蠟燭元寶,插在棺材的四周,點燃一封鞭炮,算是拉開喪事的序幕。
不得不說一句,荷花村的村民在喪事這方面比較齊心,我從靈堂走出來的時候,那坪地不但多了十三張八仙桌,還多了十來個人,都是前來幫忙的,看到我後,他們集體跟我道了一番謝,說啥,我菩薩心腸才會接下這場喪事。
這話弄的我鬱悶不已,我接這喪事的主要原因絕對不是良心有多好,而是因為程小程的事,才會跟這喪事扯上關係。不然的話,這價錢,我死活不會接下來,更何況,死者生前還撞死過人,我一生最恨那些肇事逃逸的死者,絕對不會可憐死者。
不過,心裡是這樣想,表面的功夫還是要做的,不然會寒了他們的心,我朝他們拱了拱手,說:「應該的,應該的。」
這時,劉頎走了過來,他問我奈何橋要怎麼搭建,我說:「先用六張八仙桌搭接一座奈何橋,最下面擺三張八仙桌,第二層是兩張八仙桌,第三層是一張八仙桌,再用兩塊簸箕,分別綁在第三層那八仙桌的左右兩側。」
「方位有什麼講究嗎?」劉頎遞了一根煙給我,疑惑的問。
我接過煙,點了點頭,說:「最上面的那兩面簸箕,要跟劉建平的棺材對直,還需要扯一條二十七米長的白布,從棺材的尾部拉起,將整座奈何橋用白布包起來。」
「這樣就行了?」他好似不相信我的話。
我沒有給他解釋,就說:「先搭建奈何再說,剩下的事,你看著就行了。對了,劉所長,這過奈何橋可不是鬧著玩的,煞氣特別重,要是陳扒皮他們這時候來鬧事,不但我會出事,恐怕整個荷花村都會出事,以我的意思,你最好讓先前的那些公安回來,守在在進村子的路口,就算陳扒皮他們來了,那些公安也可以跟他們糾纏一會兒。」
「臥槽,陳八仙,你小子不相信我是吧?老子手中這把槍絕對不是吃醋的,他們要是敢來鬧事,我崩了陳扒皮。」他很牛氣的說。
我有些無奈了,說,「劉所長咱能別吹牛麼?人家來鬧事,你就崩了他?這話你自己信嗎?」
他尷尬的笑了笑,說:「行啦,你小子辦好你的喪事就成,陳扒皮的事,你真不需要擔心,老子在柳楊鎮不像郎高那小子,前怕潑婦,後怕紀律,簡直跟個娘們似得,老子一句話,有時候比王鎮長的話還要管用,就算縣長下鄉考察,看到我都要給我一個慈祥的微笑,我跟你講,上次省裡來人……」
聽他越吹越離譜,我連忙罷了罷手,說:「我不管你多厲害,只要別讓陳扒皮來鬧事就行了。」

第124章雙生花(28)
劉頎看我對他的話不是很感興趣,他有些生氣的說:「小子,今天陳扒皮敢來,老子就讓你看看我劉頎的本事。」
跟他相處時間不長,但是,我已經習慣了他的吹牛,也沒再搭理他,朝前來幫忙的村民喊了一聲:「大家過來幫忙搭下奈何橋。」
我因為身上有傷,那些八仙桌搬不動,就站在靈堂的對面,豎起大拇指放在眼前,朝劉建平的棺材看了幾眼,利用兩點一條直線的原理,調了好幾次位置,總算找到一個準確的位置,就讓村民搬一張八仙桌放在這個位置。
隨後,在這張八仙桌的前後,擺上兩張八仙桌,三張八仙桌與棺材形成一條直線。
然後,再在上面放兩張八仙桌,這兩張八仙桌需要隔開六公分的距離,最後又在這兩張八仙桌上面,再放一張桌子。
擺好桌子後,我讓村民們在第三層桌上綁上兩塊簸箕,這綁簸箕的繩索,需要用粗麻,粗麻有孝的意思在裡面,對過奈何橋有所幫助。
做完這一切,劉頎拿了一卷白布過來,說:「村裡以為劉建平沒有後人,沒準備這麼多白布,這白布在別人家裡借來的,沒關係吧?」
我愣了一下,按照風俗來講,喪事所用的白布是不能借的,借誰家的白布,誰家就會倒霉一段時間。當然,也不是沒有破解之法,我讓劉頎跟那戶人家去說,過奈何橋的時候,需要在額頭上貼一塊紅色的東西,不要出來觀看即可。
他點了點頭,丟下白布就走了,我讓村民們鋪開白布,搓成一條拳頭的白線,然後用一頭綁在棺材尾部,再將棺材蓋蓋上,露出死者的頭部。
值得一提的是,棺材蓋的一角要挨著白布,我怕出事,就用膠水將白布粘在棺材蓋上。
「陳八仙,這白布咋扯過去,直接從靈堂扯出去,還是怎麼弄?」我身旁一位較瘦的村民問我。
我在靈堂打量了一眼,這人問的話很對,一般搭建靈堂的白布,需要從堂屋的門口位置扯出去,意為死者下輩子當官,步步高陞。
可眼前這靈堂是臨時搭建的,別說門頭就連門都沒有,只是用木板圍了一個房間,進口的位置空曠的很。
我想了一會兒,就讓那人找兩根粗壯的桐樹,豎在進口的位置,充當門頭。
那人點了點頭,很快就背了兩根桐樹過來,在靈堂進口的位置挖了兩個50公分深的洞,再將桐樹的一頭埋了下去,旁邊用石頭陪著,乍一看,有門的感覺。
我伸手搖了搖桐樹,挺結實的,就讓那人找一條梯子,拿著白布在桐樹上繞上一圈,然後,拉著去奈何橋的位置。
一條白布要將整座奈何橋包起來,是個技術活,一般人是完成不了的。我也顧不上身上的疼痛,從那人手中拿過白布,先在第一張八仙桌的一側桌腿繞了一圈,紮實,然後找來一條小木凳,放在地面,往第二層爬去。
我剛爬上第二層,渾身疼得要死,額頭上的汗水就冒了出來。但是,讓別人搭建我不放心,畢竟等會背著死者的『影子』過奈何橋是我的活,萬一扎的不結實,從上面摔了下去。
先不說奈何橋怎樣,單獨說我一身傷從上面摔下來,不斷腳也會斷手,所以,這一個環節我必須親力親為。
我伸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在第二層的八仙桌一側桌腿,又繞了一圈,怕不夠結實,我一隻腳抵著桌腿,用力拉了拉,直到拉不動為止。
隨後,我讓人把木凳遞上來,又往第三層爬去。這第三層是個重點活,因為它是最頂層的位置,搖晃的力度比下面要大,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這一層需要用白布將簸箕上半部的邊緣包住。
爬到第三層,我依照先前一樣在桌腿繞一圈,紮實,然後將白布稍微分開一些,罩在簸箕的邊緣。
本來白布可以起到固定的作用,但是,罩住簸箕的邊緣後,那種優勢就不見了。
我想過把簸箕拿掉,可這樣以來,奈何橋就不叫奈何橋了,哪有橋沒有護欄的?這簸箕就起到護欄的作用,有畫龍點睛的意思在裡面。
弄好簸箕後,我往後方的第二層爬去,依照先前的法子,將白布綁上,只不過,因為簸箕的原因,我不敢扎的太緊,主要怕拉力太大,會將簸箕壓破,一旦壓破,這是不吉,可能會惹惱死者,不肯過橋。
將奈何橋的一側綁好後,我拉著白布在另一側搗鼓了一會兒,一連忙碌了一個多小時,整座奈何橋呈現在我面前,看上去有點橋的氣勢在裡面,只是這橋,全是白色的居多,就好像這奈何橋是從棺材那個方向投射出來影子,讓人有種膽怯的感覺。
「老鄉,麻煩你在每一層的八仙桌前面,放上一條小木凳,當橋梯。」搭建好奈何橋,我朝身旁那人說,那人點了點頭,就去找凳子了。
我正準備去安排另外七張八仙桌的擺放位置,身上陡然傳來一陣劇痛感,我掏出手機一看,9點半了,已經過了兩個小時,利多卡因的藥效已過,好在楊言離開之前,將藥跟針管放在我身上。
我也顧不上什麼醫學講究,掏出藥瓶敲碎,拿著注射器吸了一些藥水,就往手臂上刺了進去。
就這麼一刺,身上的疼痛就緩解多了,醫學上有些東西的確好用,就如這利多卡因。
在原地等了幾分鐘,抽了一根煙,待身上的疼痛消失後,我開始安排村民擺放另外七張八仙桌。
《抬棺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