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風子說:「跑長途,到我貴州老家。」
花榮說:「啊,那麼遠,我不去。」
風子說:「兄弟,你必須去,價錢好說,5萬,怎麼樣,你開黑車多久才能賺五萬塊錢?從這裡開到我老家,不過半個月時間,你說呢。」
花榮聽到5萬塊錢,心動了,說:「可是我什麼也沒有帶。」
風子說:「帶什麼東西呀,路上需要什麼,現買,錢我出。」
花榮說:「那——好吧。」
風子從風衣口袋裡掏出厚厚的一沓錢,遞給他,說:「這裡是兩萬五,到目的地後,再給你另外一半錢。」
花榮接過了錢,愣愣地看著,牙也不那麼疼痛了。
風子說:「等著,還有一個人,我去叫她。」
他下了車,朝公墓裡面走去。
看著公墓裡層層疊疊的墓碑,花榮突然覺得悲哀,心想,在這些墓碑面前,錢有個鳥用,一切是那麼的虛空。
風子從那層層疊疊的墓碑中走出來,背著一個很大的背包,雙手各提一個旅行包,他身後跟著一個少婦,她提著一個沉重的黑色皮箱,顯然很吃力。年輕女人個子不高,微胖,圓臉,戴著一副黑框眼鏡。他們神色緊張而又詭秘。
難道他們是從墳墓裡鑽出來的?
花榮這樣想。
花榮下車,打開後備箱,把他們的東西放了進去。
他們上了車。少婦坐在後面,風子坐在副駕駛位置上。少婦戴上了淡藍色的口罩。風子沒有向花榮介紹那個少婦是誰,叫什麼名字。而是拿出了一張標記好的全國交通地圖,告訴花榮,應該怎麼走。風子指著交通地圖,竟讓花榮走一些省級公路甚至偏僻的縣級公路,避開國道和高速公路。
花榮說:「為什麼要這樣走。」
風子說:「走國道和高速公路多沒意思,我喜歡走一些常人不走的道路。」
花榮說:「那要走到什麼時候才能到目的地?」
風子說:「很快的,很快的。」
少婦焦急地說:「趕快走吧,你們別囉嗦了。」
風子督促花榮:「兄弟,走吧,走到哪步算哪步。」
花榮也不管那麼多了,看在5萬塊錢的分上,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認了,就當時遊山逛水了。但是,他還有一個問題必須和風子說清楚:「先小人後君子,你們讓我走什麼路,我不管,可是這一路上的油錢必須你們出,包括回程的。還有,路上食宿都由你們負責,你看怎麼樣。」
風子說:「兄弟,快開車吧,你說的我都答應,都答應。」
花榮這才啟動了車,車子朝西邊馳去。
從這個城市出發到風子的老家——貴州的偏遠山村,需要經過安徽、江西、湖南等省。因為走的路大都是坑坑窪窪的老路,一路的艱難可想而知,而且大部分地方都是山區。進入安徽地界後,跑了一天,也沒有跑出安徽南部的山區。這一天裡,中午時,在一個路邊店吃了頓飯,花榮就沒有休息過。一路上,平常很喜歡吹牛的風子一直沉默,後面那個少婦也不說一句話,彷彿是啞巴。花榮因為牙痛,路又不好走,也不想說話。就是中午吃飯時,他們也沒有什麼話,那女人邊吃飯邊看著車的後備箱,生怕有人把她的東西偷走。花榮心裡納悶,這個少婦到底是誰,和風子什麼關係?他們為什麼一起回風子老家?少婦皮箱裡裝的是什麼東西?一切對他來說,都是謎,他想知道,又不想知道。
天快黑了。
銀灰色的現代轎車還在狹窄的山間公路山爬行。
花榮終於開了口,對風子說:「我們到哪裡過夜?」
風子神不守舍地說:「你說什麼?」
花榮提高了聲音:「我說,天就要黑了,我們準備在什麼地方過夜?」
風子想了想,沒有回答他,而是回過頭,問女人:「江菲,我們到哪裡過夜。」
這時,花榮才知道女人叫江菲。
江菲說:「過什麼夜,一直走。」
花榮聽了這話,急了,媽的,這叫人話嗎,一大早出發,開了整整一天車,腰酸背疼不說,牙痛得腦袋都要裂開了。他說:「不行,必須找個地方過夜,太累了,如果你們不怕我把車開到山溝裡去,那就繼續走吧。」
江菲說:「風子,你不也會開車嗎?他要是累了,你替他開。你們輪換著開,不要停。」
花榮說:「不行,我的車不能讓別人開,我討厭別人的手摸我車的方向盤。」
江菲沉默了。
風子說:「那這樣吧,兄弟,我們隨便找個路邊人家借個宿怎麼樣。」
花榮不明白他們為什麼不去城鎮找個賓館住,也許有他們的理由,他也不想問什麼理由了,只要找個可以躺下的地方就可以了。他說:「好吧。」
風子又回過頭,說:「江菲,你看這樣可以吧。」
江菲沒好氣地說:「你都決定了,還問我做什麼。」
花榮聽得出來,她心裡有火。
入夜後,花榮看到不遠處的路邊隱隱約約有燈火。終於看到人家了。到了近前,果然路邊有一戶山裡人家,燈光是從窗戶透出的,泥瓦屋看上去有些年月,門扉緊閉。他把車開到了人家門口的空坪上,停了下來。花榮說:「風子,你下去問問,能不能夠借宿。」風子說:「不曉得屋裡有沒有人。」花榮說:「廢話,沒有人怎麼會有燈光,快去吧,別磨蹭了。」
風子下車,來到那扇陳舊斑駁的木門前,敲了敲門。
裡面傳來一個蒼老女人的聲音:「誰呀——」
風子說:「老人家,請開門,我們是過路客。」
接著,傳來沉重拖沓的腳步聲。
不一會,門開了。一張醜陋不堪的臉出現在風子眼中,這是個老婦,滿臉溝壑般的皺紋,眼睛紅腫,她嘴巴裡沒有牙齒。老婦說:「你們要幹什麼?」
老婦十分陰鬱,風子有點恐懼,他說:「老人家,我們是過路的,天晚了,想借個宿。」
《溫暖的人皮》