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真的……強暴了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
扎麻點頭說:「是啊,寨子裡的人聽到老頭的慘叫,就糾集了人,牽著狗,帶著扁擔棍子上山去看,一看,衣服都撕沒了,人也死了。」
曹嚴華雙眼發直:「這也太重口味了,為什麼不找小伙子,要找個老頭呢?」
扎麻說:「那條路平時沒人走唄,那老頭擔了貨回來,抄近路啊,倒霉咯。」
曹嚴華追問:「那你親眼見過沒有?」
扎麻老老實實搖頭:「沒有,都是聽人家說的。」
曹嚴華嘖嘖兩聲,轉頭看一萬三:「三三兄,你危險了啊。」
一萬三像是被針扎一樣跳起來:「憑什麼是我啊?」
曹嚴華乾笑:「我小羅哥戰鬥力那麼強,應該是不怕什麼野人的。我現在也在勤學苦練,怎麼說都有點功夫底子。只有你……」
曹嚴華感慨著搖頭,目光中既是同情又是幸災樂禍。
一萬三氣急敗壞:「那炎老頭比我還危險呢,他是老頭!」
羅韌一直坐在邊上,聽的好笑,也並不怎麼當真:「行了,早點休息吧,明天趕路呢。」
又問扎麻有沒有大的油布,山上路不好走,最好用油布縫了鞋筒,紮起來,當雨鞋用。
獵槍有嗎?如果寨子裡有獵人,能不能借一把,買也行。
刀也要,每個人都要配,火把是必須的,山裡有野獸,手杖要現削,最好是尖頭的,緊急的時候還能用來防身。
東西要重新收拾,不緊要的寄存在扎麻家,只帶最必要的水、藥品、乾糧,盡量輕裝。
交代完了,起身回房,扎麻跟出來,欲言又止的。
羅韌奇怪:「有事?」
扎麻吞吞吐吐的:「那個叫木代的姑娘,是你女朋友哦?」
羅韌笑起來:「是啊。」
他打趣扎麻:「怎麼著,你看上她了?」
扎麻嚇了一跳,雙手亂擺:「沒沒沒沒沒。」
羅韌大笑:「逗你呢。」
扎麻搓著手,繼續吞吞吐吐:「昨兒晚上,我阿媽給她看了姻緣。」
羅韌一愣。
扎麻的阿媽是姻緣大巫,這個之前談話是他們都知道了,因為今晚都是男客,老阿媽出來見了他們之後就回房了,沒有全程作陪。
羅韌覺得,或許算的結果不是太好,不然的話,扎麻不會這麼鄭重其事地單獨找他說。
果然,聽到那句「阿媽說她和你最後不是一起的」,羅韌自己心裡都沉了一下。
他說:「這個怎麼當得了準的。」
扎麻很尷尬,說:「是啊是啊,我阿媽看的經常不准的。可是,木代就很難過,說著說著,她就哭了。」
羅韌心裡又沉了一下,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頓了頓笑笑說:「我女朋友是挺愛哭的。」
扎麻指著羅韌身後:「她就站那,就哭了,我怎麼說她都不理我了。後來,早上我喊她吃飯,她也不吃,送她的時候,她也不跟我說話。」
他搓著手,不知道該怎麼道這個歉才好。
羅韌笑起來,說:「知道了。」
扎麻走了之後,羅韌轉過身,看面前的位置。
原來昨兒晚上,她就站在這裡,自己一個人抹著眼淚,孤零零的小口袋,晚上可能也沒睡好,今早出發的時候,眼睛都是腫的吧。
羅韌有點心疼。
女朋友,你別哭啊,一個老太婆說的話,怎麼能當真呢。
☆、第75章
炎紅砂苦等的美味泡麵加荷包蛋終成泡影。
木代說:「水裡淹了個布娃娃呢,瘆的慌。這水,也就拿來洗腳了。」
炎紅砂好奇:「什麼布娃娃啊,木代,你拿來看看唄。」
木代哈、哈乾笑兩聲,一笑一頓,說:「去你的。」
那玩意兒,她才不拿呢。
炎紅砂膽子小,心裡又實在癢癢的好奇,最後憋不住,自己取了根火把,手上套了個塑料袋,啊啊啊一路尖叫著奔到井邊,拎起了又一路啊啊啊奔回來。
木代急的在樓上跳腳:「那鬼東西!別拿回來!」
炎紅砂一路尖叫,忙裡偷閒還回嘴:「難道你讓我在井邊上看嗎?」
她一直奔到樓下,才把布娃娃扔下,舉著火把細看,咦了一聲,說:「這個布娃娃掃晴娘,跟羅韌說的那個好像。」
木代從樓下俯下身子,就著火把的光看。
的確很像,右手握一把掃帚,是真的用竹篾紮好,又用線縫繞在手裡的,左胳膊挎了個籃子,還有個小包袱。
只不過,這個是粗陋簡易版的。
炎紅砂居然還伸手去捏了捏,說:「這個縫好的小籃子裡,還真塞了點米呢。」
木代說:「你還上不上來了?」
木代一發脾氣,就像個凶巴巴的小姐姐,炎紅砂只好悻悻地又爬上來。
爬上了之後,回頭去看,那個掃晴娘的娃娃睡在地上,兩隻鋸齒一樣的眼睛,長短都不一的。
小籃子裡縫了米,這眼睛裡,要是縫了眼珠子……
炎紅砂被自己的念頭嚇到,嗷一聲就竄進了灶房。
木代說:「現在知道怕了,剛你別拿啊!」
半夜裡,下起了大暴雨,電閃雷鳴的,山裡的回聲大,整間房子好像都被撼地嗡嗡的。
房子雖然是石頭的,頂棚都是木頭和茅草,居然有好幾處漏雨,開始是嘩嘩嘩嘩,小溪樣,後來雨停了,屋裡就慢慢滴水,滴答滴答滴答。
木代睡著迷迷糊糊的,想著:我這是小樓一夜聽春雨呢。
又夢到羅韌了。
夢見自己破衣爛衫的,坐在織機邊上織布,外頭在下大雨,屋裡幾處下小雨。
羅韌拿著鞭子在邊上,厲聲說:「快點,織好了布我拿去換酒喝。」
夢裡,自己可淒慘了,一邊抹眼淚一邊織布,說羅韌:「你就知道喝酒……」
木代生生被自己樂醒了,她緊了緊蓋著的外套,想著:羅韌這個壞蛋。
第二天,木代醒來,睜眼的時候,一聲歡呼。
太陽出來了,不算晴天大太陽,但至少是有陽光了。
木代很儉省地用包裡的礦泉水刷了牙擦了臉,回屋的時候,炎老頭跟炎紅砂都起來了,炎老頭看了木代一眼,說:「木代啊,你迴避一下,我有些事情交代紅砂。」
炎紅砂紅了臉,很為難的樣子,覺得爺爺真是小氣,都一起朝夕相伴這麼些日子了,還是這麼防著木代。
她打定主意,不管爺爺跟她說什麼呢,她回頭都要告訴木代的。
對炎老頭的態度,木代多少有些見慣不驚,她哦了一聲,自己拿了水和乾麵包出去。
既然讓她迴避,她就避的遠些。
她一邊嚼著麵包,一邊在這片寨子裡走走看看,那幾間茅草屋的確是都廢棄了,伸頭進去看,裡頭凹坑裡積的水,都能養魚了。
她百無聊賴,又走到了井邊。
古代人以水為鏡,有用井水當鏡子的嗎?她促黠似的伸頭去看。
明晃晃的井水面上,浮著一個布娃娃的掃晴娘。
木代渾身的血一下子衝到了腦袋上,僵了一兩秒之後,她迅速跑回小樓邊,低頭去看。
昨兒晚上,她清楚記得,炎紅砂是把那個掃晴娘扔在樓下的。
沒有,泥地上空蕩蕩的,只有散落的石子,和石縫邊鑽出的草芽。
她轉身,回望那口老舊的轉轱轆井。
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呢?是有人撿起了那個掃晴娘,重新扔回到井裡,還是……
還是雨疏風驟的夜裡,那個掃晴娘忽然從地上坐了起來,一步一搖,又走回到井邊?
雲層散了,陽光漸漸大起來了。
但是木代身上,卻疊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涼意。
依著炎老頭的話,今兒還要翻山,但是晚上原路返回,所以大部分行李可以放在房裡,只帶上必要的東西就行。
必要的東西是指:下井的長繩、鐵掀、竹帽、防身的馬刀、火把、手杖、和少許的乾糧。
木代籠了一下,裝了個背包,炎紅砂拖著鐵掀,臉色很難看,但木代自己心事重重的,也沒顧得上理會她。
進到山裡之後,心情更加沮喪了。
昨晚的一場大雨讓一切面目全非,很多高處沖刷下來的斷枝、泥沙,還有劈折的樹——不但增加了行路難度,而且可以預見,一定會蓋掉她昨天留下的大部分痕跡,給羅韌他們的追跟帶來很大困難。
木代在心裡罵自己懶:為什麼不安安分分的刮樹皮刻字呢。
她負氣似的開路,炎紅砂扶著炎老頭,一路也不吭聲,跟昨天的怨聲載道判若兩人。
中途停下休息吃飯,木代主動找炎老頭說話,問:「爺爺,這一帶,你很熟啊。」
炎老頭點頭:「來過。」
「這裡的人家,都有掃晴娘嗎?」
炎老頭奇怪:「掃晴娘是什麼?」
木代比劃著給他形容掃晴娘的樣子,才說了兩句,炎老頭就明白過來:「那個啊。」
他興致不錯,給木代講,當地的土人是不懂掃晴娘的,那是漢人帶進來的,不錯,這深山裡有漢人,而且年頭久的很,據說最早可以追溯到明末清初——好像還是不小的官兒,或許跟皇家還沾親帶故呢,為了躲清兵,輾轉避到這深山裡來。
但好多人住不慣,陸陸續續又出去了,最終這深山裡只剩下十來戶,自成一個寨子,離她們昨晚住的地方不遠,只要翻一兩座山。
可能是嫌這山裡雨太多了,這些漢人家裡,都有掃晴娘,有時是剪紙,有時會用布包縫一個,掛在屋簷下頭,經用。
《七根凶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