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我納悶地說:「這讓我怎麼開始啊,拿一罐子骨灰給我,我能做的就是把陰魂給請來,而你是讓我送回去,就得先把陰魂帶來給我啊,要不我送誰回去?」
符老頭搖頭對我笑笑:「你水平不行啊,他已經在這兒了,你就沒看見?」
聽他這麼一說我更是火大:「我水平不行你另請高明啊,有那麼多的執禮人,以你神算的本事不能一個都找不著吧,讓他們給你送,我就是個半吊子水平。」
符老頭這時候卻平和了許多,呵呵笑著對我說:「年輕人火氣大啊,知道我為什麼選你嗎?」
我沒好氣地說:「還不是因為我求著你,所以你坐地起價嗎,請其他執禮人來,他們當然不會做這種犯規據的事,你以為這點小心思真能騙過我啊,咱們心照不宣,差不多就得了,你還冷嘲熱諷的。」
「哈哈,你說得沒錯。」符老頭依舊保持著笑容,「但這只是其一,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那其二是怎麼回事?」
「其二就是,其他人不敢做的,不能做的,你卻可以。」
我看著他老狐狸一樣的笑容說:「你說這話不是在坑我?」
被揭穿了他居然還神色不變地說:「我坑你幹嘛,你是不一樣的,我的眼光從來不會差。」
他這麼說的意思,我的身份比別人特殊?如果是說假話騙我,那這也太低級了吧?
我問他:「那你說說,我有什麼不一樣?」
他卻搖搖頭:「看相這回事,只能看個大概,並不能完全清楚,很多時候就是個感覺而已,哪怕是看清楚了我也不敢說清楚啊,洩漏天機會折壽的。」
我拿他沒辦法,只好說:「讓人出來,我送回去。」
符老頭就用手一揮,他的招牌再次隨風舞動,然後跟我說:「先說清楚,讓你送走的是我老婆,話說回來,你送她走也不算違反規矩,就是有點不明不白地送過去不太好……」
我很驚訝:「你老伴兒去世了一直就留在身邊?」
「什麼去世了,我是……」他湊過來小聲說了幾句。
「你結的也是冥婚!」我大聲說了出來。
「你嚷嚷什麼!」符老頭皺眉,「連通陰陽斷人生死,其實也不是那麼容易做到的,所以我在年輕的時候就找了門陰婚,有個助手的話出門算卦也容易些,你看到了,我並沒有和活人結過婚,也沒有兒女。」
這麼淒涼,我想到了自己那兩個新娘,再看看符老頭,這就是我今後的下場?
他看著我說:「你怎麼了,神色這麼古怪?」
我看了眼何媒婆,何媒婆抬頭望天,我歎息一聲,問符老頭:「有了陰婚就不能再結婚了?」
符老頭說道:「可以是可以,只是今後恐怕會有麻煩,人總是要下去的,你說對吧?」
老天啊,我還真不能再結婚了,怎麼可以這樣,幸虧沒有禮成,我一定要破壞自己的陰婚!
「你真的沒事?」符老頭有些擔憂地看著我。
這老頭肯定是大騙子,難道他沒算出來我已經有了兩個準新娘嗎,還是訛上門來的陰婚!
「沒事,人呢?」
我四處看,果真看見了一個女人,就在供桌的前面站著,她什麼時候來的?
只是這女人太年輕了吧,看起來是個二十歲不到的少女,而符老頭……
「你個禽獸,自己七老八十了,這都下得去手!」我怒視符老頭。
符老頭也皺眉看我:「你想什麼呢,這可是陰婚,她是不會老的,我和她過日子五十年了!什麼禽獸不禽獸的,你們年輕人的思想就是要不得。」
我還忘了陰婚的特殊性,死掉的人,在陰婚規矩裡就記住他死時候的年紀,永遠不變。
不過為了捍衛我執禮人的專業性,我是不會認慫的,對符老頭說:「我當然知道這些,可你一個活人跟死人結陰婚就是不正常,而且陰魂和活人也不是不能那啥,你敢說自己沒有那啥?」
符老頭老臉一紅,居然低下頭沒說什麼,顯然是戳到他痛處了,是因為七老八十不行了吧,年輕的時候肯定幹過,就是人跟陰魂幹那種事會虛得很快……
我不再逼他,看向前面那個陰魂少女,少女在對我笑,也沒不好意思的樣子,看來是老夫老妻了。見我看向她,就恭恭敬敬地對我鞠躬,想必也是認出了我的身份。
那就開始吧,我對符老頭說:「你不道個別?」
符老頭就看向那個少女說:「你先過去,我很快就會來,也沒多長時間了,唯一放不下心的就是你回不去,現在好了,你先走,我也沒幾年了,別婆婆媽媽的。」
還說人家,他自己說話都婆婆媽媽的。
少女對符老頭盈盈下拜,符老頭也對她行了個禮,然後就背過身去。
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也就這程度了吧,我一直以為自己很悲劇,莫名其妙地結了個冥婚,原來這還是有先例的,符老頭就過得不錯,可我還是想……
符老頭有些煩躁地扯我:「快點,別磨磨蹭蹭的。」
我就用那根扁擔往地下一戳:「陰陽諾!地門開……」
第三十三章 空車
執禮人開了地門,陰魂如果不反抗的話就會被送走了。
這一趟很順利,我成功把符老頭的老婆送過了界,她消失了。然而我知道這是不合規矩的,首先符老頭一直留她在這邊就不對了,在兩邊都算黑戶,而我利用身份把她送回去就給她在那頭落了戶,這樣當公務員算是以權謀私吧?
不管怎麼說,執禮人壞規矩就有污點,別指望能逃過老天的眼睛。
所以我也有些惴惴不安,會遭受什麼懲罰呢?
可是對我現在來說,這算個屁的事,擺在我眼前的麻煩還焦頭爛額一大堆呢。
看看符老頭,他依然背著身很難受的樣子,我對他說:「送走了,你別這副模樣,反正現在你自己也一大把歲數,娶了個年輕一輩子的簡直賺翻了,這樣子給誰看呢,放心,你也真沒幾年了。」
符老頭轉身怒道:「你這是在咒我死!」
我笑道:「得了吧,活著你還有什麼可留戀的東西,死了還有人等著你,知足吧,對了,趕緊把我的事給辦了,別出爾反爾,小心我再把你老婆給召回來!」
符老頭也沒出爾反爾,痛快地給我們批了八字。
我發覺八字就沒有合不合的說法,只要算卦的願意,怎麼相沖的八字都能給你合過來。
當然是要注意點忌諱的,符老頭寫了一些評語,就要趕人。
「好走不送,我這裡不能留你們,也從來沒留過人。」
等我們要出門的時候他又回頭說了一句:「天黑不好走,可能會出點事,你們得小心。」
我轉頭說:「會不會說話啊,你也是混過這麼多年江湖的人。」
符老頭搖著腦袋說:「這麼說是對你們好,顯然有人在跟你們作對,他們能什麼都不做?」
這麼說還真是有些擔心呢,他這裡一早說了不留人過夜,我們不還得走,還好這時候夜不算太深,村邊還有車路過,我們可以攔車離開,起碼能回到鎮上。
等在路邊上,我們問過村民,應該還有一輛客車去往鎮裡,那我們就放心了。
到了鎮上就方便得多,村裡人沒什麼夜生活,鎮上可就熱鬧得很,想去哪裡都行。
等著無聊,我就問何媒婆:「你跟我講講陸小晴的事吧,家世背景什麼的,閒著也是閒著。」
何媒婆白我一眼說:「這個恐怕你五叔才知道,這種事情是你小輩關心的嗎?」
還沒天理了,我自己的事自己都沒權力知道?
我也只好問別的:「你都這把歲數了,說是半截入土都不為過,就這麼缺錢?想盡辦法來坑我,還是給活人配冥婚,這樣做真的沒報應嗎?」
何媒婆白了我一眼說:「你懂什麼,婚事是喜事,我這是在積德,下輩子投個好胎。」
我不屑:「你還真信有投胎這件事?我作為執禮人,從沒聽過有投胎一說。」
何媒婆不怕我打擊,反而譏諷我:「執禮人了不起啊,有沒有這回事也輪不上你知道。」
「那倒是。」我點點頭,「可我確實是個大活人,你個活人配冥婚真是積德嗎?我成天跟個陰魂那啥會損陽壽的,你這是在幹壞事。」
「你不一樣……」才說出口,何媒婆發現好像說漏嘴了,趕緊打住。
話沒套出來我很遺憾,看看路上,車怎麼還沒來?
「來了。」何媒婆說了一聲。
刺眼的燈光就照過來,一輛中巴車帶著煙塵飛馳到我們面前,司機伸出腦袋問:「去鎮上嗎?」
我點點頭上車,何媒婆跟著上來,她不用扶,手腳利索著呢,訛我的時候抓著自行車都開不走。上了車我發現零零散散有幾個人,車內也沒開燈,就找了個空地方坐下。
何媒婆過來坐我旁邊說:「想知道陸小晴的事,等你五叔回來再問吧,我是不能跟你說這些的,只能告訴你我的感覺,這應該不是壞事。」
「還不是壞事,耽誤我正常娶媳婦了,不能生孩子怎麼破?」
我忽然想起昨晚的事,就問何媒婆:「其實現在我的麻煩不止是你和那個陸小晴,還有一樁冥婚讓我撞上了,人家哭著喊著要嫁給我,差一點就入洞房了。」
何媒婆一驚:「怎麼不早跟我說,你們拜堂了?」
我這個當事人都不慌,她慌什麼,我點點頭:「拜了,人家逼著我沒辦法。」
「那陸小晴怎麼辦!」何媒婆喊出聲來。
我趕緊拉住她:「你小聲點,這種事是可以大聲說出來的嗎?」
抬起頭四周看看,壞了,我居然沒在車裡看到一個人!
「這是怎麼回事,人呢,司機呢?」我大喊道。
何媒婆也抬起頭看,她叫了一聲:「糟了,剛才老符就提醒我們要注意,這下可怎麼辦?」
上來之後司機就沒收我們票錢,我還以為他忘了呢。
我知道是出問題了,車上一個人都沒有,卻還高速在鄉間小道上行駛著,幸虧前面一段是直道,否則我們就衝出公路了。這車的速度當然趕不上高速路的車速,但速度也不低,真要這麼翻車的話我估計掛不了,何媒婆就難說,畢竟她歲數有些大,經不起這麼猛烈的車禍。
卻隔壁斷腿我也不願意啊,還好發現得早,現在直道上車速是越來越快!
「準備跳窗吧,一會兒速度上來就沒法跳了!」我說道。
何媒婆就拽住我:「你覺得我這把年紀還能隨便跳窗嗎?」
也是,我打消了這個念頭,往司機的駕駛位上走,爭取把車給控制住。
車裡很黑,我拿著扁擔艱難地走過去,坐上司機位置就猛踩剎車。
糟糕,剎車失靈,手剎拉起來也沒效果,低頭一看,油門被踩下去起不來了,就彷彿是鍵盤上按鍵失靈,摁下去就沒彈起來,我使勁蹬了幾下,沒用,已經到底了。
直道就要跑完,前面要過彎,我得找個安全的一些的地方強行停車,最好是水田什麼的。
「前面要過彎,抓緊了!」
我朝後面大吼一聲,何媒婆年紀大,這麼快的車速她走不過來,我得提醒她別摔著了。
可是我回頭一看,他瑪的一個人影都沒有,整輛車就是空車!
搞什麼搞,何媒婆呢?她跟剛才那些人一樣消失了!
不管了,先過了彎道再說,我抓緊方向盤來了個急轉彎,險險過去,車沒翻。
現在車速太快,連我都不敢隨便跳車了,簡直就像是高速路一樣,如果此時路面上再出現個什麼人什麼車,悲劇一定會發生,因為這路面很窄,沒剎車根本就來不及反應。
過了彎,我還在拚命蹬著剎車油門,不行了必須跳車,哪怕是摔傷了也比在車上強。
《冥媒正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