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節

他歎了一口氣,也沒再說什麼,便領著幾名八仙去了鎮子,留下高佬在這說是照顧我吧!
隨著老王一眾八仙的離開,堂屋前除了我跟高佬,剩下的都是婦女,我跟高佬又聊了一會兒,那高佬好似也知道印七,一聽到印七這兩個字,他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說:「陳八仙,聽說印七的開場就是請鬼吃飯,你有信心嗎?」
說實話,我沒信心,一點信心都沒有,但是,事情已經發展到現在這樣子,我只能硬著頭皮上,我想過讓青玄子來辦這儀式。但是,涵洞那邊的事,應該也不好辦,若是讓他過來辦喪事,涵洞那邊的風水就會出現,搞不好遛馬村的村民集體倒霉,這不是我想看到的。
想了一會兒,我只好跟高佬撒了一個謊,說:「有點信心,只是這印七的過程有點麻煩,到時候你們得上點心。」
他點了點頭,說:「放心吧,這次帶來的八仙都是咱們以前的班底,對死者很尊重。對了,陳八仙,死者的墓穴你打算挖在哪?還有另外兩具屍體,你打算怎麼處理?」
「墓穴的話,既然那下面是有情水,就定在原地吧!咱們帶來的這些八仙要弄印七,應該沒時間挖墓穴。這樣吧,你再叫些八仙過來,讓他們幫忙挖墓穴,至於另外兩具屍體,那小女孩挺可憐的,就跟她母親裝一口棺材,做個母子棺吧!」我想了一下,說了這麼一番話。
他哦了一聲,又問:「陳八仙,一直聽老輩人說印七,到底什麼是印七?燒點紙紮就是印七了麼?」

第424章印七(49)
聽高佬這麼一問,我苦笑一聲,說:「當然不是燒點紙紮這麼簡單,真正的印七,其過程複雜萬分,不亞於一場豪華葬禮。」
高佬愣了愣,在我身上瞥了幾眼,支吾道:「你現在這樣子,能辦好印七麼?」
聞言,我動了動四肢,又鬆了鬆筋骨,發現身子傳來的疼痛感已經沒先前那般劇烈,想必青玄子敷在我身上的應該是個好東西。不然,傷勢絕對不會好這麼快,就這傷,擱普通醫院,至少要十天半個月。
於是,我點了點頭,說:「傷已經好的差不多,應該能辦好印七。」
說完,我沒再跟他扯什麼,就開始著手安排印七的事宜,紙紮的活交給老王應該沒問題,剩下就需要準備人手。
這印七不比普通喪事,需要的人手特別多,好在這遛馬村婦女多,不然,一下子還真找不到這麼多人手。
我先是讓高佬聯繫一些八仙挖墓穴,後是找花嫂商量了一下人員問題,這印七需要的人手不但多,還有點怪,講究一個『五花八門』。
所謂的五花八門,五花指的是,金菊花、木棉花、水仙花、火棘花、土牛花;其中金菊花是比喻賣茶的女人、木棉花是比喻上街為人治病的郎中、水仙花是比喻酒樓上的歌女、火棘花是比喻玩雜耍的、而土牛花是比喻一些屠夫。
八門又分別是:一門巾(算命占卦的)、二門皮(賣草藥的)、三門彩(變戲法的)、四門掛(江湖賣藝的)、五門評(說書評彈者)、六門團(街頭賣唱者)、七門調(搭棚扎紙的)、八門聊(高台唱戲的),所以八門又簡稱:巾、皮、彩、掛、評、團、調、聊。
傳聞,這些人常年流連在人群中,身上的陽氣比一般人要多上一些,再加上這些人所做的行業屬於下九流,身上有一股貧氣,而歌女身上有一股yin穢氣,三股氣凝聚在一起,會讓週遭的鬼魂野鬼害怕。
當然,這些都是傳聞,至於有沒有用,也沒人知道。但是,印七必須要求這十三人在場,不然週遭的孤魂野鬼會來搶那些紙紮,畢竟,那些紙紮的房屋在陰間是搶手貨。
那花嫂一聽我要『五花八門』的人,就說:「陳八仙,你這可難到我了,其他人倒好找,那歌女,我們遛馬村可沒有,還有那扎紙匠,我們也沒有。」
聽她這麼一說,我愣了一下,這十三人缺一不可,特別是歌女,她身上那股yin穢氣是必不可缺的,至於扎紙匠,老王去買紙紮可以將那老闆請來。
想了一會兒,我就問她:「花嫂,你們村子附近有沒有在城裡做駱寡的?」(駱寡:小姐,ji女。)
她先是一愣,不懷好意的瞥了我褲襠一眼,說:「咋滴?想找駱寡了?」
我尷尬的笑了笑,說:「古時候的歌女跟現在的駱寡差不多,可以找駱寡代替歌女。」
她哦了一句,「真是這樣?」
我哭笑不得,連忙點了點頭,說:「真是這樣。」
「好吧!」她點了點頭,說:「我們村子附近有個女人在城裡做駱寡,這會正在家裡調養身體,只是…不知道她會不會同意,你也知道,那些駱寡回到村子,一個個清高的要命,若是因為缺『駱寡』去請她,我估計她不會來。」
想想也是,那些個駱寡,脫了身上那層皮,回到村子,哪個不是囂張的要命,這也沒辦法,誰讓人家有錢,這社會笑貧不笑chang。
一時之間,我也不知道拿什麼去請那駱寡。就在這時,那溫雪從側邊走了過來,先是瞪了我一眼,然後說:「那些駱寡特迷信,你替她算一卦,連哄帶騙把她請過來就行了,不但不要錢,還會給你掏錢。」
一聽這話,我覺得在理,朝那溫雪伸了個大拇指,就讓花嫂領我去找那駱寡,臨走之際,我在花嫂身上放了三粒糯米,讓她披件外套,至於我,也放了三粒糯米,隨意的批了一件外衣。
我之所以會放三粒糯米,是因為我們身上染了死者的煞氣,放這三粒糯米,一則有辟邪的作用,二則,可以暫時穿上衣服,不過,這三粒糯米也是有時限,只能離開堂屋三小時。
穿好衣服,我怕堂屋內出啥岔子,就招呼高佬守在棺材前,至於另外那兩具屍體,我打算把駱寡請來後再弄。
隨後,我跟著花嫂離開遛馬村。路上,她告訴我,那駱寡藝名叫琴兒,所在的村子離遛馬村只有一里來路。
由於我身子隱隱約約有些疼痛,我們行走的速度不是很快,趕到駱寡所在的村子已花掉30來分鐘,沒有任何猶豫,我們進了村,直奔駱寡所在的房子。
還真別說,那房子挺漂亮的,三層小洋樓,外牆刷的白白的,房頂的位置貼了琉璃瓦,乍一看,就知道這主家有錢。
花嫂敲了敲那房門,喊:「琴兒,開門,我是你花嫂。」
不一會兒時間,房門開了,開口的是一名青年女子,二十三四的年齡,面色有些疲憊,長相屬於中等,她先是瞥了我們一眼,冷聲問:「花嫂,有啥事?」
「哎呀,大姑娘,花嫂聽說你病了,特意給你找個算命先生,讓他替你看看,說不定就給治好了!」說著,那花嫂指了指我。
我微微一笑,朝那名叫琴兒的駱寡點了點頭,開門見山地說:「姑娘,小道觀你眉目之間有些疏鬆,想必並不是身子出了問題,而是煩事纏身吧?」
她微微一愣,不可思議的瞥了我一眼,問:「你怎麼知道?」
我學著青玄子的模樣,捋了捋下顎,奈何下顎沒有鬍鬚,只好故作高深地說:「小道六歲習道,跟著師傅在外行走十來年,這點本事還是有的。」
說完這話,我恨不得煽自己幾個耳光,這幣裝得有些過頭了,六歲學毛道,那時候我還流著鼻涕念一年級,不過,有些人就信這套。
至於我為什麼知道她煩事纏身,說句良心話,我是瞎蒙的,當然,也不全是瞎蒙,多多少少有些把握,她面色雖有些疲憊,但,氣血還不錯,女人氣血不錯,身子應該沒啥問題,既然身子沒問題,卻又在家休息,那肯定是有事,這並不難猜。
那琴兒一聽我六歲習道,連忙將我們請了進去,給我們泡了一杯不知名的東西,看那包裝袋全是英文,應該是好東西。
我喝了兩口,有點澀澀的,甜甜的,味道還算不錯。隨後,我在那琴兒身上瞥了幾眼,眉頭緊鎖,一連歎了幾口氣,說:「姑娘,你近來恐怕會有血光之災啊!」

第425章印七(50)
那琴兒一聽這話,差點沒哭了出來,就說:「小兄弟,有沒有辦法擋災?」
說著,她掏出幾張紅票子,細看之下,大概有五六張,不得不說,這琴兒還是挺大氣的。
我罷了罷手,也沒接那錢,深歎一口氣,說:「姑娘,這不是錢財的問題,我問你一句話即可。」
她微微一愣,問:「什麼話?」
「你信我嗎?」說這話的時候,我故作一本正經,語氣中有幾分老成。
她沒有立馬回答這問題,而是警惕地瞥了我一眼,緩緩開口道:「信!」
一聽這話,我心中鬆了一口氣,本以為需要跟她扯一會兒,才能讓她徹底相信我,沒想到這麼容易就信了。不過,想想也是,一般做駱寡的女人,特信命理,我先前一開口就說破她不是身子問題,她不信我才怪。
於是,我又跟她扯了一會兒命理,都是一些模凌兩可的話,可,就那些模凌兩可的話,令那琴兒更加信我了,二話沒說,愣是塞了幾百塊錢給我,說是感謝我替她解惑了。
聽著這話,我感覺有些莫名其妙,這女人不會有病吧!將錢還給她,也不想再扯了,畢竟我們離開堂屋的時間只有三小時,就對她說:「扯了這麼多,想要擋掉你的血光之災,只有一種方法可行!」
「什麼方法?」她愣了一下,問。
「行善積德,善者,大仁。」我端起面前那不知名的東西喝了一口,開口道。
「小兄弟,怎樣才算積善?」她好似很緊張,問。
看著她的反應,也不曉得咋回事,我居然有些不忍心騙她,就打算跟她說實話。
那花嫂好似看出我的心思,猛地咳嗽了一聲,說:「琴兒啊,我們村子最近死了人,缺個特殊職業,你…你…在城裡正好是做…那個職…業,幫了我們村子這個大忙就是積大善,將來會有好報的。」
那琴兒愣了愣,尷尬的笑了一聲,就問我:「小兄弟,做完那事真是大善?」
我聽她這麼一問,心中有些不忍,不過,想起沈軍的印七,若是沒有駱寡前去,成功的希望不是很大,便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她見我點頭,面色一喜,連忙站起身,將身上的衣服整理一番,就說:「走吧!」
說實話,看到她這麼急,我心中隱約有些不安,俗話說的好,無事不燒香,燒香必有事,這琴兒如此心急,應該是有啥事,奈何我是普通的八仙,不懂算命那套,壓根算不出來。
我琢磨了一下,事情已經到這步,只好先將這琴兒騙過去,以沈軍的喪事為重。事後,讓青玄子再替她免費算算,倘若真有事,讓青玄子給她擋擋災,也算還了她這個人情。
隨後,我們三人朝遛馬村趕了過去,值得一提的是,臨走的時候,那琴兒給我塞了好多東西,包裝上都是一些英文,據她說這些東西是洋貨,讓我帶回去給父母嘗嘗鮮。
正所謂,吃人吃軟,拿人手短,拿著那琴兒的東西,我心中愈發肯定要讓青玄子替她看看。
半個小時後,我們三人回到遛馬村村口,正好碰見老王他們拉了一大貨車的紙紮,還真別說,那些紙紮當真是惟妙惟肖,特別是那丫鬟,乍一看,就像活人一般。
「九伢子,高佬打電話說你要請扎紙匠?」老王一見我,從貨車上跳了下來。
我點了點頭,「是啊,你請了沒?」
「我將紙紮店的老闆請了過來!」說著,他伸手指了指貨車的駕駛室,說:「九伢子,那紙紮匠人稱,范瘋子,脾氣有些古怪,跟他說話的時候,語氣最好恭敬些!」
我嗯了一聲,將手中的洋貨遞給老王,讓他留點給我父母,剩下的悉數派給八仙們,他嗯了一聲,就朝貨車上吆喝一聲:「兄弟們,將紙紮背到堂屋去,完事吃洋貨!」
「好叻!」那些八仙吆喝一聲,跳下車,一人在車上遞紙紮,幾人在下面接著,至於那些紙紮的房屋,則是兩個人抬回去,這倒不是說紙紮的房屋重,而是禮儀。
八仙們忙的不亦樂乎,我笑了笑,就讓花嫂領著琴兒先回村,待她們倆離開後,我朝貨車的駕駛室走了過去,隱約看到一人坐在裡面抽悶煙,敲了敲玻璃窗,說:「范老先生,小九在這給你行禮了。」
說著,我朝那位置微微地彎了彎腰。
「你就是陳八仙?」車窗玻璃搖了下來,那人六十來歲的年齡,兩鬢泛白,一雙眼睛有些凹進去,顯得深邃而有神,衣領的位置繡了一個奇怪的符號。
我楞了一下,那符號好像在哪見到過,忽然,我猛地想起在曲陽的時候,郭胖子受重傷,那位呂中醫的藥箱上好似也是這種符號,難道眼前這扎紙匠跟那老中醫有啥關係不成?
想到這裡,我再次朝那扎紙匠彎了彎腰,說:「小子正是陳八仙,不知您怎樣稱呼?」
他沒有說話,在我身上打量幾眼,微微點頭,說:「不錯,蔣天生沒有誇大你,的確有點小本事!」
一聽這話,我更加疑惑了,就說:「您老認識蔣爺?」
他哈哈一笑,說:「何止認識,年輕那會經常跟那老東西鬥嘴。」
說完,他丟掉手中的煙蒂,推開車門走了下來,在我肩膀重重地拍了幾下,語重深長的說:「陳八仙,別給你師傅丟臉,好好幹,將來指不定有一番前途。」
聽著這話,我心中一喜,這人應該認識我那所謂的師傅,連忙給他遞了一根煙,替他點上火,開門見山地問:「范老先生,不知道我師傅是何許人?您跟呂中醫又是什麼關係。」
話音剛落,他面色立馬沉了下來,一把甩掉手中的煙,怒道:「別跟我提那姓呂的,那老傢伙壓根不是人!」
我尷尬的笑了笑,看這架勢,范老先生跟呂中醫應該有仇,而且還是仇恨很深的那種,正準備說話,他開口了,氣呼呼地說:「陳八仙,我告訴你,再提那姓呂的,這一貨車紙紮,我不賣給你了。」
聽著這話,我也是醉了,連忙將心中的疑惑壓了下去,說:「那您能講講我師傅的事麼?」
「你師傅啊!」他楞了一下,說:「暫且不能告訴你,到時候讓蔣天生給你講講就行了。」
說著,他像小孩一般席地而坐,將先前丟現的香煙撿了起來,吹掉煙嘴上的灰塵,吧唧吧唧的抽了幾口,說:「別站著啊,趕緊坐下來,老漢給你個好東西抽!」
我苦笑一聲,難怪老王說這范老先生脾氣古怪,當真是有些古怪,也不好拒絕他的好意,就在他旁邊坐了下去,說:「老先生,村裡準備印七,只能陪您坐一會兒,還望您見諒!」
他點了點頭,從懷裡掏出巴掌大的塑料袋子,隱隱約約能看到洗衣粉三個字,我一愣,他掏洗衣粉幹嗎?
就在我愣神這會,他將那袋子打開,從裡面掏出一張三指大的紙,是掛歷的一角,又掏出小量的煙絲,將煙絲放在紙上捲了起來。
看到這裡,我才明白過來,這范老先生是打算讓我抽旱煙,我也沒客氣,伸手接過旱煙,朝他說了一聲謝謝,點燃,味道還算不錯,比我平常抽的白沙強多了。
「味道咋樣?」他淡淡地問。
「還可以!」我說了一句大實話。
他點了點頭,抽了幾口煙,緩緩開口道:「做人就如卷旱煙,需要一步一步地來,不能快,也不能慢,快了會讓煙絲掉出去,慢了香煙卷不緊,會導致整根煙都會散架。」
說著,他揉了揉手中的香煙,繼續道:「這做好的香煙,就算再正,再緊,但,輕輕一揉便碎了。」
《抬棺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