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那小蛇瞅著我吐了吐舌頭,那意思就跟笑話我似的,瞅的我是啞口無言。
我瞅著那黑雲閉月的一片,這一分一秒的磨著,磨得我心裡跟爬了一堆的螞蟻似的,說來,老爺子一句話,信命,但是不服命,我這一等再等,還真應了老爺子這句話。我這費盡了心思,這到頭兒來,沒想到會栽在月亮上。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老天爺不放出這月亮,今天...我就算栽定了!
我歎了口氣,手指頭挑了挑小蛇的腦袋,「哎,沒月亮,這事兒該咋整啊,小東西..你還有法子不!」
小蛇吐了吐芯子,血紅色的蛇瞳瞅著我,異樣的光兒若隱若現了幾分,我一根兒手指頭挑著它下顎,瞇了下眼縫兒,「難道...你還真有別的法子!」
絲絲...小蛇點了點腦袋,猛吐了下紅芯子,一張嘴,兩尖牙猛的扎進了我手指頭裡,我疼的一皺眉頭兒,下意識的剛要拽出手指頭,可眼瞅著,那蛇瞳裡頭兒,若隱若現的一絲紅光閃動,對,就是一絲紅光,那血紅的蛇瞳居然亮了幾分!
這猛地一下,我是絲毫不敢動了,血紅一絲,朦朧的光兒越來越亮,瞅著那一抹血紅的蛇瞳,恍然我竟有了一絲絲的暈眩感,不,或者更應該說,我這瞅著蛇瞳的眼...已經有點兒挪不開了!
恍惚一瞬,小蛇猛地收回脖子,我猛地一個激靈緩過了聲,絲絲兩下,小蛇吐著紅芯子朝我點了點頭,本來血紅的眼神兒,這秒秒鐘的工夫,殷紅的彷彿染了一層鮮血,紅的滲人,紅的發亮!
絲絲...小蛇瞪著蛇瞳,朝我吐了吐舌頭,順著胳膊爬上了手腕兒,我伸著左手,手指頭探到了房樑上,那小蛇輕銜起一枚銅金字,映著那雙猩紅帶血的蛇瞳,銅金字上的發光直接映在了豁口上,這一瞬間,我心裡頭晃蕩了下,兩抹糾結嘈雜的字跡,這豁口兒裡的字...還真給映出來了!
「這..這也能行!」我驚得目瞪口呆,這銅金字映的反光,恐怕是非日月光影不能及,這..這小蛇能發光兒的眼瞳尚且不說,蛇瞳裡映的光..居然還能映出這銅金豁口上的字!
我瞅著這條小蛇,這一刻絕對是見鬼似的眼神兒,我還真納了悶兒了,這藏在我家房梁裡頭兒的蛇,到底是個什麼稀奇古怪的玩意兒,莫不是祖上先人,整出來的什麼珍奇靈物不成!
眼瞅著那豁口裡的字,二話沒說,我摸出一個「穿」字,一把給扣了進去,卡擦一聲細微的聲響,細微銜接字跡脈絡的聲音,那個「穿」字完美的鑲了進去!
這一瞬間,我猛地吐了口氣,彷彿壓在心裡的一根兒弦,渙然消散了!
小蛇朝著我吐了吐芯子,那感覺像是一臉的得意,給它按個人腦袋,沒準兒它還能笑出了聲兒!
沒二話,這一個「穿」字成了,我立馬送兜裡摸出那個「下」字,最簡單的一個字兒,迎著那雙血紅的蛇瞳,一個「下」字映進了豁口裡頭兒,我當下摸出個「龍」字給扣了進去,毫無疑問,完美的鑲嵌進了豁口!
一時無疑,我這右手近乎殘廢,一隻左手上下翻飛,兜裡房梁,兩點一下上下晃悠著,那小蛇半個身子纏在我手腕兒上,一雙血紅的蛇瞳映著微光,一連著七八個字,我都給扣了進去。
可這眼瞅著,那映進豁口的光兒,竟然慢慢變淡了,我心裡一哆嗦,趕緊著關了手電,吹滅了蠟燭,一手剛觸到那臨近的豁口處,我愣了一瞬,伸手探到了最裡面的那七八個字兒。
蛇瞳迎著紅光,我又趕緊著扣進去了兩個字,可那蛇瞳裡的紅光越來越淡,我急的是抓心撓肺,右手繫上了打鬼鞭,這節骨眼兒上近乎殘廢,一隻左手上下翻飛,來回的幾十下都給麻了,可這蛇瞳裡的光兒眼看著淡了下來,到了最後,我幾乎是伸長了脖子瞇著眼,好歹看清了那是個「皆」字。一個皆字扣了進去,那小蛇朝我微微的晃了晃腦袋,那眼神兒裡,紅光黯淡的近乎沒有了,蛇身盤旋一轉,在我手腕兒上圍了兩圈,首尾相連,蛇瞳裡紅光散盡,兩下兒沒了動靜,看樣子...應該是睡了過去!
我一瞅房頂兒,最靠外圍還剩著三個豁口,也是最後的三個豁口了,這小東西到這最後的節骨眼兒上,居然罷了工。我手指頭動了動他的下顎,「小東西..趕緊醒醒啊,手就伸在這了,要吸血趕緊著,咱們吸完了幹活兒...趕緊著啊,咱們管飽了!」
小蛇紋絲未動,一身血紅早已散盡,全身渾然一白,再無一點兒動靜!
到了這節骨眼兒上,我差點兒都給它跪下了,這要真栽在了這最後的一步了,我還真是欲哭無淚了!
這老天爺...還真給我開了個天大的笑話。天梯九百九,到了這最後一步,一棒子把我打到了底兒,這一瞬天堂,一瞬地獄的感覺,想想....我居然給笑了!
抬頭兒瞅著天,一大片黑雲遮著月亮,我這抓心撓肺的急,眼瞅著最後的三個字,「望、道、窮,」我咂嘴一念,不由得就給樂了,「望著這條道兒,我還真是技窮了!」
黑雲遮月,小蛇沉睡,瞅著這最後的三個字,我愣住了!
以前,我一次次被逼上了絕路,我認為最揪心的一條路,那就是無路可走。可現在...我發現最揪心的...不是沒有路,而是,眼前有路....你卻不敢邁上去!
一朝天堂,一瞬地獄!
一步走錯,滿盤皆輸!
最後的三個豁口,我手裡握著三個銅金字,猶豫,彷徨,近在眼前的一步路,我...我是真心不敢邁上去!
黑雲遮月,久久未散,小蛇沉睡,一睡不醒,如果,我一枚銅金字兒按錯了,那今日絕對是再無機會!
明日婚事兒張羅開了,我這個新郎官兒,難道還....
我苦笑了一聲,心裡頭兒那顆發芽兒的種子....依舊是蠢蠢欲動!
「試試吧...三分之一的機會,拼一把可能有希望..不拼,那就是死定了!」
我自言自語說了句,我一把摸出那個「望」字,對著最左邊兒的豁口猛地一湊,臨至一寸,我忽然停在了那,愣了一秒,我吐了口氣,一反手,朝著最中間的那個豁口塞了進去!團巨名才。
卡嚓...輕微一絲,也就這一瞬,我整顆心都被提了起來,一瞬...有一瞬,我愣在,久久的愣在那,半晌,我舉目朝天...一笑,「這一把...我賭贏了!」
深吸了一口氣,最後的兩枚銅金字映在手裡。
「道、窮」
一步得道,一步...窮的一無所有!
這一首詩,二十個字,留到最後的兩個字...與我此時此景的狀況,竟是如此的恰到好處!
信命...不服命,難道,這就是命?
我摸出那個窮字,到底窮不窮....就看這最後一步路了!
我緩緩伸過去手,對著左邊的豁口,移到前面,我居然下不去手了!
不知為何,手擺在這,我這心裡亂糟糟的像是一團亂麻,這一步按下去,最後我的是走是留,可就全壓在這了!
深吸了一口氣,我抬頭望著天,「祖宗保佑,老天長眼,若是天不絕我陳家,那就讓我賭對這最後一把!」
我低頭瞅著那枚銅金字,一雙眼幾乎瞇成了縫,最後一步了,輸、贏,就在此一舉了!
我微微一抬手,屈指一動,正當我要塞進那枚銅金字的時候,忽然.....起風了!
第三十四章人生,何處話淒涼
「起風了...」
一瞬間,我愣在了那,沙沙的風聲。雜草亂動,樹枝搖晃兒,風....起風了!
「萬事俱備...這東風,終於來了!」
恍惚...我心弦一動,抬頭望向那片遮光閉月的黑雲...心裡頭兒,好像一撮兒火苗子被點著了似的,「起風了...雲,要散了!」
一隻手僵持在那,紋絲未動,一顆心恍然被提到了嗓子眼兒,風捲,雲動,一陣微風捲著黑雲。沙沙的風聲擦著耳邊,撩過我這頭髮....我抬頭兒瞅著那片黑雲,恍惚間...我感覺著...雲,動了!
浮雲掠動,瞅著天。望著那一抹黑雲,一絲絲,一寸寸的飄散,這感覺竟是前所未有....透著心底兒裡的舒服,一步地獄,一步天堂,這一棒子打下我九百九,這最後的一把手...直接就把我拽了上去!
浮光湧動。天邊兒的月亮,一絲絲的露出了半張臉,含羞帶澀,就像個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姑娘,那一縷微光從天而降,正好映在我這手掌心裡,那銅金字兒映著豁口,兩個嘈雜斑駁的字眼兒....竟然是格格不入,這一瞬,我猛喘了口粗氣兒,小涼風兒一吹...滿腦袋清涼,滿腦袋..冷汗!
錯了...差一丁點兒我就給錯了!
瞅著這一縷月光,我忽然咧嘴就笑了,「看來。這是天不絕我陳家手藝啊!」
我嚥了口吐沫,余驚未定,強忍住心頭兒那股子樂呵勁兒。這節骨眼兒上,我不敢浪費半秒工夫,手指頭朝右一動,映著月光,對著那豁口裡的字跡,一個環環相扣的「窮」字,毫無紕漏的印了進去,卡嚓,輕微一聲,那窮字細微顫動了一下,微微陷進去半分,我猛喘了一口的粗氣,一手拿著那最後一個「道」字!
「此道成..那此道也就成了!」
月光之下,那最後一個「道」字映在了豁口上,這一瞬,我猛地瞪起了眼,微微偏了半毫,那豁口裡頭一個道字....也只有這一個道字,這個字...是月光映過去的字影,那豁口裡面..居然沒有字跡!
我驚得愣了一瞬,這最後一個豁口裡頭,為啥沒有字跡?
心裡嘀咕了半天,這最後的一點兒蹊蹺我終究是想不明白,眼瞅著天邊兒的月亮已經偏了西南,這時候..恐怕是到了後半夜了,時候不等人,我咬咬牙,這是最後一個字了..無論有沒有這個道,這事兒...他都得給我成了!
卡嚓...最後一個道字塞了進去,一聲細微嗡響,四根兒房梁木微微顫動了幾分,二十個銅金大字印在豁口裡頭兒,卡嚓一聲響動,這一聲響動...還真是讓我膽戰心驚了一把,當下扒眼瞅著老爺子的屋子,愣了三秒,索性,老爺子屋裡沒啥響動!
我低頭再一瞅這二十個大字,這一瞬,二十個銅金大字像是陷進去房梁裡頭兒,貼著房梁,蹭著房脊,二十字恍然四下晃動,字字相變,字字相移,二十個銅金字接連變幻,恍惚像走著迷宮似的。
四根兒房梁沒有相連,屋頂房脊也是青石白瓦,我弄不清這房頂裡頭兒,到底是佈置了何等的機關術數,但這一瞬間的字字變幻,那絕對是讓我大開了眼界!
恍然一瞬,卡嚓....二十個大字忽然被頂出來半分,我瞪眼瞅著這一幕,銅金大字猛然朝下一墜,那二十個銅金字...居然全都給掉了下來!團巨休劃。
那首五言詩,二十個銅金大字,清晰無疑的印在了房樑上!
這驚愕的勁頭兒還沒過,房梁盡頭,那四塊黑不溜秋爛木頭,忽然裂開了半個口子,四根兒爛木頭裡,飄灑灑的一片,一大堆黃紙鋪天蓋地的飄了下來!
我愣在那,目瞪口呆的瞅著這一幕,驚慌錯愕夾著一股少有的驚喜.....
陳家先人的東西....出來了!
心裡頭兒那顆發芽兒的種子...終於也要露頭了!
我慢慢下了梯子,沒動手去撿那片黃紙,屈膝、彎腰,砰地一聲,雙膝跪地.....
「天祐我陳家人....天不絕我陳家手藝!」
一言說罷,我瞅著天愣了半秒,一俯身,咚咚咚...三個響頭,謝天謝地謝祖上,三個響頭....以此銘志!
起身而立,瞅著這滿屋子黃紙,還都是見火就著的東西,我不敢點蠟燭,一把手電筒兒照亮了大半個屋子,四下這一收拾,摸著幾張黃紙一瞧,這不看還好,一看...差點兒驚的我掉了下巴,沒字,這黃紙上居然沒字!
我當下被驚傻了,趕緊著四下翻這些黃紙,這左翻右翻,翻了幾張黃紙,依舊是空無一字,一連串的翻了三五十張,整個屋子的黃紙都被我給斂盡了,可是眼瞅著...這幾十張黃紙上,竟然是一個字都沒有!
空空如也...空無一字,難道,這玩意兒還是無字天書不成!
難道,這陳家先人...費盡了心思,就為了這一堆黃紙...為了這空無一字的無字天書!
這一瞬間落差,我腦子嗡的一下就懵了,我這忙前忙後,忙得焦頭爛額的,把我所有的一切都壓在這場賭注上了,可到頭兒來...我得到的,竟然是一堆黃紙,一堆空無一字的廢紙!
抓起一把黃紙,我差點兒就要動手撕個稀爛,可愣神一瞬,我還是強壓了下去心裡頭那股子衝上後腦勺兒的悶氣....手裡的黃紙,我又放了下去!
急火攻心,差點兒犯了補不全的窟窿!
「還是等等吧....我就不信了,陳家先人一番工夫,就為了一堆廢紙,這裡面...一定有我看不出的門道兒!」瞅著手腕兒上這渾體通白的蛇,我心裡叨念了一句,「等他醒了..這事兒應該也就有點兒眉目了!」
我四下一望,把柴房裡裡外外又給找了幾遍,感覺手裡頭這疊子黃紙,應該算是找盡了,順手,我又把那二十個銅金大字塞進了兜裡,這正要出屋子的時候,我忍不住朝後望了一眼,望著那房梁兒上的詩,望著那兩口棺材.....摸著懷裡的竹筒兒,我悵然歎了口氣......
躡手躡腳的回了屋子,炕廂底下一掀,一把抓起了包袱,自從心裡頭兒埋下了那顆種子,這手底下的東西,我早就收拾好了,一背包袱,我這前腳剛要出門,邁了一步,我忽然愣了一下,一扭身,我又回了桌子前....
紙、筆,映著月光,一封家書....一封信!
筆墨款款,落款處,我腦子裡靈機一動....落筆一處,留下了陳家繼往開來的一句話.....
一溜煙兒的摸出家門,愣在這巷子裡,瞅著我邁出來的家,我一屈膝,俯身跪在了那,「爺爺、奶奶、老爹、老古怪、老瘸子、彪哥然姐,還有....程曦!」
「我走了...等著我回來!」
一記響頭,我起身,頭也不回的朝著巷子外走了去,走到這巷子口,耳邊兒輕聲隱約一句,「你...真的要走!」
我忽然一愣,扭頭一望,巷子裡靜悄悄的空無一人,我搖搖頭兒,沒多理會,扭身,大步朝前的出了巷子.....
今時一日,或許我年少輕狂的踏出了這第一步,可至某年某月...以至某天,陳九斤這個名字再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人生,何處話淒涼!
我走了,自以為瞞天過海,撫平一切的走了,可是我沒想到...可能永遠也想不到,柴房之內我落下的東西,巷子深處....我看不見的人。
一抹倩影...飄然而去!
第三十五章九道胡同
一路奔出唐平山山溝子,我坐上了直達鄭州的長途車,老爺子的那張紙我瞧過。所需的十一件東西,很多都標著人名地名兒,天南海北到處有,有的還都不是實物...只有線索,半真半假的線索。這一張紙我望了好幾遍,這離著最近的,線索最多的...也就只有鄭州了!
這鄭州的線索,老爺子標的很仔細,人名,地名,連著現居地址都給標好了,唯一有點兒缺陷的是,在這鄭州那所需的東西。老爺子沒說明,只寫了個兩個字,骨頭!
不過不管咋說,老爺子說個,這渡死氣所需的東西。那無一不是什麼奇珍異寶的玩意兒,這地方找著了,人找著了,這所需的東西大概也就跑不了了。
昨晚忙碌的一宿,到現在已經是快中午,我也是累的夠嗆,這人困馬乏了..就容易打盹兒,唉唉擠擠的車上。我坐在了前面,迷迷糊糊的...腦子就泛起了迷糊!
心裡惦記著,這是奔著鄭州去的路,可這一愣神兒工夫,眼前的路就有點兒不對勁兒了,感覺著...像是一邊靠山,圍著個盤山公路,這四下一瞅,這眼前的路還真有點兒眼熟。團巨撲技。
正因為我又夢裡見鬼的毛病,這一下子我就給醒了神兒,這四下一望,前面的司機,一車的乘客都還在,這一路的長途車也沒啥變化。
瞅著外面眼熟的盤山公路。我扭頭朝司機問了句,「司機大哥...咱們,這是去鄭州的路上嗎?」
「鄭州...錯了錯了。咱這車不去那!」司機壓著嗓子吆喝一句,連頭兒都沒回。
我一聽三分納悶夾著七分著急,本來我記得上了去鄭州的車,應該是沒錯的,可眼下這司機一說錯了,我還真有點兒懵了。說句實在的,眼下這情況,說是夢與現實,我還真有點兒分不清了,但不管咋說....這車是決計的不能坐了!
《大紅棺材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