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我相信你,艾米莉亞。」他說,全然不顧她的看法。「現在,箱子打開了嗎?」他的口氣是如此的平靜,而且聽起來……有什麼?對了,就是那種語氣——性感。他的聲音聽上去就像戀人的口吻。
我恨他。怨恨一名殘疾人是不對的,但我他媽的就是恨他。
第23節:你聞到什麼味道
「你在地下室裡,對吧?」
「是,長官。」
「聽好,你叫我林肯就行。等這件事情過去後,我們會對彼此有很深的瞭解的。」
這件事大概還需要六十分鐘,頂多了。
「如果我沒記錯,你會在手提箱裡找到一些橡皮筋。」
「我看到了。」
「把橡皮筋綁在你的鞋子上,綁在腳掌靠前的隆起部位。萬一足跡搞混,你能分辨出哪個腳印是自己的。」
「好,綁好了。」
「拿一些證物袋和信封,各拿一打放在你口袋裡。你會用筷子嗎?」
「你說什麼?」
「你住在這個城市,對吧?從沒去過中國城?沒吃過辣子雞?麻醬涼面?」
提到食物,她胃裡的東西又要翻上來了。她拒絕望向綁在她面前的女人。
「我會用筷子。」她冷冰冰地說。
「在箱子裡找找看,我不敢保證一定能找到。我以前勘察現場時,箱子裡總會放幾雙筷子。」
「我沒看到。」
「那麼,你就抓幾隻鉛筆放在口袋裡。現在開始走格子,每一英吋都要走到。準備好了嗎?」
「好了。」
「先告訴我你看到什麼?」
「一個大房間,大約二十乘三十英尺。到處都是生銹的水泥管,碎裂的水泥板,牆是磚制的,佈滿了真菌。」
「有箱子嗎?地板上有什麼東西?」
「沒有,這裡是空的,只有水管、油槽和鍋爐。有一堆沙子——貝殼,從牆上裂縫裡漏出來的。這邊還有一些灰色的東西……」
「東西?」他叫了起來。「我聽不懂這個詞。什麼叫『東西』?」
一股怒火從她心底直衝上來。她穩定了一下情緒,說:「是石棉。但不像今天早上發現的那樣團做一團,而是在一堆碎紙上。」
「很好。現在開始第一遍搜索。你先找腳印和他故意留給我們的任何線索。」
「你認為他又留下了一些東西?」
「嗯,我敢打賭。」萊姆說:「戴上護目鏡,使用珀利燈。照低一點,格狀掃過房間,每一英吋都要照到。你知道怎麼走格子嗎?」
「是的。」
「怎麼走?」
她發怒道:「我現在不想接受考試。」
「哎,遷就我吧。怎麼走?」
「先朝一個方向走一個來回,然後從與它垂直的方向再走一個來回。」
「每一步不要超過一英尺。」
她不知道這點,但嘴上說:「我明白。」
「去吧。」
珀利燈投射出一種詭譎、陰森的光芒,她知道這東西叫ALS——替代光源——它能使指紋、精液、血跡和足印發出螢光。這道閃爍的膽綠色光線讓房間裡所有的陰影都舞動跳躍起來,她不止一次差點拔槍瞄準黑暗中的陰影,但隨即發現那只是暗處的幻覺。
「艾米莉亞?」萊姆的聲音突然傳來,又把她嚇了一跳。
「在。又怎麼了?」
「你看到腳印了嗎?」
她凝神看向地面。「我……呃,沒有。我看到地上有一道道條紋,好像吧。」她擔心又要為含含糊糊的措辭挨罵,但是萊姆不像皮瑞蒂,沒有過多計較,只是說:「這麼說,他把現場清掃過了。」
她很驚訝。「沒錯,就是這個!掃帚的痕跡。你怎麼知道?」
萊姆笑了——對置身在這惡臭的墓穴之中的莎克絲來說,這笑聲相當刺耳。他說:「他夠聰明,今天早上能徹底掩蓋行蹤,現在沒有理由不這麼做。不錯,這小子挺厲害,但我們也不差。繼續走。」
莎克絲彎下身子,膝蓋像火燒的一樣疼,但她還是馬上又開始搜索。她把每一英吋地面都走了一遍。「沒東西,什麼也沒有。」
他聽出她話語裡結論的意味。「你僅僅是剛開始而已,艾米莉亞。要記住,犯罪現場是三維空間的。你剛才說的只是地面上沒有東西了,現在開始搜索牆壁。從離蒸氣孔最遠的地方開始,同樣每一英吋都要搜查過。」
她慢慢繞過房間中央那具恐怖的木偶。她想起六七歲時在布魯克林區街道上玩過的五月柱遊戲,當時她父親還驕傲地拍下家庭錄像帶。她慢慢地繞著圈。這是個空曠的房間,還有上千個不同的地方要搜索。
沒有希望……不可能。
但事實並非如此。在一個距地面大約六英尺高的壁架上,她發現了歹徒留下的下一組線索。她興奮地大喊起來:「找到東西了。」
「是一組嗎?」
「是。一大片黑色的木頭。」
「用筷子。」
「什麼?」
「那些鉛筆。用鉛筆把它夾起來。它是濕的嗎?」
「這裡所有東西都是濕的。」
「那當然,應該如此。蒸氣的緣故。把它放到紙證物袋裡,別用塑料袋。塑料袋會裹住濕氣,以這種熱度,細菌會很快把可追蹤的線索破壞掉。還有什麼?」他焦急地問。
「還有,我不清楚,頭髮吧,我想。短頭髮,很整齊,有一小堆。」
「散著的還是有頭皮連著?」
「散著的。」
「手提箱裡有一卷兩英吋膠帶,3M的,用膠帶把它們收集起來。」
莎克絲收集起大部分頭髮,放進一個紙信封裡。她又檢查了一下頭髮周圍的壁架。「我看到一些痕跡,看上去像是銹斑或血跡。」她突然想到,用珀利燈照向那些斑點。「它們能反射螢光。」
「你會做可推定血液測試嗎?」
「不會。」
「那就假設它是血跡。有可能是被害人的嗎?」
「似乎不太可能。這裡離受害人太遠了,而且兩者之間沒有血液痕跡。」
「血跡指向什麼地方嗎?」
「好像通向牆上的一塊磚頭。它是鬆動的,上面沒有指紋。我要把它推進去。我——噢,天啊!」莎克絲倒吸一口冷氣,踉蹌後退了一兩步,差點跌倒。
「怎麼了?」萊姆問。
她慢慢上前,不敢置信地盯著面前的東西。
「艾米莉亞,和我講話。」
「是骨頭,一根鮮血淋漓的骨頭。」
「是人的嗎?」
「我不知道,」她回答:「我怎麼會……我不知道。」
「新近被害的嗎?」
「看起來像。骨頭的長度和直徑各約兩英吋。上面有血跡,還有殘餘的肉。這是被鋸下來的。上帝呀,誰他媽的會做出……」
《人骨拼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