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節

馬六爺身上果然不見半個血點,氣不長出,面不改色,在如雷般的喝彩聲中團團作揖,隨後走下台來。眾人無不拱手相賀,真如眾星捧月一般,周圍又不斷有富商大戶送上酒肉花紅,這是要借刑部劊子手身上的殺氣,給自家圖個驅邪避凶的綵頭。
至此,清風道長和老劉頭在一旁看的是大為折服,不住的讚歎這馬六爺果真是好刀法,一千三百刀是一刀不少,最後一刀才要了這巨匪金霸天的命,薛鬼醫卻是面不改色,微微皺起的眉頭似乎帶著一絲不屑,劉老頭似乎覺察到了薛鬼醫的這絲不屑的神情,笑著說道:「薛老弟,你可看到了,這馬六爺當真是名不虛傳,這刀法使得是讓人眼花繚亂,刀子是又快又準,切下來的肉片像尺子量出來的一般,都是一樣大小,像這樣的手藝,沒個幾十年是練不出來的。」
薛鬼醫突然微笑了起來,這笑容也帶著一絲不屑,搖頭歎息道:「都說這馬六爺的手段了得,而今老夫看來也不過如此爾爾,反倒是浪費了老夫這幾日時間,真是可惜了了。」
兩人正說話間,這時候就看到馬六爺的那兩個徒弟,七手八腳的將金霸天的那被割的零零碎碎的肉身給大卸八塊了,五臟六腑盡數掏拽出來,擺開來掛在刑台的幾根木樁子上,又把骨頭殘骸全都砸為碎片。
不知為何,馬六爺今天行刑,卻將金霸天的整個頭顱給留了下來,就只割下了一雙眼皮,按說這行凌遲大刑,全身上下都要動刀,尤其是頭上的幾處重要的器官,一個都不能落下,首先那一雙眼睛要給剜出來,一雙耳朵也要割下來,鼻子、嘴唇、還有舌頭、這些個器官缺一不可,可是這馬六爺卻是一反常態,完全將金霸天的整顆人頭都保留了下來。
等那兩個徒弟將金霸天的內臟撤出來掛在邢台上之後,就開始用鐵錘砸他的那些骨頭,其中一個徒弟抱著金霸天那雙沒有眼皮的可怖頭顱也打算放在鐵錘下面砸爛,這時候馬六爺卻突然喝住了那個徒弟,低聲罵道:「沒用的東西,這顆人頭給為師留下來,其餘的骨頭全都砸碎便是。」
那個徒弟愣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有些茫然,半晌兒才道:「師父,尋常咱們凌遲犯人的時候,眼耳口鼻都要割掉,怎生這次卻保存的好好的,為何還要這賊人的頭給留下來?」
1154.不情之請
馬六爺的眼睛一瞪,射出了一道寒光,直逼向那個五大三粗的徒弟,鼻孔裡發出了一聲冷哼,不怒而威,那個徒弟頓時渾身打了一個激靈,抱著那金霸天的頭顱不敢直視那馬六爺的目光。
「混賬東西,跟在為師這麼多年,一點兒長進都沒有,簡直就是一塊朽木,氣煞老夫了!」馬六爺憤憤的罵道。
那五大三粗的徒弟頓時抱住那金霸天的頭顱跪了下來,不住的給馬六爺磕頭,口中連聲求饒道:「師父……徒兒知錯了,您老人家千萬不要生氣才是。」
馬六爺這才稍稍消氣,冷冰冰的說道:「那還不快去忙活,不要賴在這裡偷閒!」
那馬六爺的徒弟只好將金霸天的頭顱抱著,一時間也不知道放在哪裡好,師父既然不讓砸碎,那就不砸便是了,不過心裡還是覺得有些老大不舒坦,以往行刑的時候,都是要將這些犯人的骨頭砸碎弄成粉末的,師父這次的做法頗有些異常。
「馬六爺……不愧是馬六爺啊,端的是一身好手段,讓我們整個開化城的老百姓都開了眼界,等這裡忙活完了,一會兒本官便要相請鼎鼎大名的馬六爺去城裡的酒樓喝點兒薄酒,不成敬意,不知道馬六爺賞不賞下官這個臉面?」這時候,縣太爺和張團練,以及郭捕頭孫把總等人都站起了身子,齊齊的朝著馬六爺這邊走來,拱手相喝,慶祝馬六爺這次施刑成功。
馬六爺雖然也是吃朝廷紅飯的,大小也算是個小官,但是沒有品級,不過據說這馬六爺連當今皇上都賞賜過他東西,就是他腰裡的那條白練似的圍裙,這才讓馬六爺名聲大噪,一時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縣太爺的官職雖然也不高,卻不知比這馬六爺大了多少,不過還是要對這馬六爺客客氣氣的,不敢有絲毫怠慢。
馬六爺笑瞇瞇的一張臉,一拱手說道:「大人,小的馬六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縣太爺能不能答應?」
縣太爺神色一凜,不知道這馬六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不過轉眼間又恢復了笑意,隨即說道:「馬六爺是從省城裡請來的大人物,這趟紅差真是辛苦了,當真是精彩絕倫,讓我們開化城的老百姓都開了眼界,但凡馬六爺有什麼難處,儘管開口便是,只要本官能做到的,必然應允便是。」
馬六爺一臉笑意的看著縣太爺,沉吟了片刻,好像是在想怎麼措辭,半晌兒才道:「大人,剛才您也看到了,我對那黑風寨的巨匪金霸天用刑,全身各處都剮了一遍,卻惟獨留下了他一個頭顱沒有動上分毫,只是割下了他的一雙眼皮,大人可知為何?」
縣太爺眉頭微微皺起,剛才看馬六爺對那金霸天用刑,當真是驚心動魄,自己也是嚇的渾身顫抖,若不是馬六爺自己說出這件事情,他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起來,於是疑惑道:「馬六爺,這好像確實不大符合凌遲的規矩,舌耳眼鼻都沒有用刑,倒是少了幾分精彩,不知馬六爺這是為何?」
1155.挫骨揚灰
馬六爺微微一笑,顯得有些侷促,猶豫著說道:「大人,這個事情對您來說也就只是一句話的事情,小人之所以留下那金霸天的頭顱,全都是為了我那兩個不成器的徒弟,我馬六三代單傳,傳到我這一代,偏偏沒有子嗣,一身干紅差的本事後繼無人,到了這個年紀才收了這麼兩個不成器的徒弟,他們兩人也沒有怎麼見過世面,陪著老夫一同行刑也沒有幾次,這次留下金霸天的頭顱,是為了給我那兩個徒弟練練手,他們兩個手生的很,不能在這大庭廣眾之下丟人現眼,所以在下才會暗中留下那金霸天的頭顱,不知道大人您答不答應在下這個小小的請求,您若是不允,在下便讓我那兩個不成器的徒兒將金霸天的頭顱打爛磨成靡粉便是。」
縣太爺猶豫了片刻,看向一旁的孫把總和郭捕頭等人,孫把總性情直爽,想都沒想便站出來說道:「這金霸天已經死了,反正他也不能下葬,骨頭磨成粉,那些下水內臟等物也要餵狗,這顆頭顱留著也沒什麼用處,依照下官來看,大人您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將那金霸天的人頭送給馬六爺便是了。」
縣太爺仔細一想,也是這麼回事兒,這馬六爺雖然沒什麼官職,但是名頭卻頗為響亮,認識很多達官顯貴,就連當今皇上都對這馬六爺有所耳聞,反正金霸天也已經處決了,剩下的屍身留著也沒有什麼用處,而眼前這個馬六爺是萬萬不能得罪的,萬一他在哪個大人面前說上自己幾句不中聽的話,那自己的前程可就不保了,想到這裡,縣太爺呵呵笑道:「一個賊人的腦袋本官要他何用,既然馬六爺有用那就拿去用便是。」
馬六爺一拱手,連聲道謝。隨後幾個人便閒聊了起來。
圍在刑場周圍的老百姓此刻並沒有散去,都在看馬六爺那兩個徒弟處理金霸天的殘軀和內臟。
吳風對於金霸天的惡行自然是深惡痛絕的,不過看到今天他落得這般下場,心裡卻還是有些難以接受,這凌遲處死的刑罰實在是太殘忍了,有幾次吳風都不敢直視,好端端一個人,全身的皮肉都被剮的乾乾淨淨,只留下內臟和附著薄薄的一層紅色的嫩肉的骨頭,甚至都能看到他那白森森的骨頭茬子,現在又看到馬六爺的那兩個徒弟在狠命的用鐵錘砸碎金霸天的骸骨,禁不住問身旁的周明說道:「大師兄,金霸天都被他們殺了,怎麼連骨頭都不放過?」
周明頗有些得意的說道:「小師弟,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前幾天劉老伯跟我說過這件事情,他說,凌遲乃是最酷的極刑,若非遇著大奸巨惡,也輕易不動如此重典,不僅千刀萬剮,按律更是連屍骨都不得入殮,碾砸碎了之後還要引火焚化,挫骨揚灰。就跟這個人從來都沒有生出來一般,端的是狠辣無比,若是金霸天早知道會落得這般下場,還不如一開始的時候就在黑風寨做個了斷。」
1156.一群野狗
「像金霸天這般惜命的人,怎麼捨得自我了斷,大師兄是不曾得見那金霸天被我追著滿山跑的情形,最後被我捉到之後,連忙跪地求饒,讓我放他一命,我當時真沒有想到,堂堂一個黑風寨的大當家,手底下有幾百號嘍,卻是這般低賤無恥之人,一點兒硬骨頭都沒有,當時我本想殺了他,看到他那般下作的求我,便不想再殺了他了,怕他髒了我那把七星龍淵劍,不過現在看來,我本該就一刀殺了他,也不至於讓他受盡這般苦楚,實在是太殘忍了。」吳風不免有些後悔的說道。
「那是金霸天他活該!」周明有些恨恨的說道:「難不成小師弟竟然還憐憫他了不成,像他這般惡貫滿盈殺人無數的惡魔,就應當受此極刑,要不然才真是沒有王法了。」
說到這裡,周明突然話鋒一轉,譏諷道:「不過我的小師弟倒是有骨氣,想當年被金霸天逼的走投無路,卻還是對金霸天罵不絕口,最後大義凜然的跳了斷魂崖,要不是某些人命大,恐怕大師兄我這輩子也見不到那臭小子嘍……」
吳風沒好氣的白了周明一眼,卻還是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其實他心裡不是在憐憫金霸天,只是覺得這種刑罰太過殘忍,讓人死的沒有一點兒尊嚴,還不如一刀將腦袋砍下來,讓人死的痛快一些。
兄弟兩人正聊得熱鬧,此時,馬六爺的那兩個徒弟已經將金霸天的骨頭全都砸的粉碎,當街點起了一把火,架在柴火上面焚燒,一股焦糊的烤肉味道兒頓時瀰漫開來。
金霸天那顆頭顱就擺放在刑場的木頭架子上面,一雙沒有眼皮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自己的身子和骨頭在烈火中熊熊燃燒,燒的劈啪作響,場面略顯得有些詭異。
一般人很難想像那種場景,尤其是金霸天那張因痛苦而扭曲的臉,還有他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他就算是能夠瞑目,此刻也閉不上眼睛了,因為他的眼皮被割掉了,金霸天原本就是一隻獨眼,他那隻眼睛也不知道是如何弄瞎的,活著的時候眼球雖然完好,也可以轉動,只是顏色看起來有些發藍,沒有黑色的瞳孔,可能金霸天覺得別人看上去會嘲笑他的樣貌,便用一隻黑色的眼罩遮住了他那只瞎了的眼睛,行刑的時候早就被人給摘了下來,不過金霸天的另外一隻眼睛卻是好端端的,與常人無異。
金霸天的骨頭燒了一大半兒,不過法台之上到處都是零零散散的被割下來的碎肉,還有掛在邢台之上的內臟,或許這股子血腥氣隨風飄散出去了老遠,竟引來了開化城中的一群野狗,這群野狗有大有小,大的如同小牛犢子一般,小的卻只是一般的土狗,領頭的那隻狗生的是威風凜凜,全身黑亮的一身皮毛,竟沒有一根雜毛,它跑動起來如同一陣兒黑色旋風,所過之處,擁擠的人群頓時閃開一條窄小的道路,讓那條大黑狗帶著一群野狗朝刑場的法台而去。
1157.好生膽大
只見那伙全身腥臭的群狗,視周圍的人群有如無物,大搖大擺地徑直來至法場刑台,一眾野狗餓犬見了滿台血腥狼藉,登時從口中滴落大串饞涎,一個個吐著猩紅的舌頭喘著粗氣,卻都在台下搖尾趴伏,誰也不敢搶在大黑狗之前去吞吃金霸天的屍骸。
那大黑狗軀體雖然巨大,卻格外靈動敏捷。它好似肋生雙翅,離得幾十步開外,竟呼的一聲從空中掠過,直躥到台上,一口咬住擺在木樁上的血肉,三嚼兩咽便吞入腹中,隨即低頭舔血。那死囚金霸天身材魁梧,體胖腰圓,被碎剮之後,木板上遍地儘是油膏鮮血。神大黑狗一條大舌頭能有兩尺多長,一舔過去就是一大片,嘴裡」唏哈」有聲,神態怡然,把身旁的大群野狗們饞得沒抓沒撓。
待那大黑狗舔得心滿意足了,昂首幾聲狂嗥,聲如牛鳴,震動了乾坤,此時台下的餓狗們聽得嗥聲,就如接了聖旨一般,一哄而上。有的趴在地上舔血,有的幾隻扯住塊肉互相爭奪,餓犬們吃得興起,個個齜牙低嗥,目露凶光。
有些個野狗勢均力敵,共同扯住一塊金霸天的皮肉,誰都不想放棄,結果肉倒是沒有吃到,兩隻野狗卻打在了一塊,那些鄉勇官兵還有圍著的老百姓看的那叫個津津有味,竟沒有絲毫的不忍之情。世風日下的時節,人心喪亂,越是血腥殘酷,越是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許多人還有幸災樂禍之意。
清風道長和老劉頭等人看到這裡便覺得索然無趣,薛鬼醫嘴裡只是低聲說道:「想我大清朝的子民,一味兒只知道好勇鬥狠,看這些殘忍的刑罰,也不知道當今的朝廷造了什麼孽,竟讓這世人遭受如此酷刑,長此以往,大清朝岌岌可危了,早晚是要生出禍端的。」
老劉頭趕忙朝四周掃了一眼,幾步走到了薛鬼醫的身旁,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顛怪道:「你這個薛老頭,好生膽大,在這沿街鬧市,滿嘴胡言亂語,就不怕被外人聽到了,告到衙門裡,判你一個與那金霸天一樣的刑罰,讓你生不如死。」
薛鬼醫只是仰天大笑,行為舉止頗為怪異,讓人捉摸不透,他背著那個大藥箱子,擠出了人群,清風道長和老劉頭則緊隨其後,一同朝朝郭大成家的方向走去。
那些個野狗片刻之間便吃光了金霸天的皮肉,那些個沒有燒乾淨的骨頭也翻出來舔舐,嘴裡卻還在流著哈喇子。
馬六爺那兩個徒弟一看情況不妙,這麼一大群野狗奔上了刑場,若是沒有吃飽,必然會惹出事端,當下,其中一個徒弟一把抱住了金霸天的人頭,藏在了懷裡,這顆人頭是師父交代下來的的事情,一定好看好,若是被這群野狗給吃了,那師父責怪下來,必然要吃好一頓苦頭。
只是讓這兩人想不明白的是,師父竟然跟縣太爺說要金霸天的人肉是為了讓他們師兄弟兩人練手,可是他們師兄弟兩人跟這馬六爺學了已經有好幾個年頭了,這腦袋上割鼻子、挖眼睛的刀傷功夫早就練得爐火純青。可是師父為什麼卻跟縣太爺這般說辭?
1158.想太多
這師兄弟兩人一時間想不明白,卻也不敢忤逆師父的言行,只能按照師父的吩咐,將那顆金霸天的人頭好生收斂了起來,用一塊黑色的破布包裹了起來。金霸天的人頭倒是有些份量,脖子處的皮肉也被師父剮去了不少,喉管尚且清晰可見,現在用黑布包裹著,卻還在不停的往下滴著黑色的污血。
吳風和周明就在法場周圍,收拾那金霸天人頭的時候,他們兩個人看的是一清二楚,吳風隱隱的覺得有些不對,皺起了眉頭說道:「大師兄,你看了這許久,有沒有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兒?」
周明此時正看著那群野狗吃金霸天身上割下來的皮肉,聽吳風突然問了這麼一句,不禁狐疑道:「小師弟,你又覺得哪裡不對了?金霸天不是被活剮了嗎?他的屍身被野狗吃也是正常的事情,並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你就不要瞎想了,最近你這張烏鴉嘴特別的厲害,在黑風嶺的時候,你就說感覺不對勁兒,結果咱們就碰到了妖狐,你現在又說,莫不是這金霸天死了之後還能化作厲鬼找咱們報仇不成?」
吳風搖了搖頭,眼睛一直緊盯著馬六爺的那兩個徒弟,尤其是那只拎著金霸天頭顱的徒弟,對周明正色道:「大師兄,你比我年長,肯定聽人說過,這凌遲處死是不是都要保持頭顱上的器官完整呢?怎麼這金霸天的眼睛、鼻子、還有舌頭都沒有被割下來?不是說這金霸天被凌遲了之後,剩下的東西都要挫骨揚灰,怎麼會剩下了一個人頭不動了呢?」
經吳風這麼一說,周明頓覺如夢初醒,臉上也變了顏色,點了點頭說道:「是啊,這個問題還真是有些奇怪,我聽劉老伯說,這凌遲處死的人,耳朵鼻子都要割下來,甚至連嘴唇都不放過,這金霸天全身的皮肉都割了一邊,怎麼就是頭一點兒沒動呢?不對……好像是只割了一雙眼皮。」
沉吟了片刻之後,周明突然又道:「小師弟,你不要想太多了,這金霸天都已經成了這個樣子,他就是留下來了一個頭又能怎樣?難道還能活過來不成?他這樣都能活過來,那天下的死人還不都能活過來?」
吳風訕訕的一笑,也覺得自己是想多了,說道:「或許吧,我只是覺得有些奇怪,也沒有別的意思,既然那馬六爺留著金霸天的頭顱,那就說明他留著自有用處,這些咱們是管不著了。」
當時,馬六爺跟縣太爺說明留下金霸天頭顱的緣由的時候,吳風和周明就在不遠處,只是當時的注意力並沒有放在那馬六爺的身上,只是全神貫注的看著他那兩個身高馬大的徒弟分解金霸天的屍骸,所以,當馬六爺跟縣太爺說要留下金霸天的頭顱的時候,他們師兄弟兩人是一點兒都沒有聽進耳朵裡。
師兄弟兩人正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著,這時候不遠處的郭大成朝他們師兄弟兩人這邊掃了一眼,逕直朝他們走了過去。
1159.煞氣太重
「吳風、周明兩位兄弟,你們就別站在這裡了,今日這金霸天也處決了,晚上縣太爺在醉仙樓擺宴,請馬六爺和他那兩個徒弟吃酒,晚上你們師兄弟兩人也沒有什麼事情,不如跟我們一同去吃酒吧,這馬六爺的手段今天你們也見識到了,像這般的老英雄你們兩個應該結交一下才是,這馬六爺的名頭甚是響亮,認識不少達官顯貴,想必馬六爺也必然會賞識你們弟兄兩個,多個朋友多一條路,以後行走江湖的時候也好互相有個照應。」金霸天走到了他們師兄弟兩人的面前,微笑著說道。
「郭大哥,這個酒恐怕我們師兄弟兩人是不能去了,你們都是體面人,都是吃官家飯的,我們師兄弟兩個一介草民,去了恐怕不好,打擾了你們諸位大人的雅興。」周明笑嘻嘻的說道。
郭大成一巴掌拍在了周明的肩膀上,笑罵道:「你個臭小子,又拿你郭大哥我說笑,我郭大成只不過是開化城一個小小的捕頭,雖然是做了這麼一個小官,何曾拿你們兄弟兩人當過外人?何曾在你們兩人面前擺過官架子?今日這般說,倒顯得咱們兄弟幾個生分了。」
「郭大哥,這個我們弟兄兩個是真不能去,我們師兄弟兩個都是走江湖的……而那馬六爺卻是干紅差的,我們師兄弟兩個的年紀又這般小,就是過去了根本也搭不上什麼話,還是郭大哥你們去吧,我們回家去吃嫂子做的飯,況且我師父和劉老伯他們都沒去,我們兩個小輩的去就太不像話了。」
既然他們師兄弟兩人執意如此,郭大成也不好強求,現在又聽聞吳風說起清風道長那幾個老爺子,隨即瞇著眼睛在人群中掃了一眼,納悶道:「咦?不對啊,剛才我還看到清風道長、薛鬼醫他們幾個在法台下面說說笑笑的,怎麼這會兒沒人了呢?」
吳風和周明也雙雙朝人群中看去,他們兩個與清風道長他們相距不遠,剛才確實看到他們站在那裡,一轉眼的功夫便沒了人影。
「我師父和薛鬼醫他們應該是回家了吧,這金霸天已經被處死了,他們再留在這裡看也沒啥意思了,過會兒我們師兄弟兩人也該回去了。」說到此處,話鋒一轉,又道:「郭大哥,你去忙你的吧,我回去跟嫂子帶個話,就說你今晚上不回去吃飯了。」
郭大成搖頭歎息了一聲,頗覺得有些惋惜,喃喃的說道:「他們幾個老人家怎麼說走就走了呢,也不跟咱們打聲招呼,這薛鬼醫不是一直想結交這馬六爺嗎?我也一直想跟這馬六爺引薦一下這薛鬼醫,他們兩個都是名聲大噪的人物,見面之後必然會惺惺相惜,或許會成為老友也未可知。」
周明嘿嘿笑道:「郭大哥,這你就肯定不明白了,我猜那薛鬼醫肯定不想認識這馬六爺,這馬六爺是專門殺人的,身上的煞氣太重,薛鬼醫是給人看病,救人性命的,他們兩個人在一起能聊得來那才是奇怪了。」
1160.沒有吃飽
郭大成愣了一下,仔細一想,也確實是這麼回事兒,那馬六爺是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將人千刀萬剮眉頭都不皺一下,那薛鬼醫雖然脾氣古怪的很,手上卻不曾殺過一個人,行走江湖多年,成名也早,只是治病救人,醫術高超,可謂是菩薩心腸,他們兩個人勢比水火,估計很難相處在一起。
沉吟了片刻之後,郭大成又抬起頭來,笑道:「也罷,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再強求了,今晚上我肯定是脫不了身了,你們回去給你嫂子說一聲,就說我有公事在身,今晚上回不去了。」
周明和吳風雙雙點頭,應了一聲,郭大成轉身欲走,這時候,吳風卻想起了那金霸天頭顱的事情,於是急忙說道:「郭大哥,且慢行,小弟有事情要問你……」
郭大成一臉狐疑的看向了吳風,說道:「吳風兄弟想知道啥事情,儘管問便是了。」
吳風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郭大哥,我是想問今兒個凌遲金霸天的事情,為何要將他的腦袋留下來?一般凌遲犯人的時候,不都是要挖掉眼睛,割掉耳朵,就連舌頭也要割下來嗎?最後還要將他的腦袋搗成靡粉餵狗,可金霸天的腦袋只是割去了一雙眼皮,整個腦袋卻完好的保存了下來,不知道這馬六爺究竟為何要這般做?」
聽吳風這麼一問,郭大成嘿嘿笑著搖頭道:「吳風兄弟啊……你小子真是太多疑了,這金霸天都已經死了,一身的骨頭都砸碎了,內臟也餵狗了,就只留下一個頭來,難不成你還擔心在這金霸天活過來不成?」
吳風被問的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說道:「小弟也只是一時好奇問問,並沒有其它的意思,郭大哥既然知道其中緣由,便告訴小弟就是了。」
郭大成也不多言,便將那馬六爺說給縣太爺的一番說辭原原本本的跟吳風和周明說了一遍,說那馬六爺跟縣太爺說要留著金霸天的腦袋回去給他那兩個徒弟練手,至於是真是假,別人也無從分辨。
說完了這件事情之後,那邊孫把總和張團練在不遠處催促著郭捕頭快些走,還一邊跟周明和吳風熱情的打著招呼。
寒暄了兩句之後,郭大成便轉身走了,剛走了沒幾步,從法場那邊突然傳來了幾聲響亮的狗吠,聲如洪鐘,振聾發聵,嚇的幾個人不免都是一激靈。
吳風和周明朝犬吠的地方看去,但見刑場之上圍著七八隻大狗,領頭的是一個長的像是小牛犢子一般大小的黑狗,那個大黑狗惡狠狠的瞪視著馬六爺的那兩個徒弟,一雙凶狠的眼睛時不時的看向那人懷中的金霸天頭顱。
這群惡狗或許是許久都沒有如此吃東西了,如今這個年月,連人吃飯都是一件困難的事情,更何況是它們這麼一群狗了,它們吃光了金霸天的內臟和皮肉之後,顯然是沒有吃飽,全都盯向了馬六爺的那兩個徒弟,尤其是一個徒弟手中抱著那顆人頭,現在還血淋淋的往下滴血,饞的那群野狗哈喇子掉了一地。
1161.吃死人
「死狗!快點兒滾開,要不然將你活剝了燉狗肉吃!」馬六爺的一個徒弟晃了晃手中的一把剔骨的尖刀,想要嚇退那群野狗,不料那群野狗反而沒有半點兒懼色,一個個全都齜出了獠牙,喉嚨裡發出了低吼般的威脅聲。
這群野狗確實是有些來歷的,一直都在城外的荒郊晃悠,這兵荒馬亂的年頭,這群野狗自然沒人給它們飯吃,它們的主要食物便是吃那些死去的人。這些野狗為什麼吃死人呢?那要跟大家說道說道,這開化城算是比較的太平的一處所在,太平軍一時半會兒還沒有打到這裡,不過受到兵荒侵擾的一些難民卻經常逃到開化城裡避難,那些難民為了逃難,一般都是拋家捨業,只帶了一些零碎的銀兩出來,沒幾日便花光了,銀兩花光了,便只能用身上的衣服換東西吃,直到衣不蔽體,連衣服都穿不上的,就更別談吃東西了,有孩子就賣孩子換些銀兩吃飯,沒孩子的那些人就只能眼巴巴的餓死。
有些饑民實在是餓的沒有辦法了,也會去吃人,殺大活人的膽量沒有,就去吃小孩,這小孩自己的生下來的又不捨得吃,就用自己的小孩跟別人的家的小孩換過來吃,這樣自己的孩子被別人家殺了吃了,自己卻殺了別人家的孩子吃了,殺別人家的小孩自然不會心疼難過,也能吃的下去,沒有人會捨得吃自己家的小孩,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實在是太餓了,不吃東西就會餓死,吃了東西才能活命,但是吃了小孩之後也活不長久,孩子多的話還好說,能多換幾次,孩子少的話過幾天還是一樣會餓死,這就是傳說中的易子相食,不管你相不相信,它確實發生過,人一旦逼急了,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
在這開化城裡,流民實在是太多了,根本就管不過來,若是開倉放糧,知會吸引更多的災民聚集到城裡,到時候城裡人滿為患,會更加的不好收拾,所以縣太爺對這些災民一向是不管不問,每天在開化城裡餓死的人都要拉出去好幾輛馬車。
這些拉出去的災民被胡亂的扔到開化城幾里路之外的亂葬崗子裡面,隨便挖出一個淺淺的坑來,將人簡單的埋了,那些餓極了的野狗便會將那層淺淺的土挖開,將還有些熱乎勁兒的死人從土裡刨出來,趁著還有一點兒溫熱,便將死人的肚子一嘴撕開,將肚子裡面軟和的內臟掏出來大快朵頤。
就算是平常開化城的百姓死了,許多窮人家根本買不起棺材,臨死能有個草蓆子捲了就不錯,小戶人家也只能置辦三寸柏木板的」狗碰頭」。亂世之中天災**,大部分老百姓都沒東西可吃,流竄於鄉間野地裡的餓狗就更多了,遇到打完仗,這些餓狗就到戰場上掏吃死傷的軍卒和馬匹,一個個養得膘肥體壯,凶悍異常,成群結隊地出沒於亂葬崗中。那些個薄棺淺埋的窮苦百姓,死後多被躲在墳地裡的餓狗們挖出來吃個精光,種種慘狀述說不盡。
1162.貪婪的紅光
每日裡,這群野狗就是靠著這些難民的屍體過活,它們也算是吃死人肉長大的。
可是這幾天,開化城出了變故,郭捕頭和孫大成等人攻打了黑風寨,從黑風寨帶來了大批的糧草和金銀,這讓開化城的糧倉一下子滿了,這麼多糧食放在倉庫裡,這都是盡人皆知的事情,縣太爺總要表示一下,於是乎,便開倉放糧了幾日,每日裡在人多的地方熬粥施捨給那些窮苦的百姓和叫花子,那粥裡雖然沒有幾粒米,清亮的都能照出人影子來,不過有總比沒有的好,每日裡喝飽了也不至於餓死人。所以這幾天開化城裡餓死的人少了,三四天才死了一兩個人,這幾個人還不是餓死的,是撐死的,餓的太久了,一看到有不要銀子的粥喝,便如發瘋了一般,一口氣喝下了七八碗,人餓的太久了,腸胃一時反應不過來,總覺得餓,喝粥就會喝的越多,這一下,直接將胃給撐破了,撐破了胃在那個年月是無法醫治的,就只能等死,死了之後便被人拉到亂葬崗子胡亂的掩埋了。
那一群惡狗三四天才吃了一兩個死人,狗多肉少,早就餓的發了狂,今日裡聞到了開化城裡濃濃的血腥味,那隻大黑狗便帶著一群野狗蜂擁而至,本來守城的官兵是封住了城門的,見識是一群野狗圍在城門口打轉兒,便知道它們是聞到了血腥氣,是來吃金霸天的碎肉的,這群守城的官兵也是恨極了那金霸天,便將那群野狗放進了城。
那群野狗吃光了金霸天的碎肉和內臟之後,又將他那還沒有燒乾淨的骨頭一併都給嚼碎了吞進了肚子裡,卻遠遠沒有吃飽,但見那馬六爺其中一個徒弟手中抱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這血腥氣實在是太濃了,吃慣了死人肉的野狗怎麼可能會放過這頓美餐,直接將法台之上的那兩個馬六爺的徒弟圍在了一個圓圈之中,逼著他們將金霸天的人頭給它們一眾野狗分了吃了。
馬六爺的那兩個徒弟哪肯將這顆人頭給這群野狗去吃,畢竟師父說了,要留著這顆人頭有大用處,再者,這馬六爺的兩個徒弟本就生的體形魁梧,人高馬大,手裡還有抓著剔骨用的尖刀,怎麼會懼怕這一群野狗。
可是馬六爺的這兩個徒弟確低估了這群野狗,它們是吃死人肉過活的,好幾天沒有吃飽了,肚子裡是飢腸轆轆,餓的眼睛裡都發出了紅光,現在將它們逼急了,不管眼前的是活人還是死人,那全都不是人了,直接是一大塊一大塊血淋淋的肉,能夠填飽肚子的人肉。
「滾開!再不滾開,直接全都將你們殺了!」馬六爺的一個徒弟看著眼前的那只碩大無比的黑狗,似乎覺察出了一絲異樣,那大黑狗的眼睛裡射出了兩道貪婪的紅光,嘴裡的哈喇子將地面都沁濕了好大一塊,終於,那大黑狗再也按捺不住了,身子高高躍起,朝著那個抱著金霸天頭顱的傢伙就撲了過去。
1163.野狗吃人
馬六爺的那兩個徒弟一個個瞪大了眼睛,怎麼都不會相信眼前的事情,以往這大街上野狗,看到他們兩個凶神惡煞一般的模樣,便如見了天敵一般,夾著尾巴就逃跑了,哪個還敢在他們兩個面前造次?
經常宰殺牲口的屠戶,身上都會帶有一股子煞氣,而且相當濃烈,那些野狗野貓之類的動物見了無不避如蛇蠍,這些小動物無論是在嗅覺和感官上,遠遠的便能聞到這些屠戶身上的血腥氣,見之紛紛躲避,更何況面前這二位,乃是幹了幾十年劊子手的馬六爺的徒弟,他們兩人身上的煞氣非同一般,這群野狗卻沒有一絲畏懼的神色。這也難怪,這群野狗經常跟死屍打交道,他們吃的是死屍,自身也沾染了很多陰煞之氣,久而久之,便變的十分凶殘,有死人吃的時候還好,沒有死人餓肚子的時候,就連看到活人也是一雙紅彤彤的眼睛,餓極了,遇到哪些形單影隻乞丐模樣的人也敢上去撕咬一番。
見那隻大黑狗撲來,那馬六爺的徒弟旋即橫起了手中的剔骨尖刀,朝那隻大黑狗刺去,那大黑狗好生威風,一張大嘴,噴出一股子死屍的腥臭之氣,見那馬六爺徒弟的尖刀朝自己刺來,身子在半空中突然一甩,險險的躲了過去,剩下的那群大野狗頓時一哄而上,圍著馬六爺的那兩個徒弟撕咬了起來,其餘的那些個大野狗見那馬六爺的兩個徒弟手裡拿著利刃,便不敢靠近,一轉頭,看到了法場之外的那些看熱鬧的老百姓,頓時凶性大發,從法場上跳了下去,追著那群老百姓撕咬了起來。
「不好了!野狗吃人啦!」不知道是誰大喊了一聲,圍在法場外圍的那些老百姓頓時慌亂起來,紛紛抱頭鼠竄,先前說了,那看台下面的老百姓是人山人海,將整個法場圍的是水洩不通,這野狗從刑場上剛一跳下,人群中便如同在平靜的湖水中投了一塊大石頭,頓時激盪起一層巨大的波紋,喊叫聲、哭鬧聲、夾雜著慌亂的腳步聲,人踩人,人擠人,不消片刻的功夫,這些老百姓便互相踩踏死了上百人,那群野狗到了人群之中,見人就咬,大嘴往人肚皮上一咬一扯之間,便撕開了活人的對皮,腸子內臟全都一股腦兒的扯了出來,大口的吞嚥。
《趕屍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